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邊的月下,星垂平野闊,江入大荒流。
半夜,趙立寬從觀音的被窩里被叫醒,帳外風聲呼嘯,隱約能聽到遠處狼嚎。
趙立寬起床氣很大,奈何他自己規定的,只要有軍情軍報,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把他叫醒。
屬于是想怪人都找不著。
趙立寬來到外面,遠處軍營中篝火微微閃爍,曠野天低,星辰璀璨。
幾個點著火把的傳信兵滿臉疲憊,渾身風塵仆仆,手腳凍得發抖,急匆匆要說話。
趙立寬見他們站著都難,讓親兵拿出幾個馬扎讓他們坐下。
“坐著喘口氣再說,別急。”又回頭問:“有沒有熱水,給他們打幾碗御寒,炊餅也拿幾個來。”
“有,大帥帳前的火晝夜不熄。”親兵說著連去打水。
幾人坐下,趙立寬又解下自己的斗篷給最年輕的士兵披上。
年輕人誠惶誠恐,一面喝著熱水一面向他匯報情況。
他們是從強鎮軍司趕回來的,在兩百里外,要渡過黃河北面。
那里村鎮密布,有許多漢人聚居,大量的耕地。
“史將軍已經和當地駐軍打起來了。
逐漸在黃河渡口埋伏,打了我們措手不及,數十人傷亡。
史將軍讓我們解下馬鞍作盾,強渡河殺退代軍。
隨后尾隨追擊,一路殺到他們的大寨前。
史將軍又分兵攻占北面的牧場。
第二天賊人派兵去奪,史將軍半道上安排了伏兵又擊敗他們一陣。
之后就不敢出來了,但他們人馬很多,至少有五千以上,還多是漢人,營寨堅固。
我們打不下來,史將軍差遣我等來求援。”
趙立寬思索,強鎮軍司是黑山腳下的軍鎮,代國西北最邊緣的軍鎮,主要負責防御遼國。
而且周圍就是河曲平原,黃河滋養出大片塞上江南,是代國主要的漢人聚居區。
趙立寬立即明白怎么回事。
當今天下,無論是哪國,金城池多數都是漢人建造的。
就像遼國的南京城,原本是幽州城。
而其上京城也是遼國太祖皇帝收聚南方戰亂時避禍北上的漢人,讓漢人工匠建造的。
既然是漢人聚居區的城池,那肯定不好打了。
趙立寬思索了一會兒道:“你們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就派兵隨你們去。”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趙立寬便起床,隨后叫來諸將,將前方的情況跟眾人說了。
諸將紛紛請戰。
趙立寬思索了一下,安排曾雄領他的三千西南精兵,以及馮智率工兵營五百人隨行,一塊去支援。
他分析過,從之前戰報來看,野戰強鎮軍司的士兵不是他們對手,史超的前鋒隊伍就能解決。
關鍵在于攻堅,曾雄的西南精兵攻堅強悍,加之馮智的工兵工程技術過硬,派他們去最為合適。
“我率中軍在后,到了先穩固渡口。”
眾人立即行動起來,出營帳后,田開榮沒有立即走,而是落在后面,單獨向他建議:“大帥,某請率兩營人馬,作為后援支援曾將軍。”
趙立寬看出他有疑慮:“田將軍有什么建議?”
田開榮直言不諱:“大帥,曾雄是個人才,可他麾下西南兵一個個瘦小,怕難成事。”
他頓時明白過來,梅州鏖戰,田開榮沒見識過曾雄的厲害,之后梁州戰場,北路大迂回,他沒見過西南兵的山地戰能力,看著三千多西南精兵,比之北方勁旅確實瘦小,所以擔心。
趙立寬笑道:“術業有專攻,各有長處,將軍放心吧。
你率步騎一千隨后先行,控制渡口,保障各軍后路。”
田開榮點頭,立即點兵去了。
也不怪田開榮會擔心,確實冷兵器戰場上多數時候都是體重為王。
一個一百斤的對上兩百斤的敵人,都披上甲。
一百斤的哪怕勤學苦練十幾年,兩百斤的只靠撞都能把一百斤的撞死,力量上更是天壤之別。
世界終歸是物質的。
特別是田開榮這樣的老將,特別清楚戰場上的情況,所以他會懷疑西南兵。
但生命總會尋找出路。
西南因群山割裂,交通不便,歷史上哪怕有統一政權的時候都是內斗為主題。
也有高光時刻,但都是有相同之處。
南詔國在西南山地中打得十萬唐軍幾乎全軍覆沒。
原滇軍改編的志愿軍五十軍,率先攻入首爾,漢江南岸阻擊戰三萬多人阻擊二十三萬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五十天。
西南的軍隊都是長于山地戰,依托陣地的作戰就能打得很好,但除此外,在平原野戰,或者雙方都擺開陣勢公平對戰他們就會陷入劣勢。
環境塑造人,在山高溝深,海拔高差巨大環境里,太大的體重就會成為負擔,重力勢能輕松就能要人命。
西南士兵就不擅長打正面作戰,打靠身體力量比拼取勝的戰。
反之,較小的體型讓西南士兵更加靈活,擅長攀爬,善于利用環境和外物,在山地戰,陣地戰,攻堅戰等利用環境,外物取勝的情景。
所以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趙立寬的思路就是北方軍隊用于正面作戰,而西南的精兵則作為奇兵使用,這樣就能發揮各自長處。
當天,各路軍陸續出發,埋鍋造飯后,趙立寬也不敢耽擱,立即率中軍前進。
沿途村鎮越來越多,第二天中午,他們趕到渡口。
田開榮的士兵已經完全控制渡口,工兵架起浮橋,現在兩岸由士兵把守,通道已經穩定。
還匯報,昨天夜里周圍有游騎騷擾,都已被驅趕了。
趙立寬看著這個位置,再往西數里,黃河開始轉彎向南,很快就要到興慶府了。
但這里的戰斗不解決,他也不敢貿然前進。
因為糧道要繞著這個河灣走,如果大軍過去,強鎮軍司沒有解決,糧道有被切斷的危險。
趙立寬心里焦急,李光業收縮全國僅剩兵力在興慶府,每耽擱一天,他就多一天時間修繕城防,收聚兵力,壯大隊伍。
到時候會更加艱難。
他長驅直三千里,后勤補給線幾乎已到極致,勞民傷財,全國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