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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3虛偽狡詐第12頁
一百軍棍只是咬咬牙的陣痛,蹲三個月的大牢,才是真正的精神折磨。
石敢當(dāng)屁股上的傷好了以后,無聊的日子就來了。李婉此前借口照顧他的傷勢,每天都來掖庭的監(jiān)牢探監(jiān),對此羊祜也是欣然應(yīng)允。不過之后,李婉也被李胤禁足,直到他出獄都沒有再來過。
石敢當(dāng)居住的這個牢房還算干凈,只是,那些天龍人特有的待遇是沒有的。別說是貌美女奴來解乏了,白天沒有書籍,晚上不點火把,天一黑就無事可做了,著實是磨練心性的好地方。
三個月后的某天,羊祜一大早就匆匆忙忙而來,看到石敢當(dāng)后,很是慎重的對他微微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然后他打開監(jiān)牢的房門,身后一位面容熟悉的中年人昂首邁步而入,此人正是司馬昭無疑!
石敢當(dāng)心中暗暗叫苦,他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司馬昭,那天曹髦殊死一擊,石敢當(dāng)給這位天子當(dāng)嘴替,罵司馬昭可是罵得很爽的。
只不過當(dāng)時罵得有多爽,現(xiàn)在心中就有多惶恐。
“李婉官宦之家的貴女,與你并不般配。這樣吧,舊婚約作廢,曹髦只是高貴鄉(xiāng)公而已,算什么天子!他的賜婚不能作數(shù)。
我也不讓你吃虧,只要你肯廢約,我便讓剛剛登基的天子曹奐賜婚,將本將軍四弟司馬亮之女許配與你,即刻出獄完婚,還會給你安排配得上身份的官職,如何?”
司馬昭忍住心中的惡心,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肌肉都有些僵硬,說話言不由衷。
曹髦遺留的東西,即便只是一張紙,在司馬昭眼中都是一根刺。
“大將軍,鄙人跟隨天子,是為了報答石家六郎救命之恩,其他的事情,我沒有考慮過。”
石敢當(dāng)對司馬昭行了個揖禮,繼續(xù)解釋道:“信為立身之本,頭可斷,婚約不可廢。司馬亮之女即便再出眾,即便是馬上就可以給我榮華富貴,我也絕對不考慮。”
“殺了你,婚約自然就廢了。你不要不識好歹呀。”
司馬昭看向石敢當(dāng)威脅道,眼神里透著陰冷。
“大將軍,即便是您殺了我,婚約也是在的。它就在那里,無論您殺不殺我都一樣。”
石敢當(dāng)目光與司馬昭對視,毫不示弱。
“叔子啊,等會你去衙門知會一下,改改石敢當(dāng)?shù)膽艏K热蛔鋈巳绱诵攀爻兄Z,那干脆就叫石守信好了,改敢當(dāng)為表字,將他放了吧。”
司馬昭像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臉上并無失望之色。若是真讓司馬亮之女下嫁石敢當(dāng),那才是司馬氏的奇恥大辱!
現(xiàn)在被石敢當(dāng)拒絕,也不失為一樁好事。他對苦苦哀求的司馬炎,也有交待了。
“謝大將軍恩典。”
石敢當(dāng),不,石守信躬身對著司馬昭深深一拜。
“嗯,跟著叔子好好辦差吧。”
司馬昭搖頭嘆息離去,都懶得回頭再看石守信一眼。
羊祜送他離開掖庭,隨后折返回來,面色肅然警告道:
“你繼續(xù)在這里待一個月避避禍,大將軍好不容易說服鎮(zhèn)西將軍(司馬亮)將女兒下嫁給你,現(xiàn)在你拒絕,鎮(zhèn)西將軍必定惱羞成怒殺你后快!
但他本就坐鎮(zhèn)關(guān)中,此刻不過是因為天子喪禮的事情暫居洛陽。待他返回關(guān)中,你又與李氏完婚,他心中的氣估計也消了。”
羊祜拍了拍石守信的肩膀笑道。
這番話,讓石守信直冒冷汗!
