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青木之援與林中秘徑第12頁
冰冷、死寂的遺跡大殿景象，如同破碎的鏡片般從蝦仁的意識中迅速剝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蠻橫闖入感官的、洶涌澎湃的生命洪流。
“砰——咔嚓——轟！”
一連串沉悶而結實的撞擊與斷裂聲，是他降臨此界最初、也最直接的“問候”。后背先是狠狠撞在某種極具韌性卻又布滿粗糙凸起的支撐物上，瞬間的窒息感與五臟移位般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緊接著，是連續不斷、清脆而令人牙酸的樹枝斷裂聲，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投石機拋出的頑石，毫無緩沖地撕破一層又一層的綠色天幕。
最終，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和四散飛濺的腐殖質，他重重地砸落在地。巨大的沖擊力讓地面都微微震顫，身下厚實而濕潤的落葉層勉強起到了些許緩沖作用，但依舊震得他氣血翻騰，喉頭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塵土、碎葉和潮濕的泥土氣息一股腦地涌入鼻腔。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蝦仁蜷縮在冰冷的土地上，像一只被摔碎的陶俑，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艱難無比。他貪婪地呼吸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楚，但吸入的空氣，卻讓他近乎麻木的靈覺微微一顫。
生機！無比磅礴、純粹、幾乎要凝成實質的生命氣息！
他艱難地抬起頭，視線因疼痛和眩暈而有些模糊，但映入眼簾的景象，依舊讓他心神劇震，暫時忘卻了身體的痛苦。
不再是那永恒黑暗、只有冰冷黑石與萬年塵埃的絕望囚籠。這里是生命的海洋，是綠色的狂想曲。
參天巨木如同遠古的巨人，沉默地矗立著，它們的樹干粗壯得超乎想象，有些甚至需要十余人方能合抱，樹皮斑駁嶙峋，覆蓋著厚厚如絨毯般的青苔與一些散發著微光的菌類。巨大的樹冠在高空肆意伸展，層層疊疊的枝葉交織成一片幾乎密不透風的綠色蒼穹，將天空徹底遮蔽。只有極少數幸運的陽光，如同執著的光之利劍，頑強地穿透葉海的縫隙，投射下一道道清晰可見的、充滿了浮游微塵的光柱，在布滿各種奇異蕨類、藤蔓和五彩斑斕蘑菇的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錯、斑駁陸離的光影圖案。
空氣中彌漫著復雜而濃郁的氣味——厚重泥土的腥甜、腐爛枝葉的微醺、無數草木散發出的清新又略帶辛辣的清香，還有遠處飄來的、某種不知名野花的馥郁甜香，以及一種……仿佛來自大地深處、蘊含著無限生機的靈韻之氣。
靈氣！蝦仁瞬間確認。這里的天地靈氣，其充沛程度，遠超他出身的那資源貧瘠、法則不全的玄黑界，甚至比他曾短暫停留、魔氣森然的萬化魔域核心地帶還要濃郁數倍！而且，這靈氣屬性極為鮮明，充滿了生長、滋養、治愈的特性，是極為純粹而溫和的乙木精氣！
僅僅是本能地呼吸了幾口，他那如同久旱龜裂土地般的經脈，以及深處那枚黯淡無光、布滿裂痕的混沌金丹，都傳來一陣陣細微卻真實的舒緩感，如同被清冽的泉水輕輕浸潤。這讓他確認，此地絕非險惡絕地，而是一處難得的洞天福地。
“這里……就是上古傳送陣指向的‘蒼梧界’？”蝦仁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脫離死地的慶幸，有對新世界的好奇，但更多的，是對于自身糟糕狀態的深深憂慮。
“呦……呦……”身旁傳來小金虛弱而帶著些許痛苦的鳴叫。小家伙的情況比他稍好，但穿越空間以及這粗暴的墜落顯然也讓它不好受。它淡金色的、原本流光溢彩的鱗片，此刻沾滿了泥污和草屑，顯得有些狼狽，那雙琉璃般純凈的眼眸里還帶著穿越空間后的暈眩與茫然。但它依舊憑借著本能，掙扎著爬到蝦仁身邊，用它那冰涼而堅硬的額頭，輕輕地、一遍遍地蹭著蝦仁的臉頰和手臂，傳遞著純粹的關切與依賴。
