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誰笑到最后

阿寶和包偉扶走了賀軍，一會兒，巡捕就來了，之后，三個日本人和兩個青年情侶的尸體也被巡捕房帶走了，咖啡館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

一個女人靜靜地、從容不迫地從后堂走了出來。包括兩個老夫妻在內(nèi)的咖啡館員工，一齊敬禮說：“小姐。”

“他們都走了？”

“是的。”

“謝謝大家。剛才真熱鬧啊，殺機(jī)四起。”

老人說：“全在小姐的預(yù)料之中。”

這個女人就是袁文。

女人嘆息：“真是世事如棋,一著爭來千古業(yè)。柔情似水,幾時流盡六朝春。我本來預(yù)計(jì)，今天無非兩種結(jié)果——見笑了和見效了，沒想到會如此激烈。其實(shí)，無論那種結(jié)果，我都很滿意。”

眾人一齊點(diǎn)頭。

“你們都離開一會，沙遜留下。”

麥芽時光，是女人的一個據(jù)點(diǎn)。眾人一齊答應(yīng)，紛紛走向后廚。伊利亞斯·華衛(wèi)·沙遜就是那位猶太華僑老人的名字，他屬于中國少數(shù)民族。他從印度孟買移居上海，是沙遜洋行的人。這個社團(tuán)主要由亞洲 、德國和俄國猶太人組成，也有少數(shù)來自奧地利、法國和意大利的猶太人。他們控制了大部分的鴉片和孟買棉紗的貿(mào)易。還有一些人服務(wù)于租界的市政機(jī)構(gòu)，例如新沙遜洋行的股東哈同就曾先后任職于上海法租界公董局和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

所以，沙遜老人在租界神通廣大。

女人表情一下很冷峻：“你為什么向楊公子下手？”

“我在試探他。”

“試探？就這個理由？”

“是的。”

“你的手杖內(nèi)藏的利刃上有毒？”

“是的。”

“他中了會怎么樣？”

“他的一條腿會廢了，除了截肢，沒有任何辦法。”

“如果不截肢呢？”

“他就只能等死。”

女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良久沒有說話。

“我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如果用我老婆的毒藥，他當(dāng)場就沒命了。”沙遜說的是實(shí)話。女人表情緩和了許多，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忽然說：“那三個日本人是井原公館的人？”

“是的。”

“該殺！”女人恨恨地說：“以后凡是井原公館的人，一律格殺！”

“好的。”

女人也有些不解：“這三個人表面看起來很有禮貌啊。”

“那是因?yàn)檫@里是租界，他們不敢亂來。”沙遜說：“秉承日本人謊報事故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他們絕對不會將此事對外公開，最多只是告訴井原本人。”

“嗯，多花點(diǎn)錢給巡捕房。”女人作為日本人，顯然很吃這一套：“不要把事情鬧大了。”

“好的。”

女人忽然問：“你對賀軍這個人今天的表現(xiàn)，有什么評價？”

“賀軍敢于以身犯險，親自前來，很了不起，同時，他在咖啡館那么多人中，一眼就看中了楊公子有問題，眼光很毒辣。”沙遜說：“他是一個很容易被低估的人，他在這里是迫于無奈，是戴著鐐銬跳舞，施展不開。如果在他的地盤，今天他只要帶人包圍這里，所有人都跑不掉。”

女人很認(rèn)同。

他說：“小姐真的決定要住在筱記永盛燒坊了？”

“是的。”女人問：“對楊公子這個人，你又怎么看？”

沙遜變得很嚴(yán)肅：“這是一個是個很優(yōu)秀的對手，不但身手絕對極高，而且機(jī)智、深沉、冷靜。”他說：“這個人很聰明，很有頭腦。小姐一定要小心。”

“何以見得？”女人笑了笑又道：“我從來沒有聽過你這么樣夸獎過別人。”

“他在賀軍面前不落下風(fēng)，兩人有來有往。”沙遜說：“我用手杖內(nèi)藏的利刃刺傷了他，他仍然能全身而退，單憑這一點(diǎn)，就讓人刮目相看。”他沉默了一下：“我覺得他并沒有用全力，他在示弱。”

女人警覺：“示弱？”

“是的。他似乎察覺到了小姐在這里。”沙遜說：“所以，小姐不要擔(dān)心他，如果他連這一變故無法處理，他就不配做我們的對手。”

“嗯。”

“如果楊公子就是小姐懷疑的某個人，小姐只要看他的腳有沒有受傷就知道了。以我的感覺，這個人接近小姐，是有目的的。”

“目的？是我去找他的啊。”

“所以，這才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沙遜說：“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女人輕輕地?fù)崤约旱氖种福氖种咐w細(xì)柔美，柔若無骨，指甲上還淡淡的涂著一層鳳仙花汁。她一字一句地說：“你不用擔(dān)心，世界是男人主宰，由女人毀滅，有一天，他沒有用了，我就會毀滅他的。不管他上天入地，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小姐為什么選中了他？”

“因?yàn)樗鄹绲纳矸荩歉缋蠒粋€堂口的舵把子。他和四川軍閥楊森、‘水晶猴子’鄧錫侯、‘巴壁虎’劉湘、‘多寶道人’劉文輝，‘王靈官’王陵基等川軍五行均有交集，四川軍閥內(nèi)部連年混戰(zhàn)，長期不和，局限一隅，無形中他成了四川軍閥在上海的代表，是川軍各個派系與上海的一條紐帶。” 女人說：“這個人很有用。”

她說：“同時，他不僅是一個有日本留學(xué)經(jīng)歷及幫會豐富經(jīng)驗(yàn)的人，一個執(zhí)行力很強(qiáng)的人，又是一個間諜菜鳥，所以這樣的一個人來充當(dāng)代理人或白手套是再合適不過的。”

女人咬著嘴唇說：“當(dāng)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什么原因？”

“我看上他了，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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