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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 當最后一縷殘陽消逝,整個十萬大山都陷入了黑夜之中。 紅月高高升起。 黑暗中,時不時有????的聲音響起。 那是邪異出來活動了。 而在弱水黑河之處。 陳黃皮以及渡厄行者一行人,正在看著奇異的一幕發生。 弱水黑河,幽暗無界。 但隨著黑夜的到來,那河面上觸之即死,碰著就亡,三息內就能教人魂飛魄散的黑霧卻融入了黑夜之中。 放眼看去,竟一時間混淆在了一起。 分不清黑霧和黑夜的區別。 “快看,月光照過來了!” 黃銅油燈在陳黃皮心中提醒。 不用它說,陳黃皮便已經看到了月光照在這弱水黑河上產生的變化。 黑夜之中有光。 月光再暗那也是光。 隨著月光照在河面上,那不見五指的黑暗便被驅散。 連帶著,先前的那些黑霧也都消失不見。 并且河水也變得清澈見底。 陳黃皮往河里一看,竟真的恍惚看到了一個世界一樣。 波光粼粼,模模糊糊。 有山川島嶼,亦有河流暗道。 而且在那水下,的確有著一個漆黑的方方正正的柱子,看著像是一座石碑。 這弱水黑河本就在十萬大山的最南側,白天的時候是外界和十萬大山的一道屏障。 而到了晚上,卻變成了一面鏡子。 “真奇怪。” 陳黃皮忍不住開口道:“這弱水黑河如此恐怖,便是仙人白日落水都得被毒死淹死,為何會有一個世界藏在其中?” “非也,非也。” 渡厄行者忌憚的道:“不是藏著一個世界,而是倒映著一個世界。” “天地異變之前,若是有驚天動地的古修,便能以丹田為奇點,開辟洞天福地。” “若是小僧沒看錯的話,這弱水黑河倒映的便是某位大能的洞天福地。” “或者說,是倒映著某位大能的丹田。’ 天地異變之前的修士,有各種各樣的修行之法。 但總的來說,仙道才是主流。 若是陳黃皮只是普通修士,這渡厄行者肯定不會說什么古修,而是換成佛修。 但佛修修的是命輪。 和丹田雖然說是一個東西,但又不是一回事。 佛修只有成佛,才能開辟出這般世界。 渡厄行者走到弱水河邊,從袖子上撕下一塊破布,丟在了那水面之上。 這破布落水,便泛起了一圈漣漪。 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銀白色就跟雪花一樣灑在水面上。 “陳施主且看。” 渡厄行者道:“這弱水黑河到了夜里,便沒了白日里那般詭異可怖,小僧的衣角落在水面而不浮,那皮肉舟自然也能護著咱們不墜此間。 “只是這河水無邊無際,若想找到那釣竿,恐怕難上加難。” “渡厄行者,你說的我都懂。” 陳黃皮嘆了口氣,無奈的道:“其實我也知道,此舉比大海撈針好不了多少,但我夢里的那些虛影們非要我來此找釣竿,還說什么找到釣竿以后” “就什么?” “記不清了。” 陳黃皮撓了撓頭道:“反正就讓我來找釣竿,或許等找到了我就想起來了。’ 好吧,佛子年幼。 記不清夢中之事倒也正常。 不過這樣一來,那這釣竿還真就非找不可了。 畢竟這是佛主的旨意。 “陳施主莫要擔憂。” 渡厄行者笑著道:“你乃天定西方之主,小僧定會助你找到那釣竿,大不了在此多費些時日便是。” 這弱水黑河天黑以后就變得稍微正常了一些。 只要趕在天亮之前回到岸上。 那便不會被那黑霧所困。 想到這,渡厄行者就對其余的僧人道:“速速支起皮肉舟,下河為佛子尋找釣竿。” 那些僧人立馬道:“我等聽令。” 陳黃皮訝然道:“渡厄行者,你為何叫我佛子?我明明是道士呀!“ 渡厄行者飽含深意的道:“陳施主,道袍遮不住你身上的佛意,待下了水,你便知道小僧為何稱你為佛子了。” “好,我相信你。” 陳黃皮有些驚慌,又有些期待。 他的眼神更是游離不定。 好似真的對其出身,亦有著一些不同的想法一樣。 并且,還小聲的喃喃道:“我小時候就對佛很感興趣,難道我不該修道,應該修佛不成?” 見那渡厄行者看過來,陳黃皮連忙緘口不言。 前者便微微一笑,只當做是沒聽到。 佛子啊佛子。 你沒有覺醒宿慧,還對自己的本質有些迷茫。 等上了皮肉舟,你看到自己的本相和佛身以后,便會意識到你究竟是誰。 那近百名僧人紛紛盤坐在地上,念誦起了佛經。 并且還在身前點亮了一只蠟燭。 渡厄行者也是一樣。 陳黃皮有些明悟,當那蠟燭燃燒殆盡,這些僧人的皮肉就會化作一艘無底的皮肉舟。 “渡厄行者,你這蠟燭看著好奇異,是用什么做的?” 那蠟燭燃燒的時候。 陳黃皮聞到了一股幽香。 