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小农民在线阅读-神医小农民在线阅读,花季的安妮在线阅读,大唐乘风录在线阅读,黑道悲情3在线阅读

光云科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4章 怒火暗生,雷霆掃黑:光云守護,光云科文,小說中文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第4章怒火暗生第12頁
清晨五點零三分,窗外的天剛蒙出一層極淡的魚肚白,生物鐘就像嵌在雷杰骨血里的發條,精準地將他從淺眠中拽了出來。
他沒有立刻睜眼,眼皮上還殘留著昨夜輾轉時的疲憊。鼻腔里先捕捉到的是房間里的味道——一股老舊木料混合著潮濕水汽的味道,是這棟八十年代末建成的居民樓特有的氣息。樓下的排水管道偶爾會傳來“滴答”聲,水珠砸在地面的青苔上,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在這過分安靜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沒有緊急集合的哨音。以前在部隊,這個點的營區早該被尖銳的哨聲劃破,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床板響動,戰士們穿著作訓服往樓下沖的腳步聲能震得樓道都發顫。雷杰甚至能條件反射般想起那種聲音——膠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噔噔”聲,夾雜著“快!快!”的呼喊,還有自己作為隊長,站在隊伍前喊“稍息”時,喉結滾動的觸感。
也沒有戰友們的呼吸聲。以前住集體宿舍,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屋里,夜里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呼吸,有的輕淺,有的帶著點打鼾的悶響,卻讓人覺得踏實。可現在,這屋里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慢下來的時候,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他躺在那張邊緣已經有些磨損的木板床上,床板偶爾會隨著他的呼吸輕微晃動,發出“吱呀”一聲輕響。視線落在天花板上,那里有一塊因為常年漏雨形成的水漬,形狀像一只攤開翅膀的鳥,雷杰盯著那只“鳥”的翅膀尖,花了足足三秒鐘,才讓混沌的腦子徹底清醒過來——他不在營區了,他在凌源,在表姨給他收拾出的這間小屋里,一個不再需要他時刻攥著槍、盯著雷達、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的“家”。
腰側突然傳來一陣僵硬的鈍痛,像有根細針在慢慢扎進腰椎骨縫里,帶著熟悉的酸脹感。這痛感從去年那次任務后就沒斷過,當時他帶著隊員在邊境追剿毒販,最后關頭被對方的人從背后推下陡坡,腰椎磕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后來康復醫生說,這傷得養一輩子,重活累活都不能沾。
雷杰深吸一口氣,胸腔擴張時,腰側的痛感又重了幾分。他沒有像普通人那樣猛地坐起來,而是先將左手撐在床沿,指尖扣住床板的木紋,然后右腿慢慢屈膝,腳掌貼在床墊上,借著腿部的力量一點點將上半身撐起。這個動作他練了不下上千次,每一個角度、每一分力度都精準得像在執行戰術動作,只為了避免給本就脆弱的脊柱增加額外壓力。
坐起身的瞬間,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里面還裹著一層薄款的護腰,是康復中心定制的,黑色的彈性布料上有細密的透氣孔,邊緣已經被洗得有些發毛。他用手指捏了捏護腰的邊緣,觸感冰涼,突然想起以前在部隊,訓練時拉傷了肌肉,衛生員給他貼的膏藥,那股辛辣的藥味比現在這護腰的味道要濃烈得多,卻也鮮活得多。
下床時,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雷杰打了個輕顫。他彎腰從床底下拿出一雙棉拖鞋,是表姨上次來的時候帶來的,藍色的,上面印著一朵已經褪色的向日葵。表姨當時說:“小杰啊,凌源的冬天冷,水泥地涼,你可得穿暖和點,別凍著腰。”他當時點頭應著,可現在穿上這雙鞋,腳趾頭抵著軟軟的鞋底,心里卻空落落的——以前在部隊,冬天穿的是加厚的作訓靴,鞋底硬得能踢碎冰碴,走在雪地里“咯吱咯吱”響,哪有這么軟的鞋?
洗漱間在走廊盡頭,是這棟樓里幾戶人家共用的。雷杰拿著牙缸和牙刷走過去時,走廊里的聲控燈因為他的腳步聲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照在斑駁的墻面上,能看到以前住戶貼的年畫痕跡,有的地方還殘留著紅色的福字邊角。
他擰開自來水龍頭,冰涼的水“嘩嘩”地流出來,濺在搪瓷牙缸里,發出清脆的響聲。擠牙膏的時候,他習慣性地只擠了一點——在部隊里,牙膏都是按人頭分配的,沒人會浪費。牙膏的薄荷味在嘴里散開時,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剪得很短,是部隊里標準的板寸,額頭上有一道淺疤,是去年任務時被樹枝劃的,眼睛里還帶著點沒睡醒的紅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點青色的胡茬。他抬手摸了摸那道疤,指尖能感覺到皮膚的凸起,心里突然竄出一個念頭:要是還在部隊,現在該帶著隊員出操了,哪會像現在這樣,對著鏡子慢慢刷牙?
