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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濟寧。 運河名城,水運樞紐。 朝鮮使臣崔溥《飄海錄》記載:“…乃兩京之要塞,商旅輻輳之地。樓臺之密,市肆之盛,貨財之富,船舶之集,雖不及蘇杭,亦甲于山東,名天下矣。” 冒著盛夏酷暑,花了整整十天,朱寅等人才跟著戚繼光,從登州來到運河邊的濟寧。 北方運河樞紐,山東一省就占了四個:濟寧、臨清、德州、聊城。 這濟寧城雖然不像臨清那樣有榷稅鈔關,卻有河道總督衙門,實為四城之首。 河道總督衙門,就在附近不遠。 朱寅等人牽馬穿過河邊有名的竹竿巷,到了最繁華的南陽鎮,就是最大的河運碼頭了。 站在碼頭之上,但見寬闊的河面上船舶云集,有樓船、帆船、烏篷船、艨艟…各種各樣的舟船,有的停在碼頭,有的川流不息。 運河兩岸,號子聲、吆喝聲、吶喊聲、鼓樂聲、馬嘶聲,沸反盈天,熱鬧非凡。 人流如織。 上下船的不僅是人和貨物,還有馬騾牛羊等牲口。 整個碼頭集鎮,都是來自天南海北、操著不同口音的的人群。 洪武正韻的南京話,字正腔圓的京師話,齊語鏗鏘的山東話,吳儂軟語的江南話,雅音已失的河南話,秦腔味重的陜西話,啵撒馬哈的湖廣話,古雅韻致的廣東話… 遍身綾羅的富商豪紳,一身江湖氣的奢遮船主,網巾?衫的白衣士子,器宇軒昂的上任官員,從容不迫的和尚道士。 當然還有滿頭珠翠的貴婦千金,紅袖招搖的花船女校書,挑著擔子的腳夫,貨郎,手藝人。 更有短衣褐服、粗手大腳的水手、苦役、雇工、幫閑。 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吃運河飯的漕幫雇員。 整個運河的漕運勞工,幾乎都被大大小小的漕幫勢力壟斷了。 各家漕幫背后,都是有權有勢有靠山,屬于最早的人力資本家。官場上沒人照應,也就干不成。 這一幅繁華忙碌的碼頭圖景,看在朱寅和寧家姐妹眼里,似乎和后世的碼頭車站沒有太大區別。 好像只有衣服和發式變了。 此時正是晌午,太陽最毒,也是吃午飯的時候。 不管是岸邊角落的蒼蠅飯館,還是招牌亮眼的高檔酒樓,都是人滿為患。 貧富貴賤,有錢無錢,總要吃飯啊。 就是乞丐,此時也成群結隊的出來乞討了。 整個集鎮,都彌漫著飯菜的香味。 “爹,我們去太白樓吃了午飯再走吧。”挽著角髻的朱寅踮起腳,指著不遠處的太白樓。 那是一個高檔酒樓。 “馬匹一路拉車,大熱天的掉了不少膘。路上驛站的馬料,都是以次充好,甚至都發霉了。” “孩兒的意思是,今天咱們在南陽集住一晚,給馬喂飽精料豆餅。明早再坐船,反正孔家人也追不上來。” 帶著斗笠的戚繼光點頭道:“好,那就住一晚。咱們一行八人,還有馬車馬匹,肯定要雇一艘船。” “運河航遠,最是江湖水深,不能貪圖便宜顧私船,容易遇到黑船。” “咱們要找阜頭舟牙,在船行租船,雖然價格貴,但畢竟有官府監管,有規矩照著,出了事也要負責。” 朱寅笑道:“爹真是老江湖。那就找阜頭牙行吧。” 這次他們是以戚繼光的隨從身份南下。 因為戚繼光有官籍,還有登州府的官憑文牒,不需要辦路引,倒是省了幾百兩打點衙門的冤枉錢。 戚繼光的肺病差不多痊愈了,風濕腿也好了很多,看上去面色紅潤,似乎年輕了幾歲,精神越發瞿爍,隱隱有點老當益壯的意思了。 朱寅和寧采薇都很高興。 他們終于改變了戚繼光的命運。戚繼光身體和心理健康好轉,度過了鬼門關,很可能就是長壽的命。 當下幾人牽馬拉車的來到門樓軒昂的太白樓。 門外兩邊栽種著幾棵招財的銀杏樹,下面早已經坐著好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面前放著破碗。 有的碗中有幾個銅錢。有的碗中空空如也。 有的乞丐靠著柳樹,自得其樂的捉著虱子。只要捉住了,那就對不起,裂嘴一笑就扔進嘴里,咯嘣一聲。 但更多的乞丐,則是眼巴巴的望著酒樓門口,等著里面的客人吃飽喝足出來。 果然,朱寅等人剛要進門,里面就出來兩個士子模樣的青年。 其中一人手中拿著幾個包子,不等乞丐們撲上來,就主動扔了出去。 幾個乞丐的動作十分敏捷,就像是被投喂的野獸,熟練精準的接住了包子,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去。 他們也不道謝,甚至都不看施舍者,只是對付口中的包子。 沒有搶到包子的同行,卻是惡狼般兇狠的瞪著他們,喉頭滾動。 “飛白兄。”另一個士子冷笑不已,神色有點刻薄,“這種婦人之仁,又有何用?” “他們有手有腳,卻乞討為生,不就是太祖爺眼中的‘逸夫’么?哼,這要是在國初,他們是要治罪的。” “逸夫?”被稱為飛白兄的士子不到二十,生的身軀偉岸,器宇軒昂。 他搖頭道:“逸夫又如何?國朝雖大,黎民雖多,安有人真愿乞討為生?” “嘉賓兄,若這也算婦人之仁,那你也太看得起我。” 說完,舉步就走。 朱寅掃了一眼那個“飛白兄”,不禁若有所思。 正思索間,里面又迎出來一個青衣小帽的知客堂倌兒。 他見到眾人衣冠楚楚,車馬簇簇,心知是舍得花錢的,堆著一臉憨笑唱喏道: “各位客官爺們,這大熱天的,趕路辛苦!” “快請進吧!” 說完喊道:“馬夫!” 里面沖出兩個伙計,一起上前牽著馬,進了院子。 進了前院,才是酒樓。 朱寅扶著戚繼光,寧采薇抱著妹妹,咯噔咯噔的上樓,卻見樓上已經快坐滿了。 眾人選了一個靠窗面河的雅座,剛剛坐定,就聽到傍邊桌上有個士子模樣的酒客大聲說道: “說是去年十一月以來,陛下就開始怠政,斷斷續續不臨朝了。大半年來,就連政府(內閣),都沒有被傳召幾次。” “你們說說,這是好兆頭么?陛下是要學世廟么?” “江陵當國時,都說江陵霸道。江陵死后,又說他是奸相,差點開棺戮尸。” “可是為何奸相死了好幾年,反而國事日非?那么,到底誰錯了呢?” “你醉了!”旁邊桌上有陌生人好心提醒道,“閣下不要浪言,免得禍從口出!” 話剛落音,角落里站起來一個氣息陰郁的皂衣男子。 他一站起來,其他地方也站起來幾個閑漢一般的人。 他走到那醉醺醺的酒客面前,取出一塊烏木牙牌,聲音溫和的低聲說道: “錦衣衛辦案。勞煩尊駕,隨俺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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