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起點“大神新書”推薦，午間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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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肉蔬在茶米清香馥郁的風(fēng)爐里涮過四五回，來賓們開始填些應(yīng)景吉祥的詞，由李師師和徐好好唱來。

瞅著茶宴無甚差池，姚歡稍稍送了口氣，仍是侍立一旁。

今日在座的賓客，有三位是熟人。

蘇頌、邵清、高俅。

蘇頌?zāi)颂K迨世伯，自然在受邀之列。蘇迨登門送請?zhí)麜r，蘇頌提出帶邵清同來，也好為這后生引薦幾位前輩，當(dāng)初與邵清就一見如故的蘇迨，滿口答應(yīng)。

高俅目下雖是遂寧郡王府中的掌事之一，但因是蘇軾的故吏，亦攜禮前來。

高俅與邵清此前并未照過面，見這位樣貌氣度不同于尋常白衣士子的郎君，頗得蘇頌照拂不說，其間竟在姚歡擺置風(fēng)爐、添加粥湯時，還與她搭了好幾句話，令姚歡面露喜悅之色。

高俅胸中，不由疑云翻涌。

混跡在達(dá)官貴人的圈子，掌握各樣信息，是頭等大事，以免不知道哪個場合便說錯了話、辦錯了事。

于是，趁敬酒之際，高俅佯作好奇，向蘇頌恭敬問道：“蘇公，隨公前來的那位青衫公子是……？”

蘇頌當(dāng)年與蘇軾交游時，就見過在蘇軾身邊伺候筆墨的高俅，他覺得這郎君頗為機(jī)靈，又寫得一手好字，也抱有幾分好感，此刻笑呵呵直言道：“是老夫新交的小友，還是白衣之身，過了府試，院試榜上有名亦是可期，老夫先帶他來拜會拜會幾位京中前輩。”

“他與姚娘子亦相識？”

“自是認(rèn)識的，姚娘子的幼弟，在他塾里開蒙。”

“哦，如此。能得蘇公青眼的年輕士子，果然一表人才，敢問他名諱是？”

“姓邵，單名一個清。”

高俅暗暗記下了，盯著坐于下首的邵清又觀察了一番，見他只一臉端靜? 似在凝神聽李師師唱歌? 又似在看徐好好撫箏的手指，眼睛倒規(guī)矩得很? 沒有亂脧不該脧的人。

高俅的正牌主子? 如今畢竟是遂寧郡王趙佶，他嘴角微微撇了撇? 注意力也就不再放在邵清身上。

開封城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像師師姑娘唱歌那般好聽、風(fēng)姿又那般奪神的佳人? 更難找。

但是? 像這姓邵的一般，削尖了腦袋四處要拜座主恩師的寒門小子，簡直如過江之鯽。

高俅嘀咕兩句，看看銅漏。眼看亥正時分了? 郡王那頭? 不知今日作何計較？

遂寧郡王趙佶自從風(fēng)荷樓初見李師師，便念念不忘，因知高俅與姚歡頗有交情，便將叩問佳人之事授與他辦。

高俅雖為仆，但大過趙佶十歲? 又得小主人寵信，便爽快地將自己一番風(fēng)月經(jīng)驗擺出來。道是如師師姑娘這般自視頗高的女子? 且剛脫了私妓殼子，郡王切忌欲速則不達(dá)? 轟鬧著要納她入王府，她未必就情愿? 向太后聞知更怕要氣出病來。

頂好的法子? 不如投其所好? 既然她一心開塾授課，郡王不妨與她多多相會于風(fēng)雅得體的場合，并在京中名士貴胄中為她宣揚(yáng)宣揚(yáng)，甚至可買幾個女娃送去她那里學(xué)琴學(xué)歌。郡王以敬愛而非狎嬉之心待她，這般孤苦女子，不幾年自會投懷送抱。

趙佶聽了嘖嘖贊同。

于是，高俅今日，一踏進(jìn)蘇家，看到李師師也在，即刻遣了隨從回去報知趙佶，看小王爺可要將所謂“徐徐圖之”的法式，拉開序幕。

果然，又過了一巡酒，蘇家的管事從前院快步而來，一邊跑一邊唱報：“遂寧郡王到。”