洗漱完回到房間,雷杰開始做早餐。廚房很小,只能容下一個人轉身,里面擺著一個小小的電煮鍋,是表姨送的,還有一個搪瓷碗,碗沿缺了個小口。他從柜子里拿出一小袋小米,是表姨從老家帶來的,顆粒飽滿,黃澄澄的。往電煮鍋里倒小米的時候,他特意看了看量——剛好夠煮一碗粥,不多不少。以前在部隊,早餐都是大鍋飯,小米粥熬得稠稠的,管夠,還有饅頭和咸菜,戰士們圍著桌子搶著吃,現在卻只有他一個人,煮一碗粥都要算著量。
電煮鍋通電后,發出“嗡嗡”的輕響,小米在水里慢慢翻滾,逐漸散發出淡淡的米香。雷杰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看著鍋里的小米,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的褲子——這條褲子是他退伍時帶回來的,軍綠色的作訓褲,膝蓋處有補丁,是他自己縫的。以前訓練時褲子磨破了,都是自己縫,針線活不算好,但也能看。現在這條褲子他還舍不得扔,總覺得穿著它,還能找到點以前的影子。
粥煮好后,雷杰盛在搪瓷碗里,又從咸菜罐里夾了幾筷子咸菜——是表姨腌的蘿卜干,咸中帶點辣。他坐在房間里的小桌子旁喝粥,粥的溫度剛好,順著喉嚨滑下去,暖了點胃,可心里還是空。他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細,以前在部隊,吃飯都是限時的,十分鐘就要解決,哪有這么悠閑的時間?可現在,時間多得像潑出去的水,怎么也用不完,慢得讓人心慌。
吃完早餐,雷杰開始打掃房間。房間不大,也就十幾平米,里面擺著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個衣柜,都是老舊的家具。他拿了塊抹布,先擦書桌,書桌上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他和隊員們的合影——那是去年執行完任務后拍的,所有人都穿著作訓服,臉上帶著汗,笑得很燦爛。雷杰用抹布輕輕擦著相框的玻璃,手指在照片上自己的臉旁邊停頓了一下,心里有點酸:不知道兄弟們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還在出操、訓練、執行任務?
擦衣柜的時候,他打開柜門,里面掛著幾件衣服,除了身上穿的,就是幾件便裝,都是表姨給買的。他拿出一件灰色的運動服,放在床上——等會兒要出去轉,穿運動服方便。以前在部隊,衣柜里全是作訓服和常服,哪有這么多便裝?可現在,他卻要學著穿這些以前很少碰的衣服,學著適應沒有軍裝的日子。
所有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條,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部隊里養成的習慣,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空洞。就像一臺原本高速運轉的機器,突然被按下了減速鍵,零件還在動,可動力卻沒了。
雷杰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一股微涼的空氣涌了進來,帶著清晨特有的清新,還有點小城特有的市井氣息——樓下早點攤的油條下鍋時“滋滋”的響聲,豆漿攤的銅鍋發出的“咕嘟”聲,還有鄰居張大媽打招呼的聲音:“小杰,起這么早啊?”
雷杰探頭往下看,張大媽正拎著一個菜籃子,里面裝著幾根黃瓜和一把菠菜,手里還拿著兩個剛買的肉包子。“張大媽早,”雷杰笑著回應,聲音比平時低了點——以前在部隊喊口號喊慣了,聲音總是不自覺地拔高,現在在這小城里,他得學著放低聲音。
“剛買的包子,熱乎著呢,要不要吃一個?”張大媽舉了舉手里的包子,熱氣騰騰的,能聞到肉香味。
“不了,大媽,我剛喝完粥,謝謝您。”雷杰擺了擺手。
張大媽笑著說:“那行,你要是想吃,中午來我家,我給你蒸餃子。”說完,就拎著菜籃子往樓里走,嘴里還哼著一段當地的小調。
雷杰看著張大媽的背影,又把目光投向樓下的街道。早點攤前已經有了幾個客人,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正拿著油條啃,媽媽在旁邊給他遞豆漿;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停在攤前,買了兩個包子,塞在口袋里,又騎著車匆匆走了,自行車的鈴鐺“叮鈴鈴”響了一路;還有兩個老人坐在攤前的小桌子旁,慢慢喝著粥,聊著天,聲音不大,卻很悠閑。
這幅平靜的日常生活圖景,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可雷杰的目光卻像帶著鉤子,銳利地掃過街道的每一個角落——街角的垃圾桶旁邊,有沒有可疑的人徘徊?早點攤對面的巷子口,有沒有人鬼鬼祟祟地張望?路邊停著的那輛黑色轎車,車窗是不是關嚴了?這些都是他在部隊里養成的習慣,哪怕現在已經退伍,哪怕身處這樣平靜的小城,他還是會下意識地觀察周圍的環境,尋找可能存在的危險。
前幾日他已經在城里轉了轉,看到過幾個穿著流里流氣的年輕人,在菜市場里跟攤販吵架,最后攤販還是乖乖地給了錢;還看到過一輛面包車,在晚上的時候停在一家商店門口,下來幾個人,進去沒多久就扛著幾箱東西出來,商店老板站在門口,敢怒不敢言。那些畫面像種子一樣,落在他心里,讓他覺得這片看似祥和的晨光之下,藏著他看不見的暗流。
雷杰關上窗戶,轉身拿起床上的灰色運動服換上。運動服很合身,是表姨按照他的尺寸買的,可他總覺得不如作訓服舒服。他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塊舊手表戴上——這手表是他剛入伍時父親給的,表盤已經有些磨損,指針走得卻很準。以前在部隊,他靠這塊手表掌握時間,現在也一樣。
一切準備就緒,雷杰拿起門后的鑰匙,輕輕帶上門,下樓了。他沒有走主干道,而是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他想從不一樣的角度看看這座城,看看那些藏在主干道背后的角落,究竟是什么樣子。