“我……沒事。”蝦仁的聲音沙啞干澀，他勉強擠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伸手輕輕撫摸著小金的頭顱。觸手一片冰涼，能感受到鱗片下細微的顫抖。他嘗試調動一絲力量坐起來，卻發現這個簡單的動作此刻都變得無比艱難。全身骨骼如同散架重組，肌肉酸痛無力，更重要的是丹田氣海之內，那原本應如江河奔涌的混沌劍元，此刻只剩下幾縷細若游絲的氣流在艱難游走，維系著最基本的生機循環。混沌金丹死氣沉沉，表面的裂紋在靈覺感知下觸目驚心，仿佛輕輕一觸就會徹底碎裂。意劍劍心雖然保持著最后的清明，但也如同風中殘燭，光芒微弱，難以凝聚起有效的神念力量。
總結來說，他現在的狀態，虛弱到了極致。莫說是遇到此界的修行者或者強大的妖獸，恐怕隨便一頭饑餓的野獸，都能輕易將他和小金置于死地。
必須盡快恢復力量！至少，要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強忍著無處不在的劇痛，摒棄雜念，意沉丹田，嘗試運轉那得自混沌核心碎片的無名功法，這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
功法甫一催動，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周圍濃郁到幾乎液化的乙木靈氣，立刻受到了吸引，開始絲絲縷縷地匯聚過來，透過他周身舒張的毛孔，滲入干涸的經脈。
然而，問題幾乎是立刻顯現無疑。
他修煉的混沌之道，理論上包羅萬象，可以熔煉萬氣為己用。但此刻，他重傷瀕危，功法運轉晦澀遲緩，效率低得令人絕望。更麻煩的是，此地靈氣屬性過于單一和純粹。那磅礴的、充滿生發之機的乙木精氣，在涌入他體內后，并未能迅速被轉化為中正平和的混沌之氣，反而因其本身“生長”、“舒展”、“向上”的特性，與他體內需要“穩定”、“凝練”、“修復”的混沌根基產生了微妙而持續的沖突。
大量的木靈之氣堆積在經脈中，不僅帶來了脹痛感，甚至開始隱隱刺激那些尚未愈合的暗傷，如同在破損的河道中強行灌注過多的洪流，不僅無法滋潤土地，反而有沖垮堤岸的風險。
“屬性相沖……而且，此地木靈之氣過于旺盛，于我此刻道基，弊大于利……”蝦仁眉頭緊鎖，心中一片冰涼。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好不容易找到一處靈氣充沛之地，卻因屬性不合，反而成了修煉的阻礙。這就如同一個渴極之人落入海中，周圍皆是水，卻無一滴可飲，強行飲用，只會加速死亡。
他必須找到其他屬性的靈氣源來平衡，或者找到能夠快速、高效轉化木靈之氣的方法，否則，在此地久留，非但無益，反而可能加重傷勢，甚至動搖道基。
就在他心中憂慮，苦苦思索對策之際——
“沙沙……沙沙沙……”
一陣極其細微，卻又密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響起。
這聲音并非風吹樹葉的自然聲響，而是某種節肢動物快速爬行、與地面腐葉和灌木摩擦所發出的、帶著明確目的性的聲音。
蝦仁心中一凜，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將他從內視狀態中驚醒。他強撐著提起最后一絲精神，將意劍劍心那微弱到極致的感知力如同蛛網般向四周擴散開去。
只見周圍的陰影里，巨樹的根部，茂密的蕨類叢中，甚至頭頂的枝杈上，不知何時，亮起了一雙雙或碧綠如鬼火、或猩紅如血滴、或幽藍如冰晶的小眼睛。這些眼睛的主人，是一只只約莫成人拳頭大小，形似蜘蛛，但通體呈現出一種與環境完美融合的、帶著木質紋理的墨綠色的怪異蟲豸。它們的八條節肢細長而尖銳，移動時悄無聲息，只有口器開合時，發出細微卻清晰的“咔噠”聲，如同死神的低語。它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十分詭異，既有草木般的妖氣，又混合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屬于腐敗與死亡的陰寒之氣。
腐木妖蛛！蝦仁的識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從古老玉簡中看到的名稱。這種妖蟲通常群居，個體實力低微，約莫相當于煉氣初期的修士，但其口器中蘊含的神經麻痹毒素與強烈的腐蝕妖力極為難纏，一旦被其咬中，毒素會迅速蔓延，妖力則會侵蝕生機，便是筑基修士被大量圍困，也兇多吉少。而眼前的數量……目光所及，密密麻麻，如同涌動的墨綠色潮水，何止數百！
