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幽蘭靜室訴前塵第12頁
琴音裊裊，大船在王語嫣那句似是而非的回答后，悄然停歇。
艙內(nèi)陷入一種微妙的寂靜。窗外，江霧愈發(fā)濃重，將樓船緊緊包裹，仿佛已與世界隔絕。
喬峰胸膛起伏，杏子林的舊傷被王語嫣的話語再次揭開，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氣中。他虎目中的痛苦與憤怒如巖漿般翻涌，卻又被強大的意志力死死壓下。他看向王語嫣，聲音低沉而沙?。骸巴豕媚?，關(guān)于杏子林之事，你還知道什么？”
王語嫣迎著他迫人的目光，輕輕搖頭，眼中帶著一絲歉意：“喬幫主，語嫣當(dāng)時雖在場，但墜入山海界后都已遺忘無幾，只剩零星記憶?，F(xiàn)在所知，僅限于后來的江湖風(fēng)傳，虛實難辨。方才提及，只因覺得此事或與神魔教有關(guān)，或許對幫主重要，故而冒昧直言。更深的內(nèi)情，語嫣確實不知?！?/br> 她語氣誠懇，不似作偽。
喬峰沉默片刻，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眼中的厲色漸漸化為深沉的悲涼。他不再追問，只是周身那股寂寥蕭索之意，愈發(fā)濃重。
韋小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只覺得氣氛壓抑得讓他喘不過氣，忍不住插嘴道：“那個……王姑娘，你剛才說神魔教在找什么‘天外異客’？還穿得奇怪？你看我這位徒弟……”他指了指許小劍，“他是不是有些奇怪？會不會很搶手？”
許小劍：“……”
王語嫣目光再次落在許小劍身上，仔細打量著他頭巾之下的短發(fā)，微微頷首：“這位許公子的裝扮，確實與世不同。若神魔教搜尋的真是此類人物，許公子確需萬分小心?！?/br> 許小劍心中凜然，正色道：“多謝王姑娘提醒?！彼q豫了一下，終究忍不住問道：“王姑娘，方才那撫琴傳訊、驅(qū)散詭異樂聲的手法，精妙絕倫。不知姑娘師承何處？又為何會恰好在此江上？”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團。王語嫣的出現(xiàn)太過巧合，且她似乎知道很多內(nèi)情。
王語嫣聞言，輕輕撫過琴身，眼神略顯恍惚，頓時陷入了某種回憶。她沉默片刻，才輕聲道：“語嫣并無師承。家中有些藏書，雜學(xué)旁收，略通音律罷了。至于為何在此……”
她抬眼望向窗外濃得化不開的江霧，聲音飄忽：“說來或許諸位不信。語嫣是循著一個夢境而來。”
“夢境？”許小劍一怔。
“是?！蓖跽Z嫣頷首，“近日時常夢見大江迷霧，孤舟沉浮，有琴音指引，有英雄落難……夢境反復(fù)，清晰異常。心中不安，便乘家舟順江而下，直至聽到那惑人心神的詭異樂聲，見到諸位落難江中，竟與夢中景象依稀重合。”
她的話語離奇，神情卻十分坦然真誠，不似編造之言。
夢境指引？這理由未免太過玄乎。許小劍心中疑竇未消，但看王語嫣神色，又不似作偽。這山海界光怪陸離，或許真有冥冥之中的感應(yīng)，莫非就是現(xiàn)代世界里的量子糾纏？
韋小寶聽得張大嘴巴：“做夢？這……這也行？”他顯然不信，卻又不好直接反駁。
喬峰濃眉微蹙，并未表態(tài)，他更關(guān)心實在的威脅。
小龍女則依舊靜坐，仿佛周遭對話皆與她無關(guān)，只在聽到“夢境”二字時，長長的睫毛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或許只是巧合吧?！蓖跽Z嫣淡淡一笑，似乎也不愿在此話題上多言，轉(zhuǎn)而道，“江霧深重，行船不易。諸位想必也累了，我已讓人備下客房，不如先好生歇息。待霧散之后，再議前行之事，如何？”
她言辭懇切，安排周到，讓人難以拒絕。
當(dāng)下，便有侍女前來，引眾人去往客房。
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清凈。許小劍心中思緒紛亂，毫無睡意。王語嫣的話，真真假假，難以分辨。那“霧鎖重樓，月映西窗”的謎語依舊困擾著他，他總覺得，王語嫣似乎知道什么，卻又不愿明言。
他推開房門，想到甲板上去透透氣。
夜色已深，濃霧未散，反而更重。樓船如同航行在牛奶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唯有船上的燈籠散發(fā)出昏黃的光暈，勉強能照亮附近一小片區(qū)域，更添了幾分詭異的靜謐。
他憑欄而立，望著無盡的迷霧，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茫然感。這個世界太大，太陌生，危機四伏，他像一個闖入者，格格不入，前途未卜。
“許公子也睡不著嗎？”一個溫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許小劍回頭，只見王語嫣不知何時也來到甲板，正站在不遠處，懷中依舊抱著那張瑤琴。霧靄朦朧，燈影昏黃，映得她身影有些單薄，就像隨時會融入霧中消散。
“王姑娘。”許小劍拱手一禮，“心中有些疑惑，難以安枕?！?/br> 王語嫣走近幾步，與他并肩立于欄邊，望向濃霧：“可是在想那‘天外異客’之事？或是……其他？”
許小劍心中一動，看向她側(cè)臉：“確有此慮。此外，方才得一位朋友傳話，語焉不詳，令人費解，不知王姑娘可能解惑？”
“哦？何種話語？”王語嫣轉(zhuǎn)眸看他，眼中似有微光閃爍。
許小劍沉吟片刻，決定試探一下，緩緩道：“霧鎖重樓，月映西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第十章幽蘭靜室訴前塵第22頁