小巷里鋪著青石板路,石板之間的縫隙里長著零星的青苔,雨后的潮氣讓青苔顯得更綠了。雷杰的腳步聲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在安靜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巷子兩側是老舊的居民樓,有的樓外掛著空調外機,有的則還在用老式的木質窗戶,窗戶上掛著碎花的窗簾,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墻面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有的是“租房”“搬家”,有的是“疏通下水道”“修家電”,還有一些被撕掉了一半,露出里面更舊的廣告,有的甚至能看到十幾年前的“牛皮癬”痕跡。
路過一家修鞋鋪時,雷杰停下了腳步。鋪子里的老師傅正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一根細針,給一只皮鞋釘鞋掌。針穿過皮革的聲音“噗噗”響,老師傅的手指很粗糙,指關節突出,上面布滿了老繭,還有幾道細小的疤痕。“師傅,修鞋呢?”雷杰笑著問。
老師傅抬起頭,看了雷杰一眼,點了點頭:“嗯,這鞋的掌磨平了,釘個新的還能穿。”
“您在這修鞋多少年了?”雷杰又問。
“快三十年了,”老師傅嘆了口氣,“以前這巷子熱鬧著呢,現在年輕人都往新城區去了,冷清多了。”說完,又低下頭,繼續釘鞋掌。
雷杰看著老師傅的動作,心里有點感慨——這座小城有太多這樣的人,守著自己的小生意,過著平淡的日子,可他們不知道,平靜的生活背后,可能藏著隨時會打破這份平靜的危險。
再往前走,是一家裁縫店,門口掛著幾塊布料,有碎花的、格子的,還有純色的。店里的縫紉機“噠噠噠”地響著,老板娘坐在縫紉機前,手里拿著一塊布料,正在縫衣服。她的頭發梳得很整齊,用一個黑色的發夾固定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看到雷杰路過,老板娘抬頭笑了笑:“小伙子,要做衣服嗎?”
“不了,阿姨,我就是隨便逛逛。”雷杰回應道。
“那慢點走,巷子口有個早點攤,豆漿挺香的。”老板娘熱情地說。
雷杰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巷子的盡頭就是小商品市場,遠遠地就能聽到市場里的喧鬧聲——攤販的吆喝聲、顧客的砍價聲、孩子們的嬉鬧聲,混在一起,充滿了煙火氣。
雷杰走進市場,先在門口的一個水果攤前停了停。攤主是個中年女人,手里拿著一個蘋果,正在給顧客稱重:“三斤二兩,十塊錢,您拿好。”顧客接過蘋果,付了錢,笑著走了。女人看到雷杰,熱情地問:“小伙子,買點水果不?剛進的蘋果,甜得很。”
雷杰搖了搖頭:“不了,謝謝阿姨。”他的目光卻沒離開女人的臉——她的臉上帶著笑容,可眼角卻有淡淡的疲憊,手背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劃的。
他繼續往里走,市場里的攤位一個挨著一個,有的賣衣服,有的賣日用品,有的賣玩具文具,還有的賣小吃。攤位之間的通道很窄,只能容兩個人并排走,人多的時候,擠得都挪不開步。
雷杰沒有走主干道,而是拐進了一條偏窄的岔路口。這條岔路口的攤位比較少,大多是些小本生意,賣的都是些便宜的小商品。走了沒幾步,他就聽到了一陣爭吵聲,夾雜著東西被摔碎的聲音。
雷杰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幾米,就看到了讓他血壓瞬間升高的一幕。
一個賣兒童玩具和文具的攤子被掀翻在地,藍色的塑料布掉在地上,沾滿了灰塵和污漬。塑料玩具散得到處都是——有黃色的小鴨子、紅色的小汽車、綠色的積木,還有一些卡通造型的鉛筆刀,有的被踩碎了,塑料碎片濺得到處都是。作業本和鉛筆散落在玩具中間,作業本被踩得皺巴巴的,上面還沾著腳印,鉛筆有的斷了芯,有的被踩彎了。
攤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想要把散落的玩具和文具撿起來,可手卻在不停地抖。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灰色的秋衣,褲子的膝蓋處有兩個補丁,是用不同顏色的布縫的。他的頭發很亂,沾著幾根灰塵,臉上蠟黃蠟黃的,沒有一點血色,下巴上冒出了點胡茬,看起來很久沒刮了。
兩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正站在他面前,雙手叉腰,臉上帶著囂張的表情。左邊的青年下巴上有顆黑痣,黑痣旁邊還長著一根黑色的汗毛,他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t恤,領口很低,露出脖子上的一條劣質金鏈子,金鏈子上有幾道劃痕,一看就是鍍金的。他的胳膊上紋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狼頭紋身,狼頭的眼睛是紅色的,看起來很刺眼。右邊的青年個子稍微矮一點,穿著一件黑色的運動服,衣服的拉鏈沒拉,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t恤上印著一個模糊的圖案。他的頭發染成了黃色,留著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半只眼睛,腳上穿著一雙破洞的運動鞋,鞋邊沾著泥土。
“媽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地盤是誰罩著的心里沒數?”黑痣青年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一個塑料小汽車上,“咔嚓”一聲,小汽車的輪子被踩掉了,滾到了雷杰的腳邊。他的聲音很大,帶著一股煙味,唾沫星子濺到了攤主的臉上,“敢從別處進貨?活膩了吧!”