顯然，他和小金墜落時造成的動靜，以及他們此刻散發出的、與這片森林格格不入的“異類”氣息和無法掩飾的虛弱，就像在饑餓的鯊魚群中滴入了鮮血，瞬間引來了這些森林中的“清道夫”和“機會主義者”。
蝦仁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若是全盛時期，他甚至無需動用劍元，僅憑意劍劍心散發的凌厲劍意，便能將這些低階妖蟲的神魂瞬間震碎。但現在……他連站穩都困難，玄黑右臂皮膚下那幾縷剛剛恢復的混沌氣流，微弱得如同螢火，恐怕連一只妖蛛的甲殼都無法擊破。
他嘗試溝通識海中那神秘的黑色立方體，但那東西如同徹底沉寂了一般，毫無反應。嘗試催動混沌金丹，回應他的只有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刺痛。
難道剛剛脫離死寂的遺跡，便要葬身于這看似生機勃勃的森林之中？死在這些連妖獸都算不上的低級蟲豸口中？
不甘！強烈的不甘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燒！
他咬緊牙關，用盡最后力氣，將玄黑色的右臂橫在身前，那微弱的混沌氣流如同風中殘燭般縈繞其上，試圖構筑起最后一道可憐的防線。同時，他另一只手將小金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小金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盡管虛弱，它依舊掙扎著，發出一聲充滿威脅性的、帶著殘余龍威的低沉咆哮，四爪緊扣地面，淡金色的鱗片微微豎起，額間那片融合了龍鱗的碎片，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卻依舊帶著神圣氣息的金芒，試圖威懾這些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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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點微不足道的威懾，對于靈智低下、只憑獵食本能行事的腐木妖蛛而言，顯然毫無作用。它們那無數雙小眼睛里，只有對“食物”最原始的貪婪和瘋狂。
“咔噠——！”
伴隨著一聲格外尖銳、仿佛是指令般的嘶鳴，如同吹響了總攻的號角！四面八方的墨綠色潮水，猛地沸騰起來！無數腐木妖蛛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彈射裝置，猛地從地面、從樹干、從枝葉間彈射而起，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墨綠色箭矢，帶著刺鼻的腥風，鋪天蓋地般撲向中間這一人一獸！
死亡的陰影，在這一刻濃郁到了極致！蝦仁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沖在最前面那只妖蛛張開的口器中，那閃爍著幽藍寒光的毒牙！
他閉上了眼睛，并非放棄，而是將最后的心神，全部凝聚于意劍劍心，準備迎接那預料之中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最后的意識湮滅。
然而——
預想中的撕咬和劇痛并未到來。
就在第一波妖蛛的毒牙即將觸及他皮膚的前一剎那——
“嗡——”
一聲奇異的、低沉的、仿佛源自大地深處，又像是萬千古木同時低吟的顫鳴，毫無征兆地自森林的某個方向響起。這聲音并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與安撫力量，瞬間蓋過了所有蟲豸的嘶鳴與爬行聲，清晰地傳入蝦仁的耳中，甚至直接震蕩在他的神魂深處。
緊接著，一道柔和、純凈、充滿了無限生機與治愈力量的翡翠色光輝，如同平靜湖面上蕩開的漣漪，又如同初春悄然融化的雪水，以一種超越了視覺感知的速度，無聲無息地掠過整個戰場。
