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活下去

戰場一片死寂。

清晨的微風拂面，吹在溫政臉上，讓溫政感到分外寒冷。

他目光堅定，站立在寒風中，如同一尊雕像。由于長期沒有刮胡子，他顯得蒼老了許多。

遠處斷壁殘垣的街道上駛來一輛車，遠遠地停在堆滿沙包的十字路口，賀軍從轎車上下來，向他招手。

溫政走了過去，賀軍請他上車，轎車在泥濘的街道上行駛，兩旁戰火波及的景象讓人觸目驚心。

轎車在一片空曠地停了下來。

兩人下車，賀軍遞了一支煙給他，他點燃，深吸了一口，此刻他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感受到生命的可貴。

活著，真好。他忽然想到了袁文，這個女人，此刻，她在做什么？她應當安全吧。

他忽然感到有些異樣，賀軍手里忽然多出了一把手槍，槍口冷冰冰地對著他。

***

“我收到了你的密信，你認為，你已經完全控制了溫政，以后，可以讓他為我們大日本帝國工作。”影佑對袁文說：“我對你的判斷還有疑慮，現在的關鍵是，他要能活下來?！?/br>

他淡淡地說：“一個死人，是沒有用的?！?/br>

袁文說：“你還是要殺他？”

“是的。”影佑說：“這是軍部的意見。”

“也是你的意見吧?！?/br>

“是的?！庇坝映姓J，他看了看懷表：“此刻，他已經快死了?！?/br>

“沒有第二種可能？”

“沒有?！庇坝拥穆曇羯硢?，透著一股邪氣：“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br>

***

溫政沒有慌亂，淡淡地說：“你在做什么？”

“你當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賀軍說：“我手里的是槍，是用來殺人的?！?/br>

“國民黨要殺我……？”

賀軍搖搖頭。

溫政猝然醒悟：“你是日本人的特務？”

他說：“你投靠了日本人？”

“是的?！?/br>

對于一個將死之人，賀軍很客氣：“中國已經不行了，以后，是大日本帝國的天下，我當然要選擇一個強者?！?/br>

他說：“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烏鴉，不管你是不是共產黨，只要你是皇軍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br>

溫政看著他，痛心地嘆息。

“我們朋友一場，我會讓你死的痛快。”賀軍說：“我的動作會快一點?！?/br>

“我們不是朋友，我沒有你這樣漢奸朋友?！睖卣恍迹骸爸灰菨h奸，就不是我朋友。”

賀軍獰笑，笑容丑陋而猙獰。一個背叛了國家的人，是不是笑容都是這樣可怕？

他沒有猶豫。

槍響了，清脆、干凈，激起了一群吃尸的烏鴉飛起。

倒下去的卻是賀軍，他看著胸口的血流，一臉的驚訝。

等他倒下去之后，一個女人從廣場邊走出來，手里的長槍還在冒煙。

她冷靜的就如同一條潺潺的流水，平靜而東流。

***

“你錯了，溫政不會死的?！?/br>

“為什么？”

“因為他是我丈夫，我不會讓他死的?！痹男α耍骸叭绻也幌胱屗赖娜?，就不會死?！?/br>

影佑瞳孔幾乎收縮：“你提醒了他？”

“沒有。”袁文說：“我只是在賭，賭有人救他?！?/br>

“你敢賭？”

“我敢。”她說：“我沒有提醒他，但我提醒了另一個人?！?/br>

“誰？”

“一個女人，一個巴不得我死而后快的女人，這個女人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吃我的肉，隨時都想殺我?！?/br>

她說：“但是，這個女人表面上是我的閨蜜，我們一起逛街，一起品下午茶，一起聊天。”

她說：“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影佑承認：“你為什么要找這樣一個女人？你又到哪里去找這樣的女人？”

“因為只有這樣的女人才會相信我的警告和提醒?！?/br>

袁文笑了笑：“以賀軍的地位和反共的成就，一般人怎么會信？這個女人知道我是她的敵人，我也知道她是我的敵人，有時候，敵人的話比朋友更可信?！?/br>

她補充說：“至少敵人你一直在提防她，不會如朋友一樣從你后面捅刀子?！?/br>

“這個女人是誰？”影佑真的有些好奇：“難道是流星？”

“不是?！?/br>

“是誰？”

袁文說了一個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名字：“鄔文靜。”

***

溫政說：“謝謝你救了我?！?/br>

鄔文靜淡淡地說：“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的女人?！?/br>

“你怎么知道賀軍要殺我？”

“因為有人提醒了我。”

“誰？”

“你夫人?！?/br>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不知道，這你要回去問她，不過，賀軍，我早也在注意他了，因為他害怕。”鄔文靜：“他特別怕你?！?/br>

“他怕什么？”

“他在調查你，你也在關注他，他怕你察覺，他已經投靠了日本人，一個人虧心事做多了，總會害怕。”

鄔文靜嘆了一下：“他收了你那么多錢，你如果不死，他怎么睡得著覺？”

她補充說：“如果你真的是共黨，他就是跳進黃河怎么也解釋不清楚，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你死，封住你的嘴。”

她感慨：“你保持了中國人唯一的或者說是極少的那種血性，我們大部分人沒有血性，大部分人只有獸性和奴性。你是個決心改變國際現狀的國家的人，只要一有機會，不管什么機會，他們都會抓住。我內心尊重你?！?/br>

她有些痛惜：“賀軍這個人，也曾經有熱血，可惜了，可惜?！?/br>

“他為什么會做漢奸？”

“因為他已經沒有了信仰。”鄔文靜說：“他已經失去了對祖國的忠誠。”

“你什么時候開始懷疑他的？”

“從他圖謀白金家財的時候，從他收你的錢的時候，我就不由地開始懷疑他?！?/br>

鄔文靜嘆息：“只是，沒想到他連日本人的錢都敢拿?！?/br>

她說：“我受南京方面的直接領導，我秘密查了他在銀行的存款，一查嚇一跳，日本人給了他很多的錢?！?/br>

“原來如此。”

“你該回家看看了，以我對日本人的了解，他們報復心很重，他們如果對你下手，就不會放過你的家人和身邊的人。這是他們震懾的手段?！?/br>

鄔文靜悠然地說：“不知道，那個提醒我的日本女人怎么樣了？”

她嘆息：“她還能活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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