……

姚歡一臉正色，提著小口直身、如加強(qiáng)版湯瓶般的銅壺，往各位貴客面前的茶粥火鍋里加米湯，心中卻充盈著上帝視角的趣味。

趙佶竟然駕臨，她與在場一眾賓主般，都吃驚不小。

這皇家少年，勉勵克制住以往那絲嘻游之色，像模像樣地與蘇迨說著“學(xué)士盛名，本王久慕，今日左思右想，僅命高俅來賀，仍是不妥”的話。

就像一個從總部忽然空降分公司團(tuán)建現(xiàn)場的、努力不顯生澀的少東家。

但還沒坐下，趙佶那雙狹長細(xì)秀的眼睛，就往李師師的方向瞧去。目光比上回在風(fēng)荷樓時，明顯又意味深長了幾分。

姚歡心里“哈哈”了好幾番。

作為穿越者的樂子就在此處。

知曉故事的結(jié)局，無妨，過程往往更精彩。

否則，那么多懸疑小說，作者上來就交待了誰是兇手，讀者們不照樣讀得津津有味。

趙佶這么早就開始追李師師了，怎地一直追到當(dāng)上皇帝了，還沒讓李師師成為李明妃呢？

再說那趙佶，畢竟不是幾十年后宣和年間的九五至尊，尚未修煉成翻了宮墻出去逛夜店的霸氣功力，一旦到了現(xiàn)場坐下，他也有些懵。

人不少啊！

誰說蘇家被章惇整落魄了？誰說蘇學(xué)士的墨寶都在市井酒肆里當(dāng)桌布了？

蘇學(xué)士這區(qū)區(qū)散官之銜的次子，這被官家開恩才未遭貶逐去的蘇迨，續(xù)個弦，都能有這許多人捧場。

上座那笑瞇瞇的，是皇兄最喜歡的老臣，蘇頌吧。

不對，剛才蘇老相公的確是滿臉皺紋都笑成了花，但此刻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本王。其他人也是，看我作甚，倒好像今日辦喜事的，是我似的。

少年郡王只得訕訕一笑，沒話找話：“諸公，今日吃的花樣，倒新鮮。”

因見姚歡幫他擺上一盞新的茶粥風(fēng)爐，總算逮了個可以活躍一下氣氛的熟人似的，打趣道：“姚娘子家的飯食，時而大俗，時而大雅，變幻莫測，當(dāng)真如高鷂子蹴鞠時的腳法。”

蘇頌在旁細(xì)觀，心中暗嘆，官家能疼愛這異母弟，倒確是自古帝王家難得的情份，只這做弟弟的，言行當(dāng)真有些輕佻，也不太懂人情規(guī)矩。今日這般私宴，他一個郡王，豈是能不請自來的。

蘇頌自然看向蘇迨，意思是，郡王為何而來？蘇迨無奈地報以同樣困惑的回應(yīng)。

趙佶看完了菜肴，又去看廳中蠟炬與油燈。

他平素極好奢靡精致的器物，聞到身邊燈罩中飄出一股淡淡的素馨花味，已大感驚奇。

再見廳中的油燈也十分明亮，不輸蠟炬，且無煙氣，遂興致勃勃向蘇迨問道：“蘇大夫今日這火燭，是四司六局辦的？”

蘇迨指著進(jìn)來添加燈油的吳阿照道：“正是這位油燭局的祇應(yīng)人，手藝一流。”

趙佶喚道：“你這油燈，又亮又潔凈，用的何油？”

吳阿照忙過來幾步，稟報道：“回郡王，小的乃用烏桕籽制的燈油。”

不料，最后一個“油”字還未說完，卻見那吳阿照陡然抬手，電光火石間，就將鐵桶中的油徑直潑向趙佶。

趙佶“啊”地一聲，本能地拿胳膊阻擋，擋住了面龐，右邊袍袖上卻被油潑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這滿滿一桶油潑來，不僅趙佶，就連站在近旁加湯粥的姚歡，裙擺處亦是被濺得油淋淋一大片。

眾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吳阿照一個箭步竄上，也不知哪來的狠勁，掀了風(fēng)爐上的鍋子，徒手從里頭抓出已經(jīng)燃得通紅的碳塊，撲向趙佶，捂在他那領(lǐng)華美的蜀錦大袖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