渡厄行者面色不變,淡然的道:“這蠟燭名喚六根清凈燭,聞之能靜心,若有大智慧之人,聞到這燭香便能明悟佛理,看到我佛真身。” 陳黃皮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但他卻沒有聞到什么佛理。 亦沒有看到佛的真身。 他只聞到了尸油的臭味,只看到了一個個虛幻的面孔在隨著那蠟燭的燃燒化作灰燼。 索命鬼憤恨的道:“這一根蠟燭,起碼得數千條生命才能煉成,黃泉陰土的十八層地獄都沒有這般殘忍。” 陳黃皮在心中道:“他以為我看不到,可我卻看的清清楚楚,這西域佛國比大康的修士做的還要過分,若有一日我去了那鬼地方,定要殺它個血流成河。” 大康的修士和神明以人氣為食。 陳黃皮早就看著不順眼了。 但好歹,那些修士和神明還庇護凡人,只是將其當做牛馬,當做是一種資源。 而這西域佛國的佛修,不僅以人氣修行,反而還吃人。 連蠟燭都要用人來煉。 雖然陳黃皮沒去過西域佛國,可光是從這些只言片語之中,也清楚那鬼地方是個什么路數。 黃銅油燈感慨道:“黃泉陰土的十八層地獄也就圖一樂,真地獄還得是看這西域佛國。” 陳黃皮其實從這六根清凈燭里看到的不多。 反倒是黃二,它本就是至陰至邪的九冥神燈。 燈光和燭光本質上沒有區別。 觸類旁通之下,黃二便從這六根清凈燭的燭光之中,看到了這東西的煉制全過程。 三千童男,三千童女。 用法力吊著其一口氣,肉身不徹底煉成尸油之前,絕對不能讓其死去。 死后,更要用法力吊著其魂魄。 連魂魄也要成油。 如此一來,才能算的上是六根清凈燭。 陳黃皮能聽到凡人的聲音,卻聽不到這六根清凈燭的魂魄之音。 因為那些魂魄根本就不想求救,只想著早些燃盡,早些解脫。 隨著那蠟燭的燃盡。 陳黃皮恍惚之間,好似聽到了一陣呼氣的聲音。 那聲音很稚嫩。 聽的不真切,就好像是幻覺一樣。 莫名的,他心底有些悲傷。 “黃二,這六根清凈燭好邪門,我好像聽到了比我還小的孩子呼氣的聲音,你聽到了嗎?” “你沒聽錯,因為是我在呼氣。” 黃銅油燈不忍的道:“我剛剛閑來沒事,回憶起了你三歲時的模樣,就下意識的學了一下。” 陳黃皮不悅道:“黃二,你真不要臉,我都已經十四歲了,你還學我小時候,以后不許學了。” “好,我不學了。” 黃銅油燈死活不愿意將它看到的告訴陳黃皮。 那過程太殘忍。 它怕陳黃皮的心智會被污染。 只是,它并未看到,陳黃皮的雙目之中,卻有一抹黑色浮現。 那是邪眼的力量。 而就在那蠟燭燃盡之時。 渡厄行者的皮肉忽然蠕動了起來。 這人本就極為老邁,皮膚上全都是褶皺和老人斑,此時皮肉蠕動,那些皺紋卻全都繃直,好似有什么東西要從皮肉之下鉆出來一樣。 噗嗤一聲。 一雙手便破開了皮肉。 渡厄行者撕開了自己的皮囊,從中走了出來。 先前還須發皆白,臉上滿是皺紋的渡厄行者,此時卻起碼年輕了三十多歲,看著像是個孔武有力的中年和尚一樣。 “此乃小僧真相。” 渡厄行者笑著道:“褪去臭皮囊,自然見真相,佛法無邊,萬妙之緣。” 說著,便對著那褪下的皮肉一指。 “苦海需以舟來渡,今日你我,他日我你。” “去去去!” 隨著這渡厄行者話音落地。 那褪下的皮肉便迎風便長,轉瞬之間就變成了一搜皮肉舟,穩穩當當的落在了那弱水河面上。 陳黃皮看到,其余的僧人們也是這般。 只是他們卻只是年輕了十來歲,而不像渡厄行者這般的變化巨大。 “讓佛子見笑了。” 渡厄行者思忖著話語,便道:“若是小僧的法力再強一些,便能再褪下一層皮囊,化作另一艘皮肉舟,只是如今天地異變,卻不允許小僧繼續修行下去。” “如此,便只能讓佛子與小僧同乘一舟了。” 能和佛子同乘一舟。 這可是天大的福源。 而且還能親眼看到佛子的真身,日后佛子覺悟宿慧,這便是因果,或許日后自己也有成為菩薩的機會。 渡厄行者沖陳黃皮伸手示意。 “佛子,您先請。” “好。” 陳黃皮沒有客氣,大搖大擺的走上了那皮肉舟。 然后,他低頭一看。 這皮肉舟果真如渡厄行者所說是沒有底的,能看到弱水河面。 盈盈波光就像是鏡子一樣。 倒映出了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 這時候,渡厄行者也踏上了這皮肉舟,他滿懷期待的看了一眼舟底倒映出的佛子本相,佛子真身。 然而這一看,渡厄行者的臉色變得異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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