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元翼心里閃過如此古怪的念頭,但是仍然是不敢抬頭,要是冒犯了仙人,他可擔當不起這樣的罪名。
他連忙畢恭畢敬道。
“仙人言重了,在下不過是一介凡人,向仙人恪守禮節,乃是本分。”
“還望仙人不要嫌棄吾等凡人粗俗。”
楊易眼皮跳了跳很想阻止這位大哥繼續出丑,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會兒他要要是由他開口,只怕這位大哥面子更擱不住。
長孫璃月這會兒再是忍不住了,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大哥,你不如抬眼看看我是誰呢?”
長孫元翼聞言一愣,女仙人怎么平白無故的喊他大哥?
他心里有些慌亂起來。
下意識抬頭一看。
一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臥槽,這女仙人長得這么像璃月?
等等,長孫元翼忽然反應過來。
什么像不像,這不正是他那位好妹妹嗎?
長孫元翼臉上的笑容僵硬。
不是,這仙人莫名其妙的怎么就變成了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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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的看向長孫璃月身邊的楊易。
遠處的百姓們見到了下來的兩人也是沸騰起來。
“仙人,今日終于得見仙人!”
“仙緣!”
“不知仙人是否會賜下仙法。
“那男人好似有些熟悉。”
“你還別說,我也這么覺得。”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密密麻麻的百姓幾乎要沖上前,一睹仙人的風采。
好在旁邊的禁衛一直攔著。
朝廷的禁衛軍對于百姓來說還是頗有威懾力的,不然就光是這些百姓就能將這些禁衛軍全部沖散。
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
“那男人好像是楊家令”
人群先是一靜,旋即忽然爆發出一陣嘩然,不少人踮起腳尖抬起脖子想看看。
站在最前面的百姓們此時也是心里一震,剛剛他們看到楊易下來的時候就感覺這仙人有些像楊家令,但是誰也沒敢往上面聯想,畢竟這可是天上下的仙人。
現在聯想到楊家令,便是越看越像,不少人頗為目瞪口呆,胡思亂想起來。
難怪楊家令如此有才能,莫非楊家令就是天上的仙人下凡轉世?
旁邊的郭元振見到長孫璃月身邊的楊易,心里一驚,旋即反應過來。
這恐怕不是什么仙人降臨,而是這位楊家令弄出來的動靜。
這位楊家令也太能折騰了。
他當即拱了拱手。
“楊家令,這東西是”
楊易看著郭元振驚疑不定的指著熱氣球,微微一笑。
“這是用來飛天之用的熱氣球,利用熱脹冷縮原理、浮力原理,球囊的下方有燃燒的火盆,盆燃燒,產生的火焰,會直接加熱球囊內部的空氣,使得球囊充氣浮起,然后就能將人帶上天。”
一大段話聽得郭元振稀里糊涂,不過有兩點他聽懂了。
這玩意能起飛!
是楊家令弄的!
郭元振深深的吸了口氣,恭敬的行了一禮。
“楊家令的熱氣球在天上飛,引得長安城中百姓相聚,以為是天上的仙人,便是連宮里的天后娘娘都驚動了,我與長孫將軍奉天后娘娘旨意前來迎接仙人”
“卻不曾想,原來是楊家令和長孫家的娘子。不過,天后娘娘如今正在等候,還請楊家令跟微臣等人去面見天后娘娘。”
長孫元翼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這哪里是什么仙人,分明是自己的妹妹跟著這楊易胡鬧。
只是沒想到這楊易居然能夠帶人上天!
他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心里頗為尷尬。
剛剛這臭丫頭居然還故意逗弄他,簡直是豈有此理!
哼,肯定是跟著楊易整日廝混才變得如此調皮。
楊易微微一笑,朝著長孫元翼、郭元振兩人笑道:“正好,我也想要去見一見天后娘娘。”
他話音未落,遠處的人群忽然被分出一條道來,一輛馬車踢踏踢踏地踩在青石磚路上駛了出來,正是公主殿下的馬車。
馬車行至三人附近,車簾微微撩開,露出公主殿下面無表情的面容。
長孫元翼、郭元振紛紛行禮道:“見過公主殿下。”
太平點點頭,問道:“你們左右武衛大將軍紛紛至此,莫非是母后派人前來?該不會是這廝惹了麻煩,母后前來怪罪的吧?”
