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重之畢竟老道。

看到袁斌，他知道自己的希望來了，但他把所有的情緒都隱藏起來，神情鎮(zhèn)定的問道：“你們是做什么的？”

袁斌收起自己的情緒，上前一步解釋道：“我們是紀委成立的特別調(diào)查組第六小組。我是組長袁斌。”

“從現(xiàn)在起，由我們來接手您的案子...”

袁斌不帶任何情緒的把工作內(nèi)容講給余重之，把一旁的陶娜給看懵了。

教育局都傳袁斌是余重之的人，如今余重之落難，袁斌過來撈自己的上級，兩人就算不相見淚兩行，至少也要激動地噓寒問暖幾句。怎么都如此淡定？好像他們并不是很熟的樣子。

陶娜忽然上前一步：“余局長，您應(yīng)該還認識我吧？”

一句話讓袁斌和余重之同時皺眉。

這種時候套什么近乎？

袁斌搶過話頭，說道：“余重之，我們雖然是臨時成立的調(diào)查小組，但請您放心，我們會全力徹查您的案子。”

“我們的宗旨，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徇私舞弊，貪贓枉法的人，但更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后半句話，袁斌稍微加重了一下語氣。

余重之聽出袁斌的用意，心里格外溫暖。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覺得自己從政以來，最成功的地方，就是挖掘了袁斌這么個好苗子。

袁斌接著就開始詢問余重之貪污的前因后果。

重點就是那張國畫。

國畫可以說是官場腐敗的一個重要的符號，因為它的價值飄忽不定。

國畫不僅包括繪畫，也同時包括書法。

兩者有時分開，畫是畫，書法是書法。有時又結(jié)合在一起，畫中帶著書法，書法中也點綴著畫。

近些年，官場又出現(xiàn)了一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一些官員開始研究國畫。

這就讓原本價格區(qū)間跨度很大的國畫，更加撲朔迷離，令人難以捉摸。

說它值錢，可能十萬百萬千萬，說它不值錢，就一文都不值。

這樣的國畫能賣多少錢，和作者的官位有直接關(guān)系。

官位越大的作者，他的作品也就越值錢。

當然很多官員并不會自己賣畫。

很多城市，都有所謂的藝術(shù)館。

領(lǐng)導(dǎo)們畫完的畫，都會放在藝術(shù)館，美其名曰文化藝術(shù)交流。

實則是給那些想要送禮的人開了后門。

想要討好哪位領(lǐng)導(dǎo)，你就去花錢去買他的畫。

這畫說是領(lǐng)導(dǎo)捐給藝術(shù)館的，但藝術(shù)館只是個幌子，他收到錢，會把其中的大部分如數(shù)交給畫的作者。

有了藝術(shù)館夾在中間，原本赤裸裸的賄賂行為，就變得沒那么直接。

大部分人賄賂官員，都是通過藝術(shù)館這種方式。

但余重之就不一樣了。

他這幅畫的來源就很詭異。

是一個已經(jīng)退休的原鞍陽市長在余重之家里的做的畫。

按照正常的規(guī)矩，已經(jīng)退休的市長，他的畫作基本沒什么價值。

可惜余重之萬萬沒有想到，紀委調(diào)查他的時候，把那幅國畫，按照老市長之前作畫的價值來算。

這位老市長一共畫過六幅國畫，除了余重之家里的這幅，其余六幅的出售價格都超過五十萬。

紀委這邊就把余重之家里的作品估價六十萬，并讓他解釋這幅畫的來源。

本來很容易講清楚，只要請那位老市長出面作證就好了。

如此關(guān)鍵的時刻，那位老市長卻失聯(lián)了，根本找不到人。

袁斌問余重之，為什么那位老市長會到余的家里作畫。

余重之說，他剛調(diào)過來的前兩年，老市長還沒退。

當時市里舉辦了一次藝術(shù)交流大會，大會的舉辦方就是教育局。

會上好幾幅作品都出自老市長的筆下。

余重之本人也對國畫感興趣，在他看來，這位老市長和其他人不同，他的作品的確有些東西，可見平日里沒少下功夫。

余重之帶著欣賞的目光逐個看了老市長的作品，這一幕被眼尖的老市長捕捉到，立刻就表示要送余重之一幅自己的作品。

當時的余重之自然不敢要。

老市長還沒退，這些作品都價值幾十萬，他如果收了，就是受賄。

他于是婉拒了老市長的慷慨。

老市長似乎看出余重之的顧慮，當場答應(yīng)他，等他退休后，要去余重之府上專門給他畫一幅。

老市長也真是不食言，剛退休沒多久，就找上門來履行當初的諾言，在余重之的府上畫了這幅畫。

隨后沒多久，就出現(xiàn)了后面的事。

余重之的政治嗅覺很敏銳，當紀委查上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計了。

紀委切斷了他與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

用一些非暴力，但異常卑鄙的熬鷹手段妄圖逼余重之認罪。

紀委是有備而來，他們找到余重之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收走了他的手機，切斷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

紀委的一些工作人員以為余重之會很快熬不住認罪。

畢竟這種事他們并不是第一次做，很多人根本熬不過兩天。

余重之卻熬了整整兩周。

他總算沒有白熬，硬是靠著自己強大的意志力熬來了機會。

面對袁斌，余重之是第一次把整個案件和盤托出。

之前的工作人員根本不聽余重之講這些事，他講了也沒用。

聽余重之講完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袁斌心想，這個案子的關(guān)鍵就是在余重之家里作畫的老市長。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余重之是被人算計，那么老市長是不是算計的一環(huán)？

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只有老市長才能證明余重之是被冤枉的。

只需要他承認這幅畫的來源，立刻就能還余重之的清白。

但這恰恰就是整件事最難的地方。

如果老市長是那些陷害余重之的人的同伙，那他就是主動消失，躲起來了。

假如他并不是有意陷害余重之，只是自己的行為被人利用，那他現(xiàn)在恐怕也兇多吉少，至少被人控制起來了。

不管哪種局面，都對如今的余重之十分不利。

這件事簡直就像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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