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程光提了提褲子，臉上帶著一種終于解脫又有點憋屈的復(fù)雜表情，對著輸?shù)耐K，臉色有點灰的堂弟楊程風(fēng)嘿嘿一笑道：“哎呀，總算贏了一局！這陣子天天被我那曾孫子（楊德高）在棋盤上血虐，老頭子我差點要去掛精神科看看智商是不是欠費了。不過你還真別說，被虐著虐著，我感覺我這棋藝都快被逼出職業(yè)水準(zhǔn)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目光就掃到了桌那邊——一臉懷疑人生、盯著棋盤仿佛要看出花來的楊程月，以及旁邊那個笑嘻嘻、啃著手指一臉“我只是個無辜寶寶”模樣的楊德高。

再瞥一眼那棋局，黑棋（楊德高）的鐵空厚勢如同銅墻鐵壁，白棋（楊程月）的棋子則像無頭蒼蠅一樣散落四處，死氣沉沉。這局面，比他剛才好不容易贏的那盤還要慘烈十倍！

楊程光瞬間就全明白了。

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憤和“終于不是我一個人丟臉了”的缺德欣慰感同時涌上心頭。他強忍著爆笑的沖動，走過去重重拍了拍堂弟的肩膀，語氣沉痛中帶著一絲過來人的調(diào)侃：

“沒事，程月，看開點。自己人，不丟人。當(dāng)初我被他理光頭的時候，也懷疑過人生，甚至偷偷去查了老年癡呆的早期癥狀。讓他崩潰一回也好，這樣我們就能組個‘被曾孫虐哭的老太爺’聯(lián)盟了?！?/br>

楊程月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不甘和困惑：“哥！這沒道理啊！他才四歲！他…他這棋路…根本不像個孩子！我…”

“不像個孩子就對了！”楊程光仿佛找到了知音，聲音都提高了八度，“來來來，讓你看看更沒道理的！德高啊，來，太爺陪你下盤象棋！讓你太叔公也開開眼！”

小德高一聽，眼睛更亮了，奶聲奶氣地應(yīng)道：“好呀好呀！下象棋！”仿佛剛才碾壓了一位老太爺只是熱身運動。

新的棋盤迅速擺好。楊程光執(zhí)紅先行，還頗有風(fēng)度地走了步穩(wěn)健的“炮二平五”。小德高幾乎秒應(yīng)“馬8進7”。

噩夢開始了。

楊程光試圖擺出自己熟悉的“中炮盤頭馬”攻勢，準(zhǔn)備從中路突破。 然而小德高的應(yīng)法看似常規(guī)，卻總在關(guān)鍵時刻走出讓楊程光極其難受的變招。 比如，當(dāng)楊程光自信地“車一平二”捉炮時，小德高不是常規(guī)的“車9平8”保炮，而是輕巧地一個“炮2進4”！直接棄炮搶攻，反過來威脅紅方右翼。

楊程光一愣，計算后發(fā)現(xiàn)自己如果吃炮，局面會立刻陷入被動，只好先應(yīng)對。 但就這么一手，先機已失。

接下來的過程，對楊程光而言簡直就是一場酷刑。

楊程光思考五分鐘走一步，小德高啃著蘋果三秒鐘就回應(yīng)，而且每一步都精準(zhǔn)地打在紅棋陣型的要害上。

小德高的車馬炮仿佛長了眼睛，總能走到位置極佳、一子多用的點上。而楊程光的子力卻感覺處處受制，窩囊無比。

楊程光好不容易組織起一次看起來不錯的進攻，覺得自己能抽個車或者白吃一子。結(jié)果剛走完，就發(fā)現(xiàn)小德高有一個他完全沒算到的隱蔽解著，反而利用他的進攻節(jié)奏，順勢完成了更兇狠的合圍。

即使勉強兌子進入殘局，楊德高對“兵”、“卒”的運用簡直出神入化。一個小卒過河，在他手里比車還可怕，總能卡在最重要的位置，要么憋死老將，要么配合僅存的馬炮完成絕殺。

最終，在一場看似雙方子力相差不大的殘局中，楊德高用一馬一卒，硬是困死了楊程光的車炮單士象。那匹馬跳得如同鬼魅，總是在不可能的角度將軍、抽將，那個卒子一步步拱心，最后直接坐進了九宮中心。

楊程光拿著他的老帥，半天落不下去子，臉憋得通紅。他感覺自己不是在下棋，而是在和一個冰冷的阿爾法狗對弈，對方?jīng)]有任何情緒，只有絕對的計算和最優(yōu)解。

“將~軍~太爺！”小德高開心地拍著手，仿佛完成了一個有趣的游戲。

楊程光：“……”

他默默地放下棋子，抬頭望天，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終于完全理解了堂弟剛才的感受。那不是輸棋的懊惱，而是一種對自身智商的深度懷疑和一種被降維打擊后的茫然。

他轉(zhuǎn)頭看向同樣一臉呆滯的楊程風(fēng)、楊程月，用一種近乎悲壯的語氣說道：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我這‘職業(yè)級別’的棋術(shù)是怎么來的了吧？全是拿老臉和尊嚴(yán)換來的血淚經(jīng)驗啊！”

“我現(xiàn)在非常確定，這小子…”他指著還在笑嘻嘻的楊德高，“…根本就不是人類！”

三位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頂級高手，此刻并排坐著，對著一個四歲的孩子和兩盤慘不忍睹的棋局，同時陷入了對世界和人生的巨大懷疑之中。而那個“罪魁禍?zhǔn)住?，已?jīng)蹦蹦跳跳地去找太叔奶奶尹正年要點心吃了。

尹正年端來茶點，楊程風(fēng)和楊程月兩兄弟對坐，小德高在不遠(yuǎn)處的草地上笨拙地練著倒轉(zhuǎn)八方的起手式，一堆陀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群小孩在他身邊連連喝彩，大家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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