人生總有盡頭，有些人的盡頭可能在很遠很遠的以后，但是有的人可能在花兒剛剛開放的時候。

唐婉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卻還是被龍靈認定在不久后的將來而感到心悸。

沉默半響，唐婉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要記得囑咐一下夫君，替我選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我喜愛梅花，也喜歡春日，若是能安睡在一個聞得梅香的地方，想來也是一件美事。

只是我的身子素來耐不住寒涼，我還是擔心安眠之處地底會冰冷陰涼，要是能有一支燭火常年為我照明取暖就好了，小龍靈，如果你有空的話，來看看我吧，與我聊聊天，好嗎？”

“你！”龍靈已經無話可說了，唐婉這樣的人是說不動的，她不害怕死亡，死亡與她而言更像是一種解脫，既擺脫了這一副不爭氣的軀殼能活得輕松些，又能擺脫這世間的束縛，活得通透些。

只是，龍靈還是太難受了，面前這個姑娘的年紀不超過二十五，是如花一般的年紀，明明比不上龍靈走過年歲的零頭，卻遠比她更加暮氣沉沉，明明應該是剛剛開始享受人生的時候，卻對死亡也毫不畏懼。

龍靈眼中積蓄著的淚水劃過臉頰……太無力了，她只能看著唐婉欣然赴死，哪怕她可以打破困住唐婉的趙家，也可以給予唐婉用作后路的金銀，但是她解不開唐婉心中的枷鎖，也破不了這世俗的偏見。

唐婉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小姑娘的眼淚：“別哭了，我不怕死，這世間太好，我來過就足以感恩了，小龍靈啊，你說……人類有沒有靈魂啊，如果沒有身體的束縛，能不能沒有拘束，看看這名山大川，享受清風明月？”

龍靈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人是有靈魂的，就在這。”

龍靈用指腹點了唐婉身上兩個地方——眉心和心臟。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地方能儲存人的靈魂，雖然我不能理解，但按照傳承記憶中……主……的說法……是在別人的記憶中吧。

人的靈魂，一些活在心中，于是心會比你的頭更快地感知到快樂和痛苦； 還有一些活在你的眉心，這里有個小小的房子裝著一個不會說謊的你，她很小很小，不愿意長大； 剩下的，存儲在所有記得你的人身上，你掛念的人也好，掛念你的人也好，都會好好收留你剩下的靈魂的。”

唐婉笑了：“那太好了，那話本中常說人死后會入的輪回也是有的了，小龍靈，如果我的來生有幸能遇到你，麻煩你幫我告訴她——一定要快樂啊。”

“輪回……”龍靈眼神瞬間恍惚了，她龍魄中猛然生出一股黑氣，并蔓延上了她的雙眼，霎那間，就是一副煉獄一般的景色，無邊的血海侵蝕著所有漂泊在此的靈魂，吞噬他們的情感和生機，將一切的生命撕裂一滴滴血珠，最后再次匯聚成無情的海……

無數命運的絲線在其中血海中交織，被它選中的樹葉無一例外從樹端被割斷……

還有……落入無邊黑海中葉子啊，它落于海面之上，被無情的海浪玩弄著，哪怕它附著著比太陽還要濃烈的光芒，都會被無窮無盡的浪花吞噬殆盡，可何況在這海底，無數長著獠牙的怪物毫不吝嗇張開自己血盆大口，可憐那破碎的葉子再也庇護不了……

無數的畫面一閃而逝，龍靈眼前恢復了正常，但依舊感覺那一股陰冷的氣息仿佛殘留在她身上一般，少女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唐婉看著她額頭泛上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拿出手帕擦拭后，忍不住用擔憂又自責的眼神看著龍靈：“怎么了？”

龍靈忽然回過神，拉住唐婉的手，極度認真地告誡她：“不要死，人一旦死了，靈魂就落入了無邊冰冷的海水里面，然后……就是被海水一縷一縷地吞噬，直到你心中再沒有半點光亮，只余無窮無盡的恐懼后……死亡。”

唐婉被龍靈的描述嚇著了，對死亡的想象再也不美好，如果死亡是從一個地獄墜落到更深的地獄，那么生死又有什么區別，唐婉喉間一癢，一股猩甜剎那間涌上了她的舌尖，卻被她遮掩得很好。

但是龍靈的異常并沒有維持太久，她眉間的黑氣消散，少女眼神清醒過來，卻對于剛剛的一切一無所知，腦海中還是唐婉關于輪回的疑問，不由嘆氣，“可是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有沒有所謂的輪回。”

唐婉看著發生突然發生轉變的龍靈，沒有言語，將問題埋在了心里，“沒事了，龍靈要好好照顧自己啊，我們去找那兩位吧。”

龍靈撓了撓頭，還是選擇尊重唐婉的意見，畢竟她也干不出違背他人意愿把人綁走的勾當。

“唉……好吧，但是唐婉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這樣吧，我給你我的鱗片，如果你未來后悔了的話，我帶你走。”

至于南希所說的心疾，龍靈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她的龍涎并不能拯救這種病入膏肓的先天疾病，雖然能稍微緩解她的痛苦的，但也只是杯水車薪。

只是龍靈對于拔龍鱗還是有些許害怕的……據說很痛的！！！

小姑娘的表情瞬間緊繃了，她閉上眼，做了三分鐘的心理建設后，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帶著些許大義凜然地抬起手臂，心念一動幻化出原形，頓時她手臂開始浮現青色的波動，皮膚出現了細密的龍鱗，她用手摸索一番……怎么搞的，怎么每一片都長得如此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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