攤主嚇得往后縮了縮,雙手合十,帶著哭腔哀求:“兩位大哥,行行好……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們指定的貨太貴了,一個玩具車要十塊錢,我在別的地方拿,只要五塊錢,而且你們的貨質量還差,上次有個顧客買了個玩具車,回家沒玩兩天就壞了,回來找我退,我又不能不退……”
“你還敢說質量差?”黃毛青年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攤主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霸哥的貨也是你能說三道四的?懂不懂規矩?不交管理費,不進‘霸哥’指定的貨,你就別想在這混!”說完,他松開手,猛地一腳踢在攤主的腿上,攤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膝蓋磕在青石板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攤主疼得皺緊了眉頭,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卻還是不敢反抗,只是繼續哀求:“兩位大哥,我這小本生意,實在交不起那么多管理費啊……我老婆生病了,在床上躺著,每個月都要吃藥,孩子還在上小學,要交學費……我要是交了管理費,進了你們的貨,我這個月就沒錢給我老婆買藥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來的,手緊緊攥著地上的一個作業本,指節都泛白了。
“交不起?那就滾蛋!”黑痣青年猛地一巴掌扇在攤主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在喧鬧的市場里格外清晰。攤主的臉上瞬間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巴掌印,嘴角也滲出了一點血絲。他捂著臉,不敢哭出聲,只是肩膀在不停地顫抖。
周圍遠遠地圍著一些看客,大多是附近的攤主,還有幾個路過的顧客。他們都站在幾米開外,沒有人敢上前勸阻,甚至不敢大聲議論。
雷杰看到了賣水果的那個中年女人,她手里還拿著一個沒賣完的蘋果,手指緊緊攥著蘋果,指節都發白了,臉上帶著擔憂的表情,卻只是往這邊看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攤位上的水果。
還有修鞋鋪的老師傅,他也在人群里,手里還拿著一根沒釘完的鞋掌,眉頭皺得緊緊的,嘴里小聲念叨著“造孽啊”,卻還是往后退了退,不敢靠近。
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姑娘,手里拿著一個剛買的冰淇淋,看到這一幕,嚇得趕緊躲到媽媽身后,媽媽捂住她的眼睛,拉著她就走,嘴里還說:“別看,咱們回家。”
雷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不停撞擊。他的雙拳在身側驟然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咔咔”脆響,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傳來一陣刺痛,可他卻感覺不到。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欺行霸市,強買強賣,還動手打人!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收保護費了,這是在用暴力手段壟斷市場,吸食這些底層小販的血汗!
他的肌肉瞬間繃緊,左腳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了半步——這是標準的進攻發起姿態,以前在部隊執行任務時,他只要邁出這半步,接下來就是一個利落的擒拿動作,能瞬間將敵人制服。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出手的畫面:一把抓住黑痣青年的手腕,用力一擰,將他的胳膊反扣在背后,再一腳將黃毛青年踹倒在地,讓他們再也不敢囂張。
可就在這時,腰側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感,像一盆冰水,猛地澆熄了他瞬間爆發的沖動。那痛感比平時更強烈,像是有根針直接扎進了腰椎里,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身體也微微晃了一下。
他不是來度假的,他是來等待安置、即將擁有新工作的。表姨的叮囑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清晰得像是昨天剛說過的一樣——那天表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里織著毛衣,毛線針在她手里飛快地動著,她抬起頭,眼神里滿是擔憂:“小杰啊,你可千萬別逞英雄。凌源這地方,不比你在部隊,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趙天霸的人之前把一個反抗的小販打斷了腿,扔在醫院里,沒人管,最后還是那小販自己湊錢看的病。你現在還沒拿到安置通知,要是惹了那些人,以后沒好日子過,說不定連工作都沒了。”
表姨的話像警鐘一樣,在他腦子里不停回響。更重要的是,他此刻沒有身份,沒有權限。他不再是那個手握指揮權、可以依法執行任務的特種部隊隊長了,他現在只是一個等待安置的退伍軍人。如果他貿然動手,性質就變成了斗毆,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說不定還會被趙天霸的人報復,甚至影響到那份至關重要的安置工作。
這種強烈的無力感和自我壓抑,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幾乎讓他窒息。他只能死死咬著后槽牙,將滔天的怒火強行壓回心底,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寸一寸地掃過那兩個混混的體貌特征——黑痣青年下巴上的黑痣和那根汗毛,脖子上的劣質金鏈子,胳膊上的狼頭紋身,還有他穿的黑色緊身t恤;黃毛青年染成黃色的頭發,破洞的運動鞋,沒拉拉鏈的黑色運動服,以及他說話時露出的那顆有點歪的門牙。他把這些細節都記在腦子里,一個都不敢忘。
