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律?詠冉魏中書監(jiān)盧諶chén》

范陽名玉質(zhì)，滄海寄浮沉。

遼左淹留久，鄴臺冠紱深。

拒銘新室印，獨守故朝簪。

孤干gàn風(fēng)霜烈，空懸舊主忱。

襄城湮碧血，寒柏咽悲音。

公元349年，后趙都城鄴城。六十五歲的盧諶官居中書監(jiān)，位列三公，這要擱太平年月，那絕對是光宗耀祖、走路帶風(fēng)的存在。可這位老爺子卻一臉嚴肅，拉著兒子們開家庭會議：“孩兒們聽好了，等我這把老骨頭沒了，墓碑上啥都別整，就刻‘晉司空從事中郎盧公之墓’！” 嚯，好家伙！這不就是魏晉版的“身在曹營心在漢”嗎？后趙的頂級高官，心心念念的卻是三十年前在西晉朝廷當(dāng)?shù)囊粋€中級官職（從事中郎是司空府的屬官）。盧諶的一生，就像一出荒誕悲喜劇，在五胡十六國那個“城頭變幻大王旗”的瘋狂舞臺上，跌跌撞撞，頑強求生，又帶著點文人的執(zhí)拗和尷尬。他就像一株在風(fēng)暴中不斷被連根拔起、卻又總能找到新地方暫時落腳的老樹，根須里還死死攥著早已崩塌的西晉故土。

一、名門開局：從“準駙馬爺”到“高級俘虜”的急轉(zhuǎn)彎

盧諶同志的開局，那叫一個金光閃閃。公元284年，含著金湯匙出生在頂級豪門范陽盧氏。往上數(shù)幾代：曾祖盧毓，曹魏司空；祖父盧珽，西晉衛(wèi)尉卿；老爹盧志，西晉尚書。標準的“官N代”，還是頂配版。基因好，長得帥（史載“清敏有理思”，大概就是又帥又有才還講道理），文章寫得錦繡燦爛，連晉武帝司馬炎都成了他的“粉絲”。皇帝一高興，大手一揮：“小伙子不錯，來給朕當(dāng)女婿吧！” 于是，盧諶成了滎陽公主的準駙馬。這劇本，妥妥的人生贏家開場白啊！

可惜，老天爺大概是覺得這劇本太順滑，需要加點料。還沒等盧諶同學(xué)披上大紅喜袍、體驗“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快樂，滎陽公主竟然香消玉殞了！得，駙馬夢碎一地。盧諶只能拍拍身上的“準駙馬”光環(huán)灰，老老實實從基層做起——太尉掾（大概相當(dāng)于中央辦公廳的機要秘書）。雖然起點也不低，但跟駙馬爺比起來，這落差感估計夠他喝一壺的。

命運的過山車這才剛啟動。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漢國大將劉曜、王彌攻陷洛陽，西晉王朝的心臟被捅了個大窟窿，史稱“永嘉之亂”。盧諶跟著老爹盧志，腳底抹油往北逃，目標是投奔鎮(zhèn)守并州的姨父——沒錯，就是那位聞雞起舞、枕戈待旦的男主角劉琨同志。結(jié)果，人還沒到劉琨的地盤，在陽邑就被漢國大將劉粲（劉聰?shù)膬鹤樱┌肼方睾依闲⊥饧有欣罴氒洠灰诲伓耍虬屯鶟h國都城平陽（今山西臨汾）。昔日的高門貴公子，瞬間成了敵國的“高級戰(zhàn)利品”。

這還不是最慘的。第二年（312年），盧諶居然找到機會，成功從平陽“越獄”，歷盡艱辛跑到了姨父劉琨身邊。還沒來得及抱頭痛哭、傾訴委屈，一個晴天霹靂砸下來：他留在平陽的父母、兄弟等至親，因為他逃跑這事兒，全被暴怒的漢國皇帝劉聰給咔嚓了！史書冷冰冰地記載：“父母兄弟一時被害”。一瞬間，家破人亡，這位曾經(jīng)的天之驕子，徹底成了亂世汪洋中一片無依無靠的浮萍。

二、與劉琨：一對“難兄難弟”的詩意（？）漂流記

投奔了姨父劉琨，盧諶總算是暫時找到了組織。劉琨對這個親外甥兼大才子那是相當(dāng)看重和喜愛（史書原話：“琨妻即諶之從母，既加親愛，又重其才地”），一路提拔重用，主簿、從事中郎，重要崗位都讓他干。這對姨甥/上下級，在并州那苦寒之地，面對著兇悍的匈奴鐵騎，組成了“并州求生二人組”，風(fēng)餐露宿，枕戈待旦，日子過得那叫一個酸爽刺激。

這對CP最“精彩”的對手戲，發(fā)生在一場意想不到的“監(jiān)獄風(fēng)云”里——不過坐牢的不是他們倆，而是劉琨自己。事情是這樣的：劉琨后來和鮮卑段部首領(lǐng)段匹磾結(jié)盟，共同對抗石勒。但盟友之間猜忌重重，段匹磾找了個借口就把劉琨給抓了，關(guān)進大牢。劉琨同志自知兇多吉少，在獄中心情悲憤，提筆寫下了那首著名的《重贈盧諶》。這詩寫得那叫一個悲壯沉痛，字字泣血，核心思想就是：“兄弟啊！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夫棟傾而舟覆，實禍淫而福善’），我是不行了，但你要堅強，要繼承我的遺志，匡扶晉室啊！” 這簡直就是一封帶著血淚的臨終托孤信加政治遺囑。

按常理，盧諶收到這么一封“絕命詩”，應(yīng)該感動得熱淚盈眶，回一首同樣慷慨激昂、表明心志的詩吧？結(jié)果，盧諶的回詩《答劉琨》，直接把劉琨給整不會了！史書記載：“諶素?zé)o奇略，以常詞酬和”。翻譯成現(xiàn)代話就是：盧諶同學(xué)完全沒GET到姨父詩里那份沉痛和期許，就按普通朋友互相問候的套路，回了一首比較平淡、甚至有點“歲月靜好”感覺的詩。大概意思就是：“姨父莫愁，吃好喝好，保重身體要緊！” 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劉琨在陰暗潮濕的牢房里，滿懷悲憤寫下絕命詩，盼著外甥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結(jié)果等來這么一封“慰問信”，估計氣得直拍大腿，恨不得把牢房欄桿拍斷：“我這外甥，讀書讀傻了吧？！重點啊！重點在哪兒呢？！” 這絕對堪稱古代版的“大型尬聊現(xiàn)場”，充滿了知識分子的“不解風(fēng)情”和亂世特有的黑色幽默。后來劉琨被殺，盧諶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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