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毀滅與甄別

“兩位老板談得可真久。”

米念行不時在戴老板門外張望，門依然緊閉。他顯得比彭北秋還上心。他敲門，利用倒茶的機會進去了一會，出來又把門關(guān)上。

“有點奇怪。”他自言自語。

“什么情況？”

“這種情況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說：“老板右手抓住了桌角，好似身體不佳、缺乏安全感、憤怒；而唐副延長的屁股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處，神色凝重緊張，說明二人關(guān)系緊張，對時局充滿擔(dān)擾。”

彭北秋也感覺很奇怪。

米念行說：“會不會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們還是不要瞎猜了。”彭北秋說：“你見過死亡嗎？”

“當(dāng)然。”米念行很奇怪：“你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如果一個人說，我要死了，這可能是真的，但沒有人會相信他。我要說的是，我?guī)缀跏亲詈笠粋€知道我死亡的人。”

彭北秋說：“每個人其實都一樣，都是最后一個知道自己死亡的人。對人生而言，我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不確定的人生。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什么，我們是在黑屋子里追黑貓。”

他說：“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吧。”

米念行聽得似懂非懂。

***

戴老板說：“北秋確實是我非常欣賞的一個人，對他的評價，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但是，在他沒有完成甄別之前，我不同意他擔(dān)任如此重要的職務(wù)。”

唐副處長說了一個思路：“可不可以這樣，從監(jiān)獄中抓出幾個即將執(zhí)行死刑的共黨，讓北秋親自去執(zhí)行槍決，讓他手里沾血。”

“沒有用的，這些共黨都是快死的人了，由北秋行刑，或者由別人行刑，其實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戴老板搖搖頭：“特工都是六親不認、鐵石心腸的。”

“那，就只好放棄了，另外選人了。”

“我有一個法子。”

“什么法子？”

“讓他繼續(xù)追查我們內(nèi)部的臥底。”

“如果他三心二意呢？虛與委蛇呢？”

“那就如同招天下英才而毀之。”戴老板冷冷地說：“如果北秋不能為我們所用，就徹底毀了他。”

唐副處長沉默。

“自清黨以來，我們殺了多少中共黨員？ ”

唐副處長說：“當(dāng)時，你做了什么？”

戴老板的語氣很平靜，仿佛當(dāng)年黃埔的事情與他無關(guān)。

唐副處長頭上有了汗，他拿出手絹，擦了擦，他說：“這些人都是黃埔學(xué)生？里面有很多是你同學(xué)？”

“是的。”

“只要是懷疑的，都殺了？”

“對。”

“這件事，一年之前，大家還一起北伐啊。”

“是的。這就是我們與中共不共戴天的開始。”戴老板面無表情：“后來，才有了密查組，才有了復(fù)興社。”

他說：“北秋以他北伐的戰(zhàn)功、資歷，今天的地位本應(yīng)高的多。”

唐副處長扶了扶眼鏡：“我聽說，當(dāng)時大家都很欣賞北秋。”

“是的，一方面賞識他，一方面也在提防他，越是北秋這樣有能力的人，越不能讓他為中共所用。”戴老板說：“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毀滅他的事，就由你來執(zhí)行。”

唐副處長緩緩點頭，終于屈從，他要先保住自己，必要時必須進行切割，他說：“你放心，如果真的這樣，我不會手軟。”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我會親手毀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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