王語嫣撫琴的手指微微一滯，沉默良久，才輕聲道：“霧鎖重樓，或許是指眼下這困局，迷霧重重，前路難辨。樓，可能是指我們所在的這艘船，也可能指代更復(fù)雜的局勢。至于月映西窗……”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幾乎融入霧氣之中：“西窗，常指代思念、回憶或秘密之所。月映其上，或許是說，某些被塵封的往事或秘密，即將在某種契機下顯露一二?！?/br> 她的解釋，似乎與許小劍的猜測部分吻合，卻又更加飄渺。
“那‘舊事莫追，前路小心’又當(dāng)何解？”許小劍追問。
王語嫣微微搖頭：“傳話之人，當(dāng)是善意提醒。舊事若涉及重大隱秘或痛苦，深究或許反招禍患。至于前路……神魔教勢大，諸位已被盯上，自是危機四伏，需時時謹(jǐn)慎?！?/br> 她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卻依然像是隔著一層薄紗，看不真切。
許小劍看著她：“王姑娘似乎對許多事都了然于胸?！?/br> 王語嫣唇角泛起一絲苦澀：“語嫣不過是多讀了幾本雜書，多聽了一些傳聞，妄自揣測罷了，當(dāng)不得真。很多時候，知道得多，并非幸事?！彼恼Z氣中，透著一股與她年齡不符的滄桑與無奈。
兩人一時無言，只聽江水輕輕拍打船身的聲音，以及霧氣流動的細微聲響。
“許公子來自很遠的地方吧？”王語嫣忽然問。
許小劍一怔，緩緩點頭：“很遠?！?/br> “那個地方……是什么樣的？”王語嫣眼中露出真切的好奇，像一個被困深閨的少女渴望知曉外面的世界。
許小劍沉默了一下，腦海中閃過現(xiàn)代都市的繁華與冷漠，工作的壓力，婚姻的失敗，最終的墜落……以及那些早已習(xí)慣卻在此刻顯得無比遙遠的便利與喧囂。
“那里……很高，很吵，很快，也很累?！彼遄弥~語，試圖描述一個她無法想象的世界，“人們都很匆忙，很少停下來看風(fēng)景。有很多奇巧的工具，能讓人飛上天空，能讓人隔著千里通話見面，但也讓人……越來越遠?！?/br> 王語嫣聽得入神，眼中閃爍著驚奇與迷惑：“飛上天空？千里傳音？那真是……不可思議。聽起來像神話一樣?？墒?，既然有那么多神奇的工具，為何還會累？還會……遠？”
許小劍苦笑：“工具能縮短距離，卻拉不近人心。有時候，人越多，越熱鬧，心里反而越孤獨。”
“孤獨……”王語嫣輕聲重復(fù)著這個詞，眼神飄向遠方迷霧，就像感同身受，“是啊，無論在哪里，人心總是最難測的?！?/br> 她輕輕撥動了一根琴弦，發(fā)出一個孤單的音符，融入夜霧。
“許公子似乎……心中也有放不下的舊事？”她忽然問，聲音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許小劍心臟像是被輕輕刺了一下。那個世界的人和事，林薇的決絕，工作的失敗，眾叛親離的凄涼……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他本以為穿越后能暫時忘卻，此刻卻被一句溫柔的詢問輕易勾起。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水汽的空氣，沒有回答。
沉默，有時便是最好的回答。
王語嫣也沒有再問，她只是靜靜地站著，陪伴著這份沉默。一種奇妙得難以言喻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他們就像是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孤獨靈魂，在這迷霧籠罩的江心樓船上，偶然相遇，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與周遭環(huán)境的疏離感。
不知過了多久，王語嫣輕聲開口，似在自語：“有時覺得，人生便如這江上行舟，迷霧重重，不知來路，不見歸途。只能憑一點微光，摸索前行。若能得一知己，并肩看一段風(fēng)景，便是難得的幸事?！?/br> 許小劍心中微動，看向她。她卻已抱起瑤琴，微微頷首：“夜已深，霧氣寒涼，許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說罷，她轉(zhuǎn)身，白衣身影緩緩融入船艙的陰影中，消失不見。
許小劍獨自留在欄桿邊，回味著她的話語和剛才那片刻的寧靜交流。這位王姑娘，看似柔弱，心思卻細膩通透，身上籠罩著層層謎團，令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下方靠近水面的船舷陰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
他立刻警覺起來，凝神望去。
濃霧彌漫，光線昏暗，看不真切。但那感覺絕不會錯，似乎是一道模糊的黑影，緊貼著船身。
是那個逃走的船夫？還是神魔教的追蹤者？或是其他什么東西？
許小劍的心提了起來。這艘船，果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平靜。
他正猶豫是否要出聲示警或靠近查看，那道黑影卻倏地一下消失不見。
只有江水依舊不知疲倦地拍打著船體，發(fā)出單調(diào)而持續(xù)的聲響。
濃霧依舊，將一切秘密包裹得更加緊密。
這艘駛向未知的樓船，究竟隱藏著多少危險？王語嫣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許小劍感到一股寒意自腳底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