他默默轉過身,強迫自己離開。腳步像灌了鉛一樣重,每走一步,都感覺背后傳來的攤主壓抑的哭聲和混混囂張的叫罵聲,像鞭子一樣抽打在他的背上。他不敢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忍不住沖上去,把那兩個混混揍一頓。
走出岔路口,市場里的喧鬧聲又重新包圍了他,可他卻覺得那些聲音很遙遠,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他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靠在墻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腰側的痛感還在,掌心被指甲掐出的痕跡也在隱隱作痛,可他心里的怒火卻像被澆了油一樣,燒得更旺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六點半。他原本計劃在市場里轉一個小時,然后去城南的公園看看,可現在,他改變了主意。他要去更多的地方,看看趙天霸的陰影,究竟在這座城市里投下了多大的面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第4章怒火暗生第22頁
接下來的三天,雷杰如同一個沉默的幽靈,游蕩在凌源縣城的各個角落。他不再像第一天那樣漫無目的地逛,而是開始有意識地進行“戰術偵察”——他會提前規劃好路線,避開人流密集的主干道,專門走那些偏僻的小巷、市場的角落、貨運站的周邊,還有夜市的后排攤位,那些容易被忽略,卻最能看到真實情況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雷杰去了城南的貨運站。貨運站的大門是一扇生銹的鐵門,上面噴著“凌源貨運”四個紅色的大字,“運”字的最后一筆已經掉了漆,露出里面的鐵色。鐵門旁邊有一個小房子,是貨運站的值班室,窗戶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雷杰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附近的一個早餐攤前坐下,點了一碗豆漿和兩根油條,假裝是在等車的客人。他一邊慢慢喝著豆漿,一邊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貨運站的情況。
沒過多久,一輛藍色的大貨車緩緩駛了過來,停在鐵門前。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件灰色的夾克,從駕駛室里下來,手里拿著一個單據,走到值班室門口,敲了敲門。
值班室的門開了,出來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個子很高,身材很壯,剃著光頭,夏天還穿著長袖,袖口緊緊地裹著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在遮掩什么。光頭男人接過司機手里的單據,看都沒看,就扔在了地上,然后伸出手,對著司機說:“份子錢,兩百。”
司機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兄弟,上次不是說一百嗎?怎么這次漲了?”
“漲了就是漲了,哪那么多廢話?”光頭男人皺了皺眉頭,語氣變得兇狠起來,“你要是不想交,就別從這過,后面還有好幾輛車等著呢。”
司機咬了咬牙,從錢包里抽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遞給光頭男人。光頭男人接過錢,數都沒數,就塞進了口袋里,然后揮了揮手:“進去吧。”
司機彎腰撿起地上的單據,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嘆了口氣,轉身回到駕駛室,開車進了貨運站。
雷杰看著這一幕,手里的油條都涼了。他又等了一會兒,陸續有幾輛車駛過來,每輛車的司機都要給光頭男人交“份子錢”,有的交兩百,有的交三百,根據車的大小不同,錢數也不一樣。沒有一個司機敢反抗,有的甚至還得陪著笑臉,怕得罪了光頭男人。
雷杰假裝去買煙,走到值班室旁邊的一個小賣部。小賣部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戴著一副老花鏡,正在看報紙。“老板,來一包煙。”雷杰說。
老板抬起頭,看了雷杰一眼,從貨架上拿出一包煙,遞給雷杰:“十五塊。”
雷杰付了錢,接過煙,假裝隨口問:“老板,剛才那個光頭大哥是貨運站的嗎?怎么還收錢啊?”
老板看了一眼值班室的方向,壓低聲音說:“他不是貨運站的,是趙天霸的人。這貨運站的‘份子錢’,都是他們收的,每個司機都得交,不交就不讓過,還會被找麻煩。上次有個司機不愿意交,結果車胎被扎了,貨也被卸下來扔在路邊,最后還是乖乖交了錢,才把貨拉走。”
“沒人管嗎?”雷杰又問。
老板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管?怎么管?他們跟上面的人都熟得很,報警也沒用,警察來了,也就是問問情況,走個過場,等警察走了,他們該怎么樣還怎么樣。”說完,老板就低下頭,繼續看報紙,不再說話了,顯然是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雷杰拿著煙,走出小賣部,心里的沉重感又多了幾分。趙天霸的手,竟然已經伸到了貨運站,控制了貨物的運輸,這背后不知道要壓榨多少司機的血汗。
第三天晚上,雷杰去了城西的夜市。夜市里很熱鬧,攤位一個挨著一個,賣小吃的、賣衣服的、賣玩具的,應有盡有。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味——烤串的孜然味、麻辣燙的辣味、炸雞的香味,還有奶茶的甜味。孩子們在攤位之間跑來跑去,笑著鬧著,大人們則在攤位前挑選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偶爾還會跟攤主砍砍價。
雷杰找了一個賣炒粉的攤位坐下,點了一碗炒粉,慢慢吃著。他的目光卻一直在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夜市的角落里,有幾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年輕人,手里拿著手機,時不時地往各個攤位看一眼,看起來不像是來逛街的,更像是在“巡視”。
沒過多久,一陣爭吵聲傳來。雷杰抬頭一看,是在一個賣田螺的攤位前。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手里拿著一個空碗,正在跟攤主吵架:“你這田螺里怎么有沙子?我吃了一口,差點硌掉牙!你給我退錢!”