光芒所及之處，時間與空間仿佛被施加了某種奇妙的凝滯法術。那些兇悍撲來的腐木妖蛛，無論是尚在半空，還是即將觸及目標，其迅猛的動作都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琥珀凍結。它們猩紅、碧綠、幽藍的眼眸中，那瘋狂的貪婪與暴戾，如同被清水洗滌的墨跡，迅速褪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恐懼，以及……一種對于更高層次存在的、近乎本能的敬畏？
下一刻，令蝦仁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所有妖蛛，無論處于何種狀態，都如同潮水遇到了灼熱滾燙的堤岸，又像是卑微的臣民見到了至高無上的君王，以比它們撲來時更加慌亂、更加迅疾的速度，瘋狂地向后退卻。它們相互撞擊、踩踏，發出混亂而急促的“咔噠”聲，爭先恐后地鉆入灌木叢、腐葉層、樹洞裂隙之中，不過短短兩三個呼吸的時間，之前那密密麻麻、令人絕望的墨綠色潮水，便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它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只有空氣中依舊殘留的淡淡腥氣，以及地面上一些被慌亂妖蛛踩踏過的凌亂痕跡，證明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生死一線的危機并非虛幻。
死里逃生！
巨大的反差讓蝦仁緊繃到極致的心神驟然松弛，一陣強烈的虛脫感襲來，他雙腿一軟，險些直接癱倒在地。他單手撐住身旁潮濕的樹干，劇烈地喘息著，胸腔如同破舊的風箱般起伏。但他的目光，卻如同最銳利的鷹隼，第一時間便投向了那翡翠色光芒傳來的方向——古林更深處，光影斑駁的幽暗之地。
小金也明顯松了口氣，但依舊保持著警惕，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帶著疑惑的嗚咽聲，琉璃般的眼眸緊緊盯著那個方向。
斑駁陸離的光影下，一個身影，緩緩自古林深處走來。
他的步伐從容而穩定，仿佛與這片古老的森林有著共同的呼吸節奏。隨著他的靠近，周圍那些受驚的鳥雀重新發出了鳴叫，躁動的微小生靈也安靜下來，甚至連空氣都似乎變得更加清新寧靜。
那是一位老者。他身披一件看似簡陋、實則蘊含自然道韻的袍服，由某種泛著柔和光澤的翠綠藤蔓與寬大厚實的、紋路奇異的樹葉巧妙編織而成，仿佛本身就是森林的一部分。他手持一根彎曲虬結的古老木杖，杖身呈現出深沉的暗褐色，仿佛歷經了無數歲月，而杖頭頂端，則鑲嵌著一顆約莫雞蛋大小、渾圓無瑕、內部仿佛有液態生機在緩緩流淌的翡翠寶石，正是那翡翠光芒的源頭。
老者須發皆白，長發隨意披散，長須垂至胸前，面容上布滿了如同古樹年輪般深邃的皺紋，每一道都仿佛刻滿了時光的故事。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那是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第一抹新綠，是雨后山林最純凈的翡翠，清澈、深邃，不見絲毫渾濁，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生機與看透世事的智慧。他周身沒有散發任何強大的威壓，卻自帶一種與天地自然渾然一體的厚重與寧靜，仿佛他便是這片青骸林的意志延伸，是這片古老土地的守護者。
老者走到蝦仁前方約三丈處停下，這個距離既表達了非敵意，也保持著足夠的謹慎。他那翠綠色的眼眸，帶著一絲溫和的探究，首先落在了蝦仁身上，在他那異常醒目的玄黑色右臂上停留了一瞬，閃過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訝異，隨即又看向蝦仁身前，雖然虛弱卻依舊努力做出護衛姿態的小金，目光在小金額間那枚散發著微弱龍威與混沌氣息的碎片上掠過，那抹訝異似乎更深了。
“異鄉的旅者，”老者的聲音蒼老而平和，帶著一種奇特的、如同風吹林海、雨打芭蕉般的自然韻律。他說的是蝦仁完全無法理解的語言，音節古樸而復雜，但奇妙的是，那聲音中蘊含的清晰意念，卻直接、無障礙地傳遞到了蝦仁的識海深處，讓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是一種超越了語言界限的高層次神念交流，顯示出老者深不可測的修為境界。
