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柳一言這樣級別的領導，每天的行程幾乎都是安排好的。

省府大院一共有四個副省長，一個省長，對應的秘書處有五個。

其中秘書一處是對接省長萬軍日常工作的。

對接柳一言的是秘書三處。

負責秘書三處的副秘書長，就是吳長生。

柳一言最近一個月的行程安排由秘書三處整理出來，先交給吳長生把關，然后再交給袁斌。

袁斌按照行程表上的安排來對接相關工作。

所以很多人想要見柳一言這種級別的領導，至少要提前一個月預約。

當然這張表的形程安排也可能會臨時有變。

一旦出現變化，吳長生會在當晚提前告知袁斌。

袁斌昨晚沒有接到通知，就說明行程表上的行程沒有變更。

按照行程表的安排，柳一言上午是和隔壁省過來調研的領導開會，下午的事情就比較重要，中央有教育部的領導要過來調研，柳一言作為對接的領導，要親自到機場去接機。

接機的時間安排在下午三點半，袁斌來上班之前，特意問了好幾個司機。

司機說不堵車的情況下，從省府大院到機場，大概要四十分鐘，如果堵車，大概多十分鐘。

考慮到接機的時間避開了上班高峰期，袁斌覺得還是提前四十分鐘出發，不能讓領導去了等太長時間。

柳一言去開會的時候，袁斌在辦公室里整理文件。

需要整理的文件包括書籍，開會的材料，和一些省里專門為領導訂制的各種政治期刊。

書籍柳一言隨口看完，都會放在辦公桌上，袁斌要按照類別放回書架上。

開會的材料分為兩種，領導做了批注的，和還沒做好批注的。

做了批注的，要放回左邊的抽屜，沒做好批注的，留在桌面上。

柳一言比較在乎的，是那些政治期刊。

那些期刊里面的文章，基本都是官話套話，很多人根本看不進去。

可所謂外行看門道，內行看熱鬧。

一些重要的政治信號，就隱藏在那些套話里，需要極其敏銳的政治嗅覺才能捕捉得到。

如何培養政治嗅覺的敏銳度？就是要經常的研究這些政治期刊。

整理這些文件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袁斌有些好奇，他剛被定為柳一言秘書的時候，外界打來的電話，幾乎要讓他的手機報廢。

可后來他的身份成了實習秘書，這幾天幾乎沒有人打電話過來，那些人的觀念和蘇家人達成了某種共識，這個實習秘書，袁斌干不長。

今天打電話過來的人是劉佳明。

接到他的電話，袁斌心情很好。

“主任，恭喜你啊，我聽說你的事了，本來想第一個給你打電話祝賀，但我想這幾天給你道賀的人一定非常多，就推遲了兩天。”

劉佳明這個人最可貴的品質就是真誠，從來不會說那種漂亮的屁話。

袁斌直白地告訴他：“你沒聽說么，我只是個實習的秘書，能不能干成還不一定呢。”

劉佳明忙說：“主任，你一定行，教育局那些領導不惜才，就一個惜才得余局長，還被他們排擠走了。你的能力強，一定會得到上級領導的認可。”

袁斌說了句借你吉言，隨后又問：“余局長現在在你們單位的狀況怎么樣？”

劉佳明說：“勞動局的歷史遺留問題也非常嚴重，不過余局長來了以后，這里的很多不好的風氣都有所收斂，目前沒有領導敢明目張膽的收禮了。”

袁斌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給余重之送禮被訓的場景，不由會心一笑。

他笑著說：“恭喜你們啊，去了個好領導。”

袁斌這邊和劉佳明聊的正熱乎，柳一言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

袁斌匆匆和劉佳明道別，接起了辦公室的電話。

打電話過來的人竟然是陶娜。

她問袁斌：“袁秘書，忙什么呢？”

陶娜的聲音很像早年的一個甜美歌手楊鈺瑩，甜而不膩，聽起來令人很舒服。

不過袁斌沒有心思和她閑聊，副省長辦公室的電話，可不是給你聊天用的。

他問陶娜：“你是有什么事？”

“今天下午三點，柳省長要去給教育部的領導接機，給你提個醒，別忘了啊。”

陶娜在綜合科，也會對接一下領導的安排。

袁斌說了聲：“知道了，感謝提醒。”

就掛斷了電話，心說這陶娜到底幾個意思？這種特別的關心讓袁斌起了疑心。

然而突然之間，袁斌想到了什么，差一點從沙發上彈起來。

陶娜剛才說的時間是三點？

不是三點半么？

袁斌立刻拿出領導的行程時間表，確認是三點半沒錯。

陶娜是什么意思？故意釋放假的消息來搞我？

但袁斌細一想又覺得不對。

陶娜是個很精明的女人，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手里有領導的時間安排表？

袁斌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詭異，總覺得這里面可能有貓膩，便給秘書三處打了一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秘書三處一個名叫姜雪的同事。

聽袁斌問起行程表的事情，姜雪說：“這個我不清楚啊，行程表不是我負責的。”

袁斌問：“那是誰負責？”

姜雪的語氣里透出一絲的不耐煩：“那你應該去問吳主任。”

袁斌想了一下，自己的手里明明有領導的行程表，去問吳長生，極大可能會被他訓斥說自己多此一舉。

但涉及到領導的行程安排，一旦出錯那才叫巨大的政治事故。

那他這個實習期恐怕第一天就要結束了，這個事故還會成為笑談，在圈子里傳很久很久，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袁斌于是冒著被吳長生奚落的風險找了過去，問他關于柳一言下午的行程安排究竟是三點還是三點半。

沒想到吳長生一上來就破口大罵：“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領導出行這么大的事，你整不明白？”

吳長生一句接著一句的數落，根本不給袁斌插嘴的機會。那副架勢恨不能現在就把袁斌開出秘書的隊伍。

袁斌見他說起來沒完沒了，卻遲遲說不到重點，便硬著頭皮插話道：“所以是三點半沒錯吧，我知道了，給吳秘書長添麻煩了。”

吳長生卻在這時來了句：“什么三點半？是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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