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許玥在，他們當然不可能光看著。

劉威一字一句地念著。

“有之。其非以愚鈍獲罪，乃罪在貪念。”

當這句話從劉威口中念出的時候，王峰和費明宇都低下了頭。

其實，經(jīng)歷過這件事之后，他們一直都在反思。

他們承認。

通天教主罵得對，也罵的好，可他們心里怎么就那么難過？

明明他們才是受害者。

從他們被救出，到現(xiàn)在，他們受到的只有責罵和懲罰，即便他們裝作聽不到，可那些尖銳刻薄的聲音，就像是刀子不停地刻在他們心上。

難道犯了錯，就不能改嗎？

難道他們犯了一次錯，就不配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嗎？

就連心態(tài)最好的劉威，也是聲音停頓了好一會。

然后。

吸了吸鼻子，繼續(xù)往下念。

“通天教主有罪乎？”

“有之。其非因威望遠播而獲罪，乃罪在為奸人所乘。”

“靈網(wǎng)有罪乎？”

“有之。靈網(wǎng)非以平等待人而獲罪，乃罪在規(guī)則為騙者所竊用。”

“靈網(wǎng)之上諸公，有罪乎？”

“有之。諸公非因冷漠不助而獲罪，乃罪在對被害者妄加指責，致其再遭創(chuàng)痛。”

“人無完人，世無完美之受害者。”

“若論罪責，人皆有罪！”

劉威的聲音再一次頓住了，他整個人就如同卡殼了般，大張著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峰和費明宇也是猛地抬起頭。

“人無完人，世無完美之受害者。”

“若論罪責，人皆有罪！”

這兩句話，反復(fù)在他們的腦海里回蕩著。

原來。

通天教主根本不是在罵他們，而是要告訴他們，不必因為這件事而背負罪責。

因為真的要論罪，人人都有罪。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完美的受害者！

劉威精神一振。

朗聲道：

“然究其根源，罪莫大乎宗門。”

“其腐朽之內(nèi)、外門分判之制，及縱任盤剝之徒，霸凌之徒，方為此事肇因。”

“宗門若不庇佑弟子，弟子何緣入宗門？”

“豈外門弟子非為人乎？”

“宗門若以修煉為施舍，而不思令資源用之至善，使宗門日益強盛。”

“如此宗門，亡無日矣！”

這一刻，寒風洞內(nèi)只剩下風聲呼嘯。

這一刻，就連那刮骨噬魂的風刃也不再可怕，仿佛有一團炙熱的火焰，于王峰、費明宇、劉威三人心中燃燒，蔓延，生長。

而后。

變成了熊熊烈火。

“好！說的好！！”

費明宇抹了一把眼淚，第一個跳了起來：“什么狗屁宗門！這就是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蟲！如果不是宗門縱容，陳于舟行事怎么敢如此囂張！”

“青峰宗，呸！你有種就別讓勞資翻身，等勞資翻身那一日，必定踏平青峰宗！！”

劉威跟著跳了起來，一手叉腰。

“對，勞資翻身之日，就是青峰宗覆滅之時！”

王峰和許玥雖然沒有兩人那么夸張，可淚水也模糊了他們的眼睛。

整個青峰宗上下。

誰不知道陳執(zhí)事在他們身上撈錢？

或者說。

整個修行界，有哪個底層弟子不曾被盤剝過？

難道上面的那些人真的不知道？

不！

他們只是默認，放任，只要那些所謂的執(zhí)事、長老沒有違背宗門規(guī)則，就能夠肆無忌憚地壓榨他們這些底層弟子。

可他們也是宗門弟子啊！

宗門從未曾想過庇護他們，他們加入宗門的意義究竟在哪？

難道只是為了那一本最基本的淬體功法？

還是那一個月三枚的下品靈石？

還是無休止的壓榨？

要知道，他們每一次下秘境，上交的資源都遠超于三枚下品靈石，如果運氣好，都能翻個好幾倍，可宗門卻像是在施舍他們一樣。

他們也不想如此。

可沒有辦法。

不入宗門，他們連秘境都進不去，況且，他們的父母也曾是青峰宗的人，他們除非不入修行界，否則，一生都無法擺脫青峰宗的控制。

這是整個修行界默認的規(guī)則。

所有人都知道，可從未有人替他們說過話。

只有通天教主！

只有！！

……

凌霄閣。

凌虛真人坐于大殿之上，眸子淡淡地掃向旁邊的大長老。

“盧長老，你對通天教主的話怎么看？”

身著一襲素雅淡色錦袍錦悅真人，雙手攏于袖中。

“言過其實。”

另一邊，二長老盧林冷哼道：“何止言過其實，簡直是危言聳聽，不過是些沒有天資的弟子罷了，難不成還能決定一個宗門的生死？”

“笑話！”

凌虛真人抬眸掃向盧林，聲音中帶著些許冷意：“這么說，我凌虛閣也有此事？”

“這……”

盧林聲音頓了頓，夾雜了一絲緊張：“咱們凌霄閣上下有上千名弟子，還不算那些雜役、外門，這人一多，難免會有一些……”

“一些欺凌弱小之輩？”

盧林訕笑道：“也不算欺凌，修行界本身就是誰強誰有理，只是普通的切磋比試罷了。”

“哈！”

凌虛真人雙手連拍三下：“好，好一個普通切磋！盧林……”

凌虛真人一改之前的懶散，起身，目光極具壓迫性地看著盧林。

“若我記得不錯，你當年天資、根骨皆有不足，師尊見你被人欺凌，當場便懲罰了那幾名弟子，又念你肯下苦功，特意將你從外門提攜至內(nèi)門。”

“而今，你何以變成作惡者？！！”

盧林渾身一抖，一顆冷汗從額頭滑落。

“我，我沒有……”

“是啊，你沒有，你只是縱容，若非今日通天教主將此事攤開來說，你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凌虛真人目光凌厲，其他宗門如何，與他無關(guān)。

可凌霄閣。

修行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宗門，竟也有這種事，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

師祖當年創(chuàng)建凌霄閣時，閣內(nèi)弟子所學(xué)功法皆相同。

從無內(nèi)外門之分。

后來宗門發(fā)揚壯大，人越來越多，才有人提議將弟子分為內(nèi)門、外門，一來是給那些更加優(yōu)秀的弟子，更好的環(huán)境和資源。

二來，也是為了激勵外門弟子更好地努力。

可這規(guī)定實行不過幾百年，卻全都變味了。

通天教主所言確實有夸張之處。

修行界的戰(zhàn)力。

或者說。

一個宗門的戰(zhàn)力靠的永遠是頂端那一小撮人。

可。

一個宗門若是讓弟子沒有歸屬感，又如何能凝聚人心，又何談令宗門發(fā)揚光大？

“傳我令下，今日起，凌霄閣取消內(nèi)外門之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