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的雪白茫茫的,房頂屋檐下,到處一片冰冷。
這苦寒的地方也養育了苦寒的人民,造就堅韌的戰士,正因如此,才得以抵御周國開國時的猛烈進攻。
想起那些往事,張檢覺得這天沒那么冷了。
旁邊的蕭正與他一道出宮,不解的說:“我還以為就張公會勸說陛下出兵。代國愿意從西面配合,難道不是個好機會嗎。
代國兵馬并不弱小,他們既能抵擋周國的進攻,也能抵擋我們的進攻。
如果有他們配合,說不定就能攻破雄州、霸州。
這樣我們的戰馬就能像先祖一樣跑到黃河邊上,讓男人跪著舔我們的馬靴,搶掠大量的財富和女人,再逼迫他們和談,用搶來的金銀銅錢向他們買鹽鐵糧食布匹。”
“那是南方動亂的時候。”張檢道:“忘了十多年前那周國那個趙顯嗎。那次南下的士兵戰死一萬多人,傷殘的數不勝數。
燕國公主被他擄走,聽說還在南方給他生了個孩子,這件事陛下至今仍不愿提起。”
說起這些事,蕭正也沒那么自信了,眉頭微皺。
燕國公主在十多年前是大遼國大名鼎鼎的人物,這與她的母親皇太妃也有關。
說起這些,又讓人想起大遼國的往事,先帝號德宗皇帝。
在位七年,英年早逝,期間施仁政愛民,但軍事上在河東北部接連小敗給周國,是個中規中矩的皇帝。
但他的妻子卻格外出色。
德宗皇帝娶了蕭家一對姐妹,姐姐為皇后,妹妹為皇妃。
在他去世后身為皇太后主持朝政,革除弊政,推行改革,而皇太妃則領兵馬南征北討,平地四方。
燕國公主就是皇太妃之女,從小也學她母親弓馬嫻熟,號令軍中。
哪知竟被周國的皇太子趙顯所擒,最終屈辱死在南方,至死不得北歸。
“兩國之間的恩怨,夠一朝一夕,像周國這樣的大國,若無萬全準備,不能輕開戰端。”張檢繼續道:“何況陛下年紀也大了,思緩神弛,不想再有什么大事,這種時候也不適合出兵。”
蕭正嘆口氣:“我明白了。”
“至于那個殺了阿休的趙立寬最大的麻煩就是他還太年輕,還有漫長的歲月讓他去學習成長。”張檢心里還有一種沒道理的隱憂。
周國的杰出年輕人殺死了遼國杰出的年輕人,這會不會是某種隱喻?或是上天的警示。
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說不上來。
不過這種話他不敢說出來,只感慨:“高思德真是找了個乘龍快婿。不過有幽州重鎮,周國無論如何也無力北上。”
兩人一面說,一面出皇宮,相互道別上馬上車。
運處云層正層層累積,漆黑一片壓在白色的雪山頂上,很快就會逼迫到皇宮前來,龐大的宮殿群再次安靜。
張檢透過車窗看著,面露憂色,大雪又要來了,不知道他這把老骨頭能不能熬過這個嚴冬。
“母后,趙顯到底是誰?”回后苑的路上,耶律八哥忍不住問,耶律九哥也好奇看過來。
姐妹倆一左一右,都等著她說話。
蕭皇后無奈,也知道這是皇家的丑聞,遲早瞞不住的,外面說不定早有傳聞,孩子也長大了,不可能永遠不讓她們知道。
于是將十多年前將近二十年的往事給兩個女兒說了。
嘆息說:“皇太妃是大遼的功臣,你們姑姑也是勇猛善于作戰的人,沒想到被南人俘虜,慘遭欺辱,還死在南方。
你們父皇因為對這件事傷心得落淚,也很憤怒,多次派使者去詢問,想把她的尸骨接回來。”
八哥九哥也揪心又傷感的追問:“后來呢?姑姑回來了嗎。”
蕭皇后緩緩邁步,令宮女遞來暖手袋子暖手,長呼口白氣說:“周國皇帝一開始同意,后來又改口會說趙顯的府邸起火,所有人都燒成了灰燼。
包括你們姑姑和趙顯都死了”
“啊”八哥九哥發出驚訝的嘆息。
“后來派人核實,趙顯貴為周國太子為你姑姑陪葬,既令人高興,又為你姑姑嘆息。”
夜里,上京又飄起鵝毛大雪,屋外寒風嗚咽,一片漆黑。
耶律八哥與耶律九哥躺在床上緊緊挨著,互相取暖。
她們住在一個殿里,有時分別殿,冬天天冷就會擠在一塊取暖。
兩人用被捂住頭,彷佛一層被子就隔絕了整個世界。
八哥蹙眉說:“南面沒有一個好人,那個趙立寬殺了休哥,趙顯害死了姑姑,都是像牛和驢一樣的畜生!”
九哥則平靜多了:“我覺得這件事很奇怪,趙顯是周國的皇太子,怎么死了?周國為了保持和平,戰后放了那么多俘虜,連皇家有王爵的都放了,為什么不放姑姑?”
“想那些沒有用處,我一定要掌握代國的兵馬,親自給阿哥報仇,現在也要給姑姑報仇!殺了那個趙立寬,把他的頭顱帶到阿哥的墳墓前祭拜。”耶律八哥咬牙說。
“就像當初的皇太妃那樣,縱馬馳從,率領大軍!”她說到這些時越來越激動,眼里有光,在被子里也亮晶晶能看見。
九哥沒那么激動,她只是提醒說:“皇太妃和姑姑,她們母女都沒有好的結果。姑姑年輕早逝,皇太妃也三十九歲就死于病發。
而且就現在看來,那個趙立寬應該是個狡詐而有能力的人。
線人說他只有一百多人先伏擊過河的軍隊,又放火襲擊阿休的營地。
那他肯定先猜到了阿休會派人過河襲擊,然后又想到阿休會對他們的夜襲毫無防備。
阿休帶過去的可都是精銳勇士。
那個趙立寬應該是個聰明而狡猾的人,現在又聽說他在南方用兩萬人打敗了七八萬叛軍,這更加不是普通人就能做到的事。
如果你這樣急匆匆去,萬一像姑姑一樣的下場可怎么辦。”
八哥不高興了,“你的嘴不會說話,我是你姐姐,應該說我的好話!等我把代國占住了,我就接你去玩。”
九哥心里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無論如何她是遼國皇室女眷。
不過為不讓姐姐失望,她還是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