司馬昭這個老硬幣,明明知道這一茬,偏偏就不說!
若是沒有羊祜提點,自己歡歡喜喜出獄準(zhǔn)備迎娶白窮美,然后黑暗中不經(jīng)意間,就射出了帶著司馬亮憤怒的一箭,把他給噶了。
事發(fā)后,司馬昭再站出來當(dāng)好人公正查案,敲打司馬亮,最后順?biāo)浦鄣膭裾f李胤,讓李婉給司馬炎做妾。
一石三鳥!
當(dāng)然了,如果司馬亮派刺客來掖庭刺殺石守信,就不是殺一個無權(quán)無勢之人那么簡單了,這是把羊祜的臉也跟著一起打。
類似的事情,可是天龍人圈子里面的大忌諱!
司馬亮犯不著來這么一出。
羊祜帶石守信出了監(jiān)牢,讓他換上了獄卒的衣服,在監(jiān)牢里替他“打工”,負責(zé)看守犯人。羊祜心思縝密待人接物都十分妥帖,讓石守信在此避禍,當(dāng)然不能將他當(dāng)做犯人對待,那樣就太失禮了。
中午的時候,羊祜在簽押房內(nèi)請石守信吃飯,替他接風(fēng)洗塵。桌案上都是些野味,乃是昨日羊祜出城打獵所得。
二人一邊喝著濁酒,一邊閑聊。
酒過三巡之后,羊祜忽然問道:“李氏貌美如花,敢當(dāng)是看上其美色可人,這才緊緊抓著不放么?”
“非也,只是因為石某曾經(jīng)遭遇過很多不忿之事,歷盡艱辛,這才覺得才貌俱是虛幻,唯有好人二字最是難得。
所謂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內(nèi)子形貌丑陋,某也一定會娶她為妻。內(nèi)子貌美,乃上天垂青石某罷了,純屬意外之喜。”
石守信說了九成的真話,其實那剩下的一成,才是他作出判斷的依據(jù)。
因為李婉是司馬炎念念不忘,求而不得的女人。能被司馬炎看上,這個標(biāo)簽就是金字招牌。
匆忙之間,石守信怎么可能知道一個女子的品行如何呢。他只知道自己要保命,就一定要找個官宦之家的女人成親,不然這回死定了!
能被司馬炎看上,說明樣貌好;多番下手而不得,說明人品好。反正,石守信就是認準(zhǔn)了司馬炎,對方押大他押大,對方押小他押小。
借著曹髦的東風(fēng)要是還不趁機下手,只能說是睜眼瞎,將來娶到賈南風(fēng)那種貨色,也怨不得他人。
當(dāng)然了,這些話不可能跟羊祜說,更不可能跟李婉說。如何看人識人本身就是一門學(xué)問,跟他人去說沒有任何意義,不如閉嘴。
“是啊,剛剛倘若你要毀婚,羊某只會后悔這些時日對你照顧有加,后悔當(dāng)初打軍棍時沒有將你打死。”
羊祜嘿嘿笑道,將杯中濁酒一飲而盡。
很多時候,有些智者通過一兩件事,就能看出一個人的人品如何。正因為石守信言出必行,堅守承諾,所以才得羊祜高看一眼。
要不然,他憑什么將這個人當(dāng)做幕僚培養(yǎng)?
羊祜想做一番大事業(yè),他自然想招攬一些忠誠可信,知恩圖報,在關(guān)鍵時刻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當(dāng)幕僚,輔佐他作出一番大事業(yè)。
當(dāng)然了,這種大事業(yè)不是篡位奪權(quán),而是入則輔佐君王治理國家,出則鎮(zhèn)守邊疆威震四方。
無論是入還是出,都需要幫手,一個人是什么事情都辦不好的。
所以,在羊祜看來,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是才學(xué),出身反倒是不重要。
羊祜自己的出身已經(jīng)是天龍人圈子里的頂流,他可以用各種方式提攜后輩,壓根不需要去在天龍人圈子里面找小硬幣。
“石崇說你很有學(xué)問,目光如炬,不知道你對天下三分是怎么看的?”