“這片‘青骸林’并不歡迎外來的氣息，尤其是……帶著如此沉重傷勢與死亡印記的存在。”老者的意念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直接點出了蝦仁的狀態和不受歡迎的事實。
蝦仁心中凜然。這位老者絕非尋常人物，其手段、其與這片森林的契合度，都遠超他的想象。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忍著經脈的脹痛，依照修行界通用的禮節，抱拳深深躬身，同樣以神念回應，語氣帶著真誠的感激與必要的謹慎：“晚輩蝦仁，與伙伴小金，多謝前輩出手相助，解我等于危難。我等確非此界之人，因遭遇空間變故，流落于此，身受重傷，若有冒犯此地清凈，實非本意，還望前輩海涵。”
老者微微頷首，目光再次細致地掃過蝦仁蒼白如紙、冷汗涔涔的臉龐，以及那無法完全收斂的、紊亂如同亂麻卻又帶著奇異混沌特性的虛弱氣息，翠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你的傷勢很重，非比尋常。本源受損，道基動搖，與此地過于旺盛純粹的乙木精氣格格不入，強行滯留，非但無益，反而會加劇你的痛苦，引動舊傷，甚至……會引來比腐木妖蛛更麻煩、對異種氣息更敏感的東西。”老者緩緩說道，手中的翡翠木杖輕輕頓地。
“咚。”
一聲輕響，如同石子落入深潭。以木杖落點為中心，一圈柔和而純粹的翡翠色光環無聲無息地蕩漾開來，迅速將蝦仁和小金籠罩其中。
剎那間，蝦仁感到周圍環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原本如同無數細針般刺激著他經脈、帶著排斥與躁動意味的乙木靈氣，仿佛被一股更宏大、更溫和的力量所梳理、所安撫，變得溫順而親和起來。涌入他體內的氣息，不再帶來脹痛，反而如同最純凈的生命泉涌，帶著清涼的治愈之力，溫柔地滋潤著他干涸欲裂的經脈，撫慰著他那遍布裂痕的金丹。雖然這股外力無法根治他混沌道基的根本之傷，卻極大地緩解了他此刻最難以忍受的痛苦，讓他幾乎要舒服地出來。一直緊繃的神經，在這股安撫之力下，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許。
小金也發出了舒適的“嗚嗚”聲，身上黯淡的鱗片似乎都恢復了一絲光澤。
“隨我來吧，異鄉人。”老者不再多言，轉身，向著森林更幽深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斑駁的光影中顯得有些朦朧，“離開這片邊緣地帶。青木部族，或許能為你提供一處暫時的容身之所，避開這林中的不速之客。”
青木部族？
蝦仁心中一動。看來這蒼梧界，并非無主之地，而是存在著原生的智慧生靈，甚至可能形成了某種社會結構。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老者，自稱來自“青木部族”，而且從其言語和手段來看，在部族中地位定然不低。
是絕境中的援手，還是未知的陷阱？對方是看中了自己的某種特質，還是純粹的善意？
目光掃過老者那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祥和背影，感受著周身那舒適了許多、被刻意營造出的溫和環境，蝦仁很清楚，以他和小金現在這油盡燈枯的狀態，在這片陌生而危機四伏的森林里，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跟隨這位看似友善的老者，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氣，那經過意劍劍心千錘百煉的意志，讓他迅速壓下了心中的種種疑慮與不安。當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恢復傷勢。無論如何，先離開這剛剛遭遇襲擊的是非之地再說。
他對著小金點了點頭，示意它跟上。小家伙雖然依舊有些警惕，但對蝦仁的決定毫無異議，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腳邊。
蝦仁邁開依舊虛浮無力的腳步，踏著厚實的腐殖層，跟上了那位手持翡翠木杖的老者，身影逐漸消失在古林深處那更加濃郁、更加神秘的綠色光影之中。
新的世界，第一次接觸，帶著未知與希望，已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