攤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臉上帶著歉意:“大哥,對不起,可能是我沒洗干凈,我再給您炒一份吧,不要錢。”
“我不要你再炒一份,我就要退錢!”男人不依不饒,“你這是坑人!”
就在這時,那幾個穿黑色運動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圍在了男人身邊。領頭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年輕人,留著寸頭,臉上有一道疤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臉頰。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語氣冰冷地說:“兄弟,差不多就行了,別在這鬧事。”
男人回頭看了看寸頭青年,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幾個人,語氣稍微軟了一點,但還是不服氣:“她的田螺里有沙子,我讓她退錢,怎么就是鬧事了?”
“我說你是鬧事,你就是鬧事。”寸頭青年的語氣更冷了,他把手伸到背后,摸了摸腰后的東西——雷杰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把刀的刀柄,露在外面一點點。“你要是識相,就趕緊走,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看了看寸頭青年身后的幾個人,又看了看攤主,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轉身走了,嘴里還小聲念叨著“倒霉”。
男人走后,寸頭青年對著攤主笑了笑:“姐,沒事吧?以后遇到這種人,直接喊我們就行。”
攤主勉強笑了笑:“沒事,謝謝你們了。”說完,她從攤位下面拿出一包煙,遞給寸頭青年:“抽根煙吧。”
寸頭青年接過煙,塞進兜里,拍了拍攤主的肩膀:“有事隨時找我們。”然后就帶著幾個人,繼續在夜市里“巡視”。
雷杰看著這一幕,手里的炒粉已經涼透了。他能看出來,攤主其實很害怕那些年輕人,可又不得不依賴他們——如果她不跟這些人搞好關系,以后在夜市里就別想安穩做生意。
第四天下午,雷杰假裝成顧客,走進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糧油店。糧油店的門面不大,里面擺著幾個貨架,上面放著米、面、油,還有一些雜糧。店里的光線有點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米糠的味道。
店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頭發花白,戴著一副老花鏡,正在整理貨架上的米袋。看到雷杰進來,他抬起頭,笑了笑:“小伙子,買點什么?”
“買點米,”雷杰走到貨架前,拿起一袋米,看了看上面的標簽,“大叔,這米多少錢一斤?”
“三塊五一斤,”店主說,“這是最好的米了,你要是買得多,可以便宜點。”
雷杰皺了皺眉頭——他昨天在超市里看到,同樣的米,只要兩塊八一斤。“大叔,你這米怎么比超市貴這么多啊?”
店主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他看了看店門口,然后壓低聲音,拉著雷杰走到里屋:“小伙子,你是外地來的吧?我這米,是從‘天霸實業’進的,他們定的價,我不能賣便宜啊。”
“天霸實業?”雷杰假裝不知道,“那是什么公司?”
“就是趙天霸開的公司,”店主嘆了口氣,從床底下拿出一個賬本,翻開給雷杰看,“你看,我進這袋米,成本就要三塊錢,賣三塊五一斤,也就賺五毛錢。要是我不從他們那進貨,從別的地方進,成本只要兩塊二,能多賺點,可我不敢啊。”
“為什么不敢?”雷杰問。
“上次隔壁的糧油店,就是因為從別的地方進了米,結果晚上窗戶就被人砸了,還被潑了油漆,店里的米也被人倒在了地上,”店主的聲音里帶著恐懼,“第二天,‘天霸實業’的人就來了,說要是再敢不從他們那進貨,就把他的店砸了。那店主沒辦法,只能乖乖從他們那進貨,現在生意越來越差,都快做不下去了。”
雷杰看著賬本上的數字,心里的怒火又燒了起來。趙天霸不僅壟斷了小商品市場和貨運站,還壟斷了糧油生意,用暴力手段逼迫店主從他那里進貨,抬高價格,最后受苦的,還是普通老百姓。
店主把賬本放回到床底下,又說:“不僅是米,面和油也是一樣,都是從他們那進的,價格比市場價高不少,質量還不好。上次有個顧客買了一桶油,回家打開一看,里面都有沉淀物了,回來找我退,我只能自己賠錢給他,還不敢跟‘天霸實業’的人說。”
雷杰走出糧油店,心里像壓了一塊大石頭。這幾天他看到的、聽到的,像一塊塊拼圖,逐漸在他腦海中拼湊出一張越來越清晰的網絡——趙天霸的手,已經伸到了凌源縣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從菜市場到貨運站,從小店的保護費到糧油、玩具、服裝的市場壟斷,幾乎無處不在。而且,他的行事風格越來越囂張,幾乎沒有任何顧忌,仿佛這座城市就是他的天下。