羊祜收起笑容正色道。
“魏國大勢已成,蜀國疲敝苦苦支撐,吳國內(nèi)政昏暗斗爭不息。
先滅蜀國得蜀地,在長江上游打造戰(zhàn)船然后順流而下,先定荊襄,再平淮揚,最后一鼓作氣奔赴江東滅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序章13虛偽狡詐第22頁
石守信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一番。
“先滅蜀,再平吳?”
羊祜不動聲色點點頭,心中已經(jīng)有底了。
“對,這個次序絕對不能亂。若不能得蜀地,則水戰(zhàn)難以戰(zhàn)勝東吳。
大魏是要得天下,不是要把吳蜀之地的百姓殺光,滅吳之戰(zhàn)若是久攻不下,那便是生靈涂炭,兩敗俱傷了。”
石守信感慨說道。
“難怪李公要把女兒下嫁給你,大將軍怎么勸說都不松口,原來如此。”
羊祜恍然大悟,這年頭大家都不是瞎子的,為了壯大自身,都需要拉攏年輕才俊到自己這邊。
好東西誰不想要啊!誰又愿意自家女兒嫁給一位平庸之輩?
羊祜已經(jīng)察覺到,石守信身上表現(xiàn)出來的誠實守信,知恩圖報,以及對于天下大勢的把握,就已經(jīng)決定了只要給他歷練的機會,將來的成就一定不會平凡。
“統(tǒng)一天下,核心在荊襄之地。得荊襄,治荊襄,則天下平。
羊某現(xiàn)在也只是在少府翻閱典籍,希望能有些許助力而已。”
羊祜長嘆一聲,喝了一口悶酒,心中有種壯志未酬的急切感。
他真的不想待在洛陽,這里的人際關(guān)系極為復(fù)雜,特別是他的出身很高,又有才華,還是司馬氏的姻親,天然就高人一頭。
即便是羊祜表現(xiàn)得再謙遜,也會有很多人嫉妒他,在背后說他的壞話。
羊祜請求李胤的事情,是讓對方給司馬昭進言,將他貶官!作為照拂石守信的利益交換。
不是升官,而是貶官!就是因為羊祜感受到了很多不善的目光。
比如鐘會,比如賈充,都有在司馬昭跟前說羊祜的壞話。
他若是貶官還算好,要是升官,那些人只怕就不僅僅是在背后說壞話了,很可能還會用計謀害他。
這讓羊祜感到了恐懼。
秘書監(jiān)這個官職,就類似于石守信所知的國家圖書館館長。
這究竟是高升了,還是被投閑置散了,不是一眼可見嘛。
那為什么司馬昭不肯將羊祜外放呢?
因為,他要篡位呀!
在政變的時候,需要有自己人鼎力支持,羊祜就是自己人。
“羊公,石某竊以為,要不了幾年,大將軍必定興兵伐蜀。
到時候,便是羊公的機會了。現(xiàn)在羊公暫且蟄伏,不過問朝中之事,到時候伐蜀時,再為朝廷建言獻策即可。”
石守信沉聲說道。
羊祜眼睛一亮,臉上立刻露出笑意。
“不錯,羊某也是這么想的。
嘿嘿,羊某無兒無女,只有兄長子嗣過繼到羊某這里。
若有未出嫁的女兒,定然也要招你為婿的。
李公以清貧安樂,公正自持聞名于大將軍府,沒想到他為了女兒,也頗有私心吶。”
羊祜哈哈笑道,心中的郁結(jié)一掃而空!