公主殿下言語中雖然頗為不客氣,但對楊易的關心,長孫元翼、郭元振自然聽得出來。
郭元振心里有些羨慕,這位楊家令不僅年紀輕輕,還得公主殿下垂青,又帶著長孫家的小娘子上天飛行,瞧著這長孫小娘子含情脈脈的眼神,說不得也是對楊家令一往情深,這楊家令可謂是人生贏家,真讓人羨慕不已。
郭元振隨即恭恭敬敬地回稟公主殿下:“天后娘娘只是聽聞空中有仙人蹤跡,便派吾等前來接見仙人,卻沒想是楊家令,所以便請楊家令與我二人同去見天后娘娘。”
太平聞言,放下心來,瞥了一眼楊易,卻是忽然一笑,嗔怪道:“你這廝最喜歡弄這些驚險的事兒,現在好了吧?讓母后都把你請過去了,小心等會兒吃掛落。到時候可別讓本宮來替你向母后求情。”
說罷,她又朝長孫元翼、郭元振笑笑道:“勞煩二位了。今日因為一人之舉,弄得如此興師動眾,這些百姓擁堵至此,等會兒還要請兩位將這些百姓疏散。”
公主殿下話雖如此,但是明顯是替自家的未婚夫討個情面。
這些話自然是要傳到武皇后的耳朵里的,即便是武皇后真的有什么不滿,看在自己的女兒份上,也不會計較了。
長孫元翼、郭元振自然不會因為此事對楊家令有什么怒氣,當下見到公主殿下如此客氣,也是紛紛道不敢。
雖說今日楊易這突然之舉將半城的百姓引來,致使他們這些禁軍稍有處理不慎,弄得百姓互相擁擠踩踏,到時候鬧出人命來,那可是大大的過失,要說心里沒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公主殿下既然將話說到這份上,他們當然也不會真的計較。
更何況以楊易如今的身份地位,哪怕他們貴為左右武衛大將軍也是示好還來不及,如何會去得罪。
不過這位公主殿下往日聽起來刁蠻,今日處理起事情來,卻一板一眼,頗有一家主母的風范,讓他們心里頗為驚訝,即便是楊易和長孫璃月,也有些吃驚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
太平隨即笑瞇瞇地看著楊易。
“母后既然召見你,那你就去吧。至于長孫小娘子,就不必進宮面圣了,正好留下來,在我車里坐上一坐,正好給我講講熱氣球上是什么風景?”
這話顯然是因為郭元振和長孫元翼在場,所以頗為委婉。
不過公主殿下的話顯然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長孫璃月何等人物,自然是一眼就聽出來公主殿下話中的深意。
這是要來興師問罪來了!
誰讓她剛剛要了小花招!
她心里略微有些慌亂,畢竟第一次做這么大膽的事,被大婦給追上門來,她這個小三還是有些慌亂的。
不過她畢竟也不是普通女子,當下調整情緒,笑吟吟道:“好呀!”
長孫元翼和郭元振自然不知道兩個女子之間的針鋒相對,也沒聽出來話中隱藏的火花。
楊易則是擦了擦額頭那并不存在的汗水,若無其事地隨即跟著兩人離開了。
女人之間的戰爭,他不摻和。
太平掃了一眼遠處的百姓,隨即微笑道:“上馬車吧,正好你也給我講講,那熱氣球上到底是有什么值得你去看的?”
她最后一句語氣加重,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長孫璃仿佛是沒聽出公主殿下言語中的深意,倒也大大方方地點頭上前,兩人旋即上了馬車。
馬車隨著馭者的一聲吆喝,便離開了此處,只留下一地毫不知情,面露茫然的百姓。
一炷香后。
含元殿內,楊易向武皇后行了一禮,道:“微臣見過天后娘娘。”
武皇后頗有些好笑地瞪了一眼楊易:“這么說來,這外面的動靜全都是你招來的,根本沒有什么仙人了?”
在楊易進來之前,上官婉兒便已經將事情的大概提前簡要地跟她說了一些,待到楊易進來,又將在樂游原建立格物學社、當眾表演熱氣球飛天的事情簡要講了講,聽了這些,武皇后心里又好氣又好笑。
要知道這仙人降世的消息,可是把她嚇得不輕,還以為這世上真的有神仙降臨。
又偏偏是卡在這個她正要削減李氏皇族的權利、增強自身權柄的關鍵時刻,不能不讓她多想,卻沒想到這只是一場鬧劇。
這家伙還真是個能折騰的主,她不免對楊易多了幾分嗔怪,但心里卻是放松許多。
楊易拱手笑道:“回?天后娘娘,這世上有沒有仙人,微臣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這飛天的舉動確實是微臣造成的。微臣也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多的百姓被吸引過來。”
武皇后沒好氣地白了楊易一眼,嗔怒道:“你沒想到?以你的聰慧,你會想不到嗎?本宮可不會信你,別以為本宮會相信你的這些鬼話,你這些話騙騙太平還差不多,本宮可不吃你這一套。”
天后娘娘的這一白眼,頗有成熟美婦人的韻味,迷人而又有風韻,優雅而又不失嫵媚。
瞧得楊易愣了一愣。
武皇后話音落下,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這些話太平說出來還差不多,她說出來未免有些失態。
她輕咳一聲,又恢復了那副威嚴冷艷的模樣,淡淡道:“這熱氣球與你在論欽陵之戰的滑翔翼又有什么區別?”
