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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情報失誤，險入危機中
蕭景珩的手指剛碰到那封新到的竹筒，窗外夜鴉撲棱飛起的動靜還沒落定，檐角陶罐碎在地上“哐”一聲響。他沒抬頭，只把竹筒擰開，抽出里面卷得緊巴巴的紙條，就著燭火一照——是阿箬的字，沒錯。
但不是她常用的那種歪歪扭扭帶點俏皮的寫法，而是刻意壓平了筆鋒，像誰臨摹過好幾遍才敢下筆。
紙上寫著：“趙字旗車隊昨夜繞行鹽道，押運火油三百桶，向盧龍關疾進，恐三日內發(fā)難。”
底下還用茶水浸出一道暗紋，是他倆之前約好的暗語驗證——“陳二丫今日賣完煎餅”，對上了。
蕭景珩眉頭一跳，腦子里立馬轉了八百圈。七日前說燕王要舉兵，現(xiàn)在突然提前？火油三百桶可不是小數(shù)目，要是真順著荒廢二十年的運鹽路偷偷摸上來，盧龍關那幫守軍連個屁都放不出來就得被燒成炭人。
他猛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腳邊的小凳子，“傳親衛(wèi)！馬上！”
親衛(wèi)幾乎是滾進來：“世子爺您別踹了，我來了我來了！”
“立刻升級三級部署！”蕭景珩抓起沙盤上的紅簽，狠狠插進盧龍關咽喉位置，“前鋒營連夜拔營南移二十里，影衛(wèi)組切入山脊線，封鎖所有出入口。再給鐵脖梟傳令——盯死鹽道，發(fā)現(xiàn)任何車隊，先放過去，后截尾隊，活捉一個回來問話。”
親衛(wèi)聽得頭皮發(fā)麻：“可……咱們原計劃是等他們進了北三鎮(zhèn)再收網(wǎng)啊，這會兒動主力，萬一是個……”
“也得當真炸彈防。”蕭景珩冷笑，“阿箬這條線從沒出過錯。她現(xiàn)在就在盧龍關外裝采買員，親眼看見的東西，能假到哪兒去？”
親衛(wèi)不敢再多嘴，抄起令箭就往外跑。
半個時辰不到，命令全發(fā)了出去。南陵勢力像一臺沉睡的巨獸，轟然啟動，各路人馬開始調動。
蕭景珩坐在案前，手里捏著那張密信反復看，總覺得哪不對勁。阿箬寫字一向潦草，尤其是“丫”字，總愛往上挑個鉤，像個翹尾巴的小狗。可這張紙上的“丫”，右鉤拖得老長，像是硬生生補上去的。
他瞇眼盯著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從書架上抽出那本《農(nóng)政全書》，翻開夾頁——里面正是昨天收到的原始紙條：“阿箬已抵盧龍關外，化名‘陳二丫’，持戶部采買文牒入鎮(zhèn)。”
兩張紙并排一擺，差距立現(xiàn)。
昨天那張，“丫”字靈動飛揚；今天這張，規(guī)規(guī)矩矩，像小學生描紅。
蕭景珩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順著后背滑下去。
“來人！”他聲音陡然低沉，“查送信童子是誰派的？從哪兒來的？現(xiàn)在人在哪？”
親衛(wèi)很快回報：“說是乞兒幫安排的流民少年，十二三歲，臉上有疤。人已經(jīng)不見了，沒人知道他叫啥。”
蕭景珩一拳砸在桌上：“壞了！這是調包計！有人拿阿箬的身份放餌，專門釣我們動主力！”
話音未落，西嶺方向快馬加鞭送來鐵脖梟回信：“近兩日并無大規(guī)模人馬經(jīng)過運鹽路，沿途哨點均無異動。”
緊接著，北境巡查組也報：“李崇山部一切正常，糧草發(fā)放如常，士卒無異常集結。”
蕭景珩腦子“嗡”地一聲炸開。
敵人根本沒動，動的是他自己。
前鋒營已經(jīng)南移二十里，側翼完全暴露；影衛(wèi)組深入山林，短時間內撤不回來；七派聯(lián)絡使接到指令，正準備響應集結……整個布局被這一紙假情報攪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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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命的是——阿箬呢？
她要是真?zhèn)髁诉@消息，怎么會不留后續(xù)？要是沒傳，那這張偽造密信是怎么冒出來的？
“通知所有隊伍，立即停止行動。”蕭景珩咬牙切齒，“前鋒營原地待命，不得再進一步。影衛(wèi)組保持隱蔽，沒有新令不準出擊。七派聯(lián)絡使暫緩響應，等我親自確認口令。”
親衛(wèi)臉色發(fā)白：“可……命令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有些隊伍已經(jīng)動了，想收也收不回來啊。”
“那就給我追！騎最快的馬，穿最破的衣服，裝成逃兵也要把人攔下來！”蕭景珩眼睛赤紅，“誰要是讓主力陷進空城陷阱，提頭來見！”
親衛(wèi)腿都軟了，跌跌撞撞往外沖。
屋內只剩蕭景珩一人，他死死盯著沙盤，手指在盧龍關和北三鎮(zhèn)之間來回劃拉。燕王這是吃準了他會信阿箬，故意往她這條線上塞假消息，逼他自亂陣腳。
高啊，太他媽高了。
這不是打仗，是心理戰(zhàn)，專打你最信任的點。
他越想越怕，冷汗一層層往外冒。阿箬現(xiàn)在在哪？是不是已經(jīng)被抓了？還是說……她根本就沒發(fā)出過這封信？
正想著，窗外“嗖”地飛進一支竹哨，砸在窗臺上彈了兩下。
暗衛(wèi)翻進來，渾身是血，膝蓋一彎直接跪倒：“世子……阿箬……落入陷阱……他們……抓的是個替身……”
“什么替身？”蕭景珩一把揪住他衣領，“你說清楚！”
“我們在盧龍關外發(fā)現(xiàn)了她的包袱……里面有采買文書、虎符印泥……還有她常戴的那枚銅鈴……但人不在……對方留了話……說……‘真貨已收，假信管夠’……”
蕭景珩松開手，整個人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墻上，呼吸都慢了半拍。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局。
燕王知道阿箬是他最信任的“活情報”，干脆將計就計，抓個替身，偽造身份，放出假消息，等著他親手把自己的防線撕開一道口子。
而他，還真就一頭扎了進去。
滿屋子軍報被風吹得嘩啦作響，一張張從案頭飄起，像敗兵潰逃時丟下的旗幟。
蕭景珩緩緩低頭，看著手中那張偽造的密信，指尖一點點收緊，紙角被捏出了褶皺。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點瘆人。
“行啊，燕王叔。”他喃喃道，“玩陰的是吧？借我的手打我自己？”
“那你可記住了——”
“我蕭景珩最不怕的，就是被人當成傻子耍。”
話音剛落，門外又傳來急促腳步聲。
親衛(wèi)沖進來，聲音發(fā)抖：“世子！北三鎮(zhèn)邊境……還是沒動靜！但……但燕王府派出多隊輕騎，正在四處搜山……像是在找什么東西……或者……什么人……”
蕭景珩猛地抬頭，眼神如刀。
“他們在找阿箬。”他一字一頓，“但他們不知道，阿箬從來不是靠別人找的。”
“是她自己，能活著回來。”
他轉身走到案前，拿起朱筆，在沙盤旁的空白軍令紙上寫下四個大字：
原地蟄伏
筆鋒頓住，墨跡未干。
風掀起床簾一角，吹滅了半支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