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斷前進的勝利假象中,忽略自身的傷亡。
前線代軍還在猛攻,有些地方不顧傷亡頂著周軍的箭矢槍矛用錘砸羊馬墻。
有些往城墻一側填石頭填土,要填出個斜坡。
還有從后往前送木板斜搭在上面的。
在此期間,周軍可以盡情放開手腳猛攻。
趙立寬一面看,一面在心里盤算全局。
他發現代軍一直不斷把后面的預備隊往前補充。
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
他們的統帥應該是下決心了。
立即下令給親兵:“立即趕回中軍,傳我命令,讓鐘劍屏把所有騎兵調過來。
來去要快,越快越好!”
中軍和前沿陣地隔著五里地左右,他的命令傳回去后,半個時辰左右,鐘劍屏就率兩千騎兵趕到。
停在諸軍之后,隨后來向他報告。
趙立寬看著風塵仆仆,英姿颯爽的鐘劍屏,想到她的溫軟玉香,體貼堅強。
心里十分不想讓鐘劍屏去擔任危險的任務。
但這時候也顧不得,他明白事情的輕重。
立即給她交代任務,讓其整隊進入攻擊位置。
下方戰場上,又苦戰半個多時辰,代軍在戰線上多處砸開羊馬墻后,有些地段沒砸開的地方也能輕松越過。
因為尸體已經堆積得和半人高的墻體一樣高,根本不需要其它手段,踩著戰友的尸體就能輕松越過。
此時太陽已開始西斜,趙立寬看代軍開始全線越過羊馬墻,見時機差不多,對身邊撥法官道:“下令,繼續后退。”
撥法官點頭登臺,開始打旗語。
這種戰術需要全局配合,統一進退,兩里長的戰線上代軍良莠不齊,加上環境,人員,天氣等等各種因素。
肯定有的地方打得輕松,有的地方打得艱苦。
輕松的地方不能冒進,艱苦的地方不能輕易撤退,必須頂住,否則自己孤軍冒進容易被包圍。
隨意后退也可能讓戰友變成突出部三面受敵而崩潰。
慕容亭等諸將及眾神衛軍將士身在人山人海的戰場,別說兩里長的戰線,就是周圍十幾米外也難及時看清。
這是就需要他統籌全局,判斷時機,而戰場上的所有人則全看著山上的旗幟統一行事。
這就考驗統帥和將領士兵之間的默契和信任。
命令發出后,前沿周軍開始全線放棄羊馬墻防線,繼續后退。
戰場上的血腥味彌漫,此時就是幾里外也能聞到。
代軍艱難越過羊馬墻,兩里長的墻多數地段都被推倒,但另一條由代軍尸體堆砌的長墻卻斷斷續續成型。
趙立寬越發激動,這正是他想要的!
石頭坡能不能守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郭家村的敵軍調動敵人主力部隊,把選擇戰場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盡可能殺傷敵人有生力量。
戰爭的本質說到底就兩個字??殺人。
代軍這三四天打下來,傷亡已遠遠超過兩千。
看著留下滿河谷尸體,艱難推進到周軍柵欄前的代軍,他心里判斷,已經到極限了。
從早打到下午,就算不斷輪換,代軍體力也到極限了。
周軍這邊一直靠外圍的層層工事不斷消耗他們。
頂住最前方的只有慕容亭率領的五千人,后方還有生力軍準備。
終于他們啃掉了周軍防線上設置的層層障礙,占據了左右的前沿陣地。
但此時也到極限了。
這種戰術并非他頭腦一熱想到的,而是和志愿軍學的,也是對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終極詮釋。
他大學時候仔細研讀過那段歷史。
在朝鮮戰場上,面對數量還是火力都是自己數倍的敵人時,志愿軍并不會死守某一片陣地。
而是利用修繕好的工事層層抵抗,占據有利地勢不斷殺傷敵人,頂不住就撤到后方地道里。
讓沖上來的敵人把工事修好,隨后夜里發起反擊,重新奪回被敵人修好工事的陣地。
到白天再利用修好的工事不斷抵抗消耗敵人的兵力。
等工事被毀得差不多了就撤出,把陣地讓給敵人,夜里又反攻奪回來
如此反復,不斷消耗敵人的兵力,陣地也不斷易手。
所以在得勝兵法中,陣地并不重要,多數陣地并不像影視劇里那樣是誓死也不能?的。
重要的是要利用陣地消敵人的兵力,讓他們不斷流血,越發虛弱。
從早上至今,代軍不斷推進,接連清除外圍的拒馬、鹿砦,填平三條陷馬壕溝,清除內側拒馬、鹿砦防線,越過羊馬城,抵近到了周軍陣地最后的柵欄面前。
彷佛只要再砍倒那道十幾步外長長的木柵欄,勝利就在眼前。
代軍在不斷前進,周軍節節后退。
但每前進一步,代軍都流了太多的血,付出太多代價。
看著天邊的太陽已經落到山頭,趙立寬回頭,鄭重下令:“全軍反擊。
撥法官領命,登上令臺開始揮舞旗幟。
山下,長長的戰線上短暫安靜了一會兒。
隨后旗幟舞動翻滾,風雨驟變,馬蹄聲轟隆隆響徹河谷,防線后方的周軍涌動起來。
代軍苦戰數日,做夢也想攻破的木柵欄好幾段被周軍從里面主動放倒。
但柵欄背后,大批鐵甲反光的周軍鐵騎一涌而出,如數條長長黑龍,直沖向苦戰一天的代軍。
此時羊馬墻已被代軍拆除,拒馬鹿砦被代軍冒死削平清除,陷馬溝被代軍的沙石尸體填滿。
外圍軍隊讓開道路,周軍鐵騎暢通無阻,直直沖入強弩之末的代軍之中。
洶涌的鐵騎就像沖入平靜湖面的快舟,將人如水浪般向兩邊推開,在后方留下一道道空缺。
柵欄后方的天武軍步兵生力軍此時也涌出跟隨騎兵撕開的缺口沖了進去。
他們不是苦戰了一天到晚的士兵,而是一直在后休整備戰,才吃過晚飯生龍活虎的生力軍。
殺入敵陣后直接短兵相接,橫沖直撞。
疲憊一天的代軍完全沒預料到周軍的反撲,一時間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短短一刻鐘后,周軍就將缺口越撕越大,步兵與追上前鋒的騎兵匯合一處,合力廝殺。
兩刻鐘后,代軍的陣線從西線開始崩潰,并不斷向東蔓延。
代軍后方大營連派出騎兵接應,但被往回逃的士兵阻斷,完全與前方隔絕開來。
太陽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