更讓雷杰心寒的是,在他觀察的這幾天里,他幾乎從未看到有身穿制服的執法人員及時出現并有效制止這些行為。有一次,他在菜市場看到幾個混混正在跟攤主收保護費,剛好有一輛警車路過,混混們看到警車,只是暫時收斂了一下,站在旁邊抽煙,等警車走了,他們又繼續收保護費,甚至還大笑著跟車里的警察揮了揮手,而警察也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開車走了。
一種可怕的猜測在雷杰心中滋生:這股黑惡勢力如此猖獗,難道僅僅是因為其本身兇悍?還是說,它們的背后,有著某種更強大的、足以讓執法力量投鼠忌器甚至同流合污的“保護傘”?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這樣,那凌源縣的問題,就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和復雜得多。這不再僅僅是幾個流氓地痞的問題,而可能是一種系統性的腐爛——黑惡勢力與“保護傘”相互勾結,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個凌源縣籠罩在陰影之下,普通老百姓只能在這張網下苦苦掙扎,卻無力反抗。
這天傍晚,雷杰心情沉重地往回走。夕陽已經開始西沉,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紅色,云朵像被點燃了一樣,泛著金色的光芒。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都是下班回家的人,有的騎著自行車,有的走著,還有的推著嬰兒車,臉上帶著疲憊卻滿足的笑容。可雷杰卻覺得,這些笑容背后,可能都藏著不為人知的無奈和恐懼。
路過一個街心公園時,雷杰停下了腳步。公園里有幾個老人正在下棋,還有幾個坐在長椅上聊天,孩子們在公園里的小廣場上放風箏,笑聲清脆。雷杰找了一個沒人的長椅坐下,想稍微休息一下。
“唉,現在這世道,越來越不太平了。”一個戴老花鏡的老人嘆了口氣,他手里拿著一個木質的棋盤,棋子是磨得光滑的石頭,看起來已經用了很多年。
“可不是嘛,”坐在他對面的老人接過話茬,他穿著一件藍色的中山裝,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頭發梳得很整齊,“我家樓下那超市,前天晚上玻璃讓人砸了,聽說就是因為沒交什么‘管理費’。超市老板報警了,警察來了,拍了幾張照片,問了問情況,就走了,到現在也沒個說法。”
“小聲點!”旁邊一個穿著灰色外套的老人緊張地四下張望,然后壓低聲音說,“別亂說,讓那些人聽見了,沒好果子吃。上次我在菜市場跟人念叨了一句‘趙天霸太過分了’,結果第二天就有人把我買的菜扔在了地上,還警告我說,再敢亂說話,就打斷我的腿。”
“怕什么?這光天化日的,他們還能吃人不成?”戴老花鏡的老人不服氣地說,可聲音還是不自覺地壓低了,“再說了,警察就不管管?我們交了稅,就是讓他們保護我們的,結果呢?”
“管?怎么管?”穿中山裝的老人搖了搖頭,語氣里滿是無奈,“那些人精著呢,小事不斷,大事不犯。抓進去關兩天,又放出來了,出來之后更變本加厲。我聽我兒子說,趙天霸跟縣里的某些領導關系好得很,上面都有人罩著他,警察也不敢動他。”他說到“上面都有人”的時候,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只有坐在旁邊的幾個人能聽見,說完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其他幾個老人也跟著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棋盤上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顯得格外沉悶。
雷杰坐在長椅上,默默地聽著老人們的對話,心里的怒火不再像最初那樣熾熱沖動,而是沉淀為一種冰冷、堅硬、更加持久的東西。那是一種深切的憂慮——他擔心這座城市里的老百姓,擔心他們在黑惡勢力的壓迫下,連安穩的日子都過不上;那是一種對黑惡勢力的強烈憎恨——憎恨趙天霸和他的手下,用暴力和威脅,踐踏普通人的尊嚴和生活;更有一種對那種可能存在的、縱容甚至庇護這種罪惡的“無形之力”的警惕——如果連執法者都不能保護老百姓,那老百姓還能依靠誰?
他抬頭望向天空,夕陽正緩緩沉入遠處新建的高樓背后,給那些高樓鑲上了一道血紅色的邊。那些高樓看起來氣派非凡,玻璃幕墻反射著夕陽的光芒,可雷杰卻忍不住想:那些高樓里,是否就有“天霸實業”的產業?那個從未謀面的趙天霸,此刻是否正在某個豪華的包廂里,喝著昂貴的酒,吃著精致的菜,享受著用巧取豪奪來的財富換來的生活,笑著看他手下制造的那些“杰作”——被掀翻的攤位、被打傷的攤主、被壟斷的市場?