人最怕的就是未知,不知道將來如何,就會惶恐不安。
哪怕再強的人,地位再高的人,再聰明的人,也是如此。
聽石守信所說,羊祜已經(jīng)篤定司馬昭很快就會策劃伐蜀。到時候他必定會得到外放的機會,不會繼續(xù)待在洛陽城內(nèi),忍受各種明槍暗箭。
想來到時候日子能舒坦許多吧。
二人越說越是投緣,對邊鎮(zhèn)軍情的很多看法,都是不謀而合。羊祜決定等石守信離開掖庭的監(jiān)牢后,利用職權(quán)多給一些機會讓石守信閱覽典籍,讓他將來好好輔佐自己在邊疆立功。
正當(dāng)羊祜和石守信在掖庭的簽押房內(nèi)吃酒吃得正起勁時,大將軍府的書房里,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氣氛實在是有點壓抑。
司馬昭四弟司馬亮,此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而一旁的司馬炎,更是面帶沮喪。
司馬炎本以為老爹出馬,又有他四叔幫忙,搞定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家奴,還不是手到擒來!
就連李胤都說了,只要石守信毀約,他就把李婉送到大將軍府,給司馬炎做妾,絕無二話!
沒想到,石守信居然軟硬不吃!
“豈有此理,這石家的家奴是反天了!”
司馬亮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真是強忍著被羞辱,才勉強答應(yīng)招這個女婿,回關(guān)中以后,還不知道該怎么跟倒大霉的小女兒說這件事!
沒想到,是他想多了。他同意,石守信還不同意呢!
人家就是看準(zhǔn)了李胤的女兒不撒手了。
許多天龍人就是這樣,明明是他們先包藏禍心的,結(jié)果沒有得手,反倒是認為苦主在羞辱他們。
“這是高貴鄉(xiāng)公最后一道詔書,我是不能強廢的,朝中非議太多。
既然不成,那就作罷了吧。”
司馬昭眼角閃過一絲得意,長吁短嘆說道。
“哼,兄長太客氣了,這口氣你忍得下,我可忍不下!”
司馬亮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司馬昭連忙拉住司馬亮,面色嚴(yán)肅警告他道:“四郎,國有國法,不可行那作奸犯科之事!你若是犯法,朝野眾目睽睽,非議太多,我定然秉公處置!”
“知道了!”
司馬亮不耐煩的應(yīng)了一句,直接出了書房。
等他走后,司馬昭這才拍拍司馬炎的肩膀說道:“倘若把這個石守信抬起來了,他必然會為我司馬氏效死力。再說了,嫁人的是你堂妹,又不是你親妹,也不是我女兒。如果你四叔若是咽不下這口氣,那……反正李家女遲早都是你的。”
司馬昭安慰司馬炎說道。
他不可能拉下臉,去勸說李胤讓他女兒給自己的兒子做妾,這和司馬昭想打造的禮賢下士人設(shè)沖突了。
但司馬炎的請求又不能不當(dāng)回事,而且,司馬家的世子,居然跟一個部曲爭女人爭輸了。
不蒸饅頭爭口氣啊!
強搶只會丟人,讓石守信自己放棄,還跪舔當(dāng)司馬家的女婿,這才是殺人誅心!
現(xiàn)在,最佳結(jié)果沒有達到,只能借司馬亮這把刀,去把石守信給宰了。
然后,再借此事處置司馬亮,以顯示自己“高風(fēng)亮節(jié)”,順便打壓司馬亮未來可能的奪權(quán)。
這一手玩得是如此的漂亮,司馬昭簡直想到處張貼告示宣揚此事。
司馬炎有些猶疑的勸道:“父親,只要把李家女弄到手就可以了,那個石敢當(dāng),就隨他去吧,何必殺了他呢?”
“他?這關(guān)他什么事?這些事跟很多人有關(guān),甚至包括羊祜,唯獨他石守信無足輕重。
殺他,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司馬昭看了司馬炎一眼,言語中透著失望。
自家這位世子,心腸有點軟,還不明白政治的無情和血腥。
石守信這只“雞”,是殺給大將軍府內(nèi)幕僚和以及朝野一眾“猴”來看的。不殺這只雞,難道殺司馬亮以儆效尤嗎?
“歇著吧,這里沒你的事了!”
司馬昭不耐煩的對司馬炎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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