武皇后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楊易自然不會傻愣愣地讓這話掉地上。
他輪廓深刻的臉龐露出一絲認真:“回?天后娘娘,那滑翔翼乃是借助阿尼瑪卿山的高度和風力,才能讓人如大鳥一般飛行在天空之中。”
“而此次借助熱氣球升騰至空中卻又是不一般了,此次乃是平地起飛,靠的是人可以掌控的動力。”
“阿尼瑪卿山借助風力、高度,天時地利缺一不可,非人力所能為,乃是偶然。”
“而借助熱氣球騰空所需無非是一些燃料和氣球而已,只要準備妥當,人人都可以實現微臣今日的飛天之舉,又豈是阿尼瑪卿山之戰所展示的那短暫的,不可復制的飛行可以比擬?”
此言既出,武皇后秀美的鳳眉深深蹙起,冷艷的俏臉變得嚴肅起來。
剛剛的那一絲嫵媚和靈動從這位天后娘娘身上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又重新回到了那個心機深沉、權勢彪炳的天后娘娘,仿佛剛剛展現出來的獨屬于少女的俏皮只是一次偶然,讓楊易頗有些悵然若失之感。
楊易話中的深意,武皇后當然聽得出來。
一種是借助天時地利的偶然之舉,一種是可以被大唐掌握的,隨時能飛天的法子,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她沉默了一會兒,朝著楊易微微一笑,狹長的眸子眨了眨,帶著一絲促狹。
“自我中原大地有史以來,你恐怕要成為第一個憑借凡人之身登上天空的人了。”
“此等殊榮,便是千百年后也要受萬人敬仰。”
“不過,你這次搞出的動靜不小,把半個長安的百姓都吸引過來了,說不定現在還有不知情的百姓正在朝著這邊趕呢,這件事后續的影響也不會小,到時候你可得解釋清楚。”
楊易恭敬的拱手。
“還請天后娘娘放心,此事包在微臣身上,必然處理的妥當。”
武皇后慵懶的點點頭,旁若無人的伸了個懶腰,豐聳如山巒的胸脯擠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白皙柔嫩的肌膚透著成熟女人嫵媚的風韻。
“你辦事,本宮當然是放心。
“只是下次再有此類的事情,先跟本宮知會一聲,免得本宮被這樣的消息嚇的不知所措。”
“差點就不是長孫元翼、郭元振過去納頭便拜,而是本宮了。”
“你這小子,可記住了?”
天后娘娘此話便是脫離了君臣的范疇,帶這樣一絲親昵,完全是對自家女婿叮囑的閑談語氣。
楊易輕咳一聲,拱了拱手。
“微臣知曉。”
“好了,你退下吧,省得到時候太平要以為本宮要把她未來的夫君怎么了呢。”武皇后想到郭元振一五一十的匯報上來的關于太平的話,不由得有些好笑。
楊易尷尬道。
“公主殿下也是關心則亂。”
武皇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俊朗的楊易,想到自己的女兒,心里頗有些感慨。
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她忽然有些恍惚。
韶華易逝,似乎當初的自己也沒比毛毛躁躁的太平好到哪里去。
她也曾如所有的少女那般幻想過,擁有一個高大英俊、知冷知熱,又有經天緯地之才的夫君。
只是造化弄人,不知不覺自己被局勢推著走到今日,已經是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
權勢的背后,則是孤獨的代價。
也許,當初沒有被選進宮,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甚至夫妻之間還要明爭暗斗,爾虞我詐。
說不定,她此時便也能跟自己選擇的心愛夫君恩愛長久,養育女兒長大成人直到出嫁,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似乎也不錯?
只是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武皇后這么想著,竟有些怔怔出神。
人總是幻想未曾走過的道路鋪滿鮮花,這位天后娘娘也不會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