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壓在雷杰的肩頭。他原本只想安安靜靜地等待安置通知,平穩地度過這段過渡時期,然后開始新的生活,做一份普通的工作,好好養傷,不再參與那些充滿危險和爭斗的事情。可現在,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置身事外。
他想起了自己剛入伍時的誓言——“服從命令,忠于職守,保衛祖國,保衛人民,為人民服務”。這句話他記了十幾年,刻在骨子里,融入血液里。以前在部隊,他保衛的是國家的邊境,保護的是人民的安全;現在退伍了,他身處這座小城,看到老百姓在黑惡勢力的壓迫下受苦,他怎么能不管?軍人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從未冷卻,守護和平、保護弱小的天職,早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舍。
這份“待業”的日子,讓他看清了一個隱藏在繁華表象下的、病態的凌源。這里有平靜的生活,有煙火氣,可也有黑暗,有壓迫,有普通人看不見的陰影。
雷杰站起身,加快腳步往回走。夕陽的最后一縷光芒消失在地平線上,天空漸漸暗了下來,街道上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照在地面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回到家,雷杰輕輕帶上門,將外面的喧鬧和黑暗都關在了門外。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墻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聲音很有規律。
他走到床邊,從行軍包的最底層,翻出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和一支鉛筆。筆記本是部隊發的,封面是深綠色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上面還留著幾道淺淺的劃痕,是去年執行任務時不小心蹭到的。里面的紙頁是泛黃的,有的頁面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墨水痕跡,是他以前記任務計劃和戰術部署時留下的。
雷杰坐在書桌前,打開臺燈。微黃的燈光照亮了書桌的一角,也照亮了他的臉。他深吸一口氣,然后拿起鉛筆,在筆記本的扉頁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凌源觀察記錄”五個字。字跡剛勁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硬朗。
接下來,他開始動筆。他先寫下了日期——x年x月x日,然后開始記錄這幾天觀察到的情況:
“x月x日清晨,小商品市場岔路口,兩名混混(特征:一人下巴有黑痣,戴劣質金鏈,紋狼頭紋身;一人黃毛,穿破洞運動鞋)毆打攤販,強收管理費,要求從‘天霸實業’進貨……”
“x月x日上午,城南貨運站,光頭男子(穿黑色長袖外套)向過往司機收取‘份子錢’,金額200-300元不等,司機敢怒不敢言……”
“x月x日晚上,城西夜市,寸頭男子(臉上有疤痕)帶人威脅顧客,維護‘天霸實業’相關攤位,攤主被迫依附……”
“x月x日下午,市中心糧油店,店主反映‘天霸實業’壟斷糧油進貨,抬高價格,質量低劣,不從其進貨者遭報復……”
他把每一件事的時間、地點、人物特征、事件經過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老人們聊天時提到的“超市被砸”“與領導有關系”等信息,也都一一記錄下來。他還特意把聽到的名號——“龍哥”“霸哥”“趙爺”“天霸實業”——單獨列了出來,在旁邊畫了一個問號。
寫的時候,雷杰的腰因為長時間坐著而隱隱作痛,他時不時地要調整一下坐姿,用手揉一揉腰側,可手里的筆卻從未停下。鉛筆芯斷了好幾次,他就拿出一把小刀,慢慢削鉛筆,削下來的木屑落在書桌上,他用手指輕輕拂掉,然后繼續寫。
燈光下,他的影子映在墻上,隨著他寫字的動作微微晃動。房間里很安靜,只有鉛筆在紙上滑動的“沙沙”聲,還有掛鐘的“滴答”聲。
寫完最后一個字,雷杰放下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合上筆記本,用手摸了摸封面,指尖能感覺到封面的磨損痕跡,心里突然想起了以前的隊長——隊長曾經說過,“細節決定成敗,每一個記錄都可能成為關鍵”。以前他記任務記錄時,隊長總是要求他記得詳細、準確,現在,他把這個習慣帶到了這里。
他不知道自己記下這些有什么用,或許只是一種職業習慣,或許是為了將來某一天,這些記錄能成為揭露真相的證據,能幫助那些受苦的老百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被分配到什么崗位,這份記錄是否能派上用場。
但他知道,他必須這么做。這是他作為一個退伍軍人,作為一個曾經的守護者,唯一能做的事情。
雷杰把筆記本重新放回行軍包的最底層,又把鉛筆放在旁邊。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面的夜已經很深了,天空中沒有多少星星,只有一輪殘月掛在天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街道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只有幾盞路燈還亮著,照亮了空蕩蕩的街道。
凌源縣的夜,似乎格外沉重,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雷杰靠在窗邊,望著漆黑的夜空,心里思緒萬千。那份遲遲未到的安置通知,又會將他帶向何方?是分配到一個普通的崗位,讓他繼續看著這座城市的黑暗,卻無力改變?還是分配到一個能讓他有所作為的崗位,讓他有機會去驅散這些黑暗,保護那些弱小的老百姓?
他這份悄然燃起的怒火,又該如何安放?是繼續壓抑在心底,看著黑惡勢力為所欲為?還是在將來的某一天,用合適的方式,將這怒火化為力量,去對抗那些罪惡?
夜風吹在雷杰的臉上,帶著一絲涼意。他握緊了拳頭,目光變得堅定起來——不管將來會怎樣,他都不會忘記自己的誓言,不會忘記自己的天職。他會等著那份安置通知,等著一個能讓他重新站起來,繼續守護的機會。
房間里的臺燈還亮著,照亮了書桌上的那支鉛筆,也照亮了雷杰心中的那份決心。凌源縣的黑暗或許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但雷杰知道,他不會再讓這份黑暗,肆無忌憚地籠罩著這座城市,籠罩著那些無辜的老百姓。
---
下集內容提示:報到入職
雷杰終于等到了縣里的安置通知,被分配到凌源縣公安局,任特警大隊副隊長(保留正科待遇)。他前往縣公安局報到,受到局領導的接待。領導簡單介紹了局里和特警隊的情況,言語中透露出一些復雜和保留。雷杰被引薦給特警隊的同事們,隊員們對他這位“空降”的副隊長態度各異,有的好奇,有的敬佩其傳奇經歷,也有的流露出不以為然和審視的目光。雷杰敏銳地感受到了隊內微妙的氣氛,但他不動聲色,正式開始了他的從警生涯。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