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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還沒亮。 京城之中便有許多小販出攤。 雨還在下,只是比昨日要小上那么一些。 陳黃皮披著蓑衣,站在街道兩邊的屋檐下,旁邊的小販們見他這番怪模怪樣的打扮,不由將攤位挪遠一些。 怪力亂神者,當避而遠之。 “黃二,他們好像很怕我。” 陳黃皮摘下斗笠,面露迷茫之色:“可我什么壞事都沒做過,比起那些神明,還有那個亥九,他們不應該這樣看我。” 黃銅油燈道:“本家,你昨夜降下天劫,便是等閑的修士都不知道是你做的,尋常百姓只會當做是下雨打雷,自然不會往那方面想。” “好吧,那我如果告訴他們我的所作所為呢?” “那估計會報官抓你吧。” “嘖 陳黃皮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昨夜他跟著那九到了王家巷。 那神明和亥九的話語,他都聽的清清楚楚。 本以為這種事只會發生在許州城那種偏遠地帶,沒想到這看似繁華,看似歌舞升平的京城反倒更加恐怖。 肉食者鄙,食人者誅。 一道天劫大放光明,降王家巷的神明和亥九劈的連渣都不剩。 陳黃皮收走的天劫的確強大。 也只有他,能夠如臂指使。 “我不喜歡京城。” 陳黃皮低聲道:“這地方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我感覺這些人過的都很苦,可黃二你看,他們卻過的好像很開心。 “可這種開心,是真的開心嗎?” 黃銅油燈看向周圍的小販。 這些人是京城里起的最早的,現在大街上也沒有行人,因此互相就開始以物換物,彼此交換家里需要的東西。 比如說雞魚肉蛋,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調味料。 小販們都很滿意。 不過,黃銅油燈畢竟和陳黃皮一樣,除了去過幾次許州城,下過黃泉陰土,其他時間都在十萬大山里待著,它也分不清小販們是不是真的開心。 “管他的,反正你劈死那倆狗東西的時候,本燈挺開心的。” “確實,我也很開心。” 陳黃皮想了想,描述道:“只可惜我的天劫太狂暴,我本想著劈個七分熟,聽他們多慘叫一會兒,誰知道直接成了渣。” 黃銅油燈道:“就是,咱們倆開心就夠了。” “可是” “可是什么?” “算了,我也說不出來,便不說了。 陳黃皮自覺沒意思,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和許州城不一樣。 在許州城的時候,陳黃皮進了城,耳邊就總是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 后來他才明白。 那是百姓們在祈求上天的保佑。 那一次,陳黃皮給了他們回應,打穿許州城,誅殺宋玉章。 但自從師父將日月進他體內以后,那種聲音他再也聽不到了。 聽不見,看不著。 又哪來的人間疾苦呢? 黃銅油燈見此,心中頗為苦惱。 它和陳黃皮自幼一起長大,彼此之間不說知根知底,那也是情同手足的人狗關系。 它見不得陳黃皮難過。 也見不得陳黃皮傷心。 可具體怎么做,它卻是不懂的。 好在,黃銅油燈眼睛一瞥,忽然叫道:“快看,那邊有個賣糖葫蘆的老東西。” 聽到這話,陳黃皮立馬看向了過去。 只見一個佝僂著腰,胡子頭發都白了的老頭推著個獨輪車走了過來。 獨輪車上立著一個桿子,桿子用麥秸包裹的厚厚的,上面插滿了被竹簽串好的糖葫蘆。 咕嘟………… 陳黃皮咽了一口唾沫。 小時候,他是被師父用難吃的糊糊喂大的。 每次吃完,師父都會變戲法一樣拿出一串糖葫蘆。 就算師父瘋了也沒有忘記這事。 “小子,別擋道。” “啊?” 陳黃皮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自己走神的功夫,兩條腿已經不受控制的走到了這賣糖葫蘆的老頭面前,擋住了人的去路。 黃銅油燈無語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糖葫蘆是陳黃皮誘捕器呢。 要是哪天有歹人要害陳黃皮,往地上放一串糖葫蘆,上面再放個籠子,怕不是陳黃皮當場就要中招。 “老人家你誤會了。” 陳黃皮解釋道:“我不是故意擋道的,我只是饞了,想吃糖葫蘆了。” 老者詫異的看了一眼陳黃皮。 這都十四五歲的年紀了,居然還跟個七八歲的小孩一樣喜歡吃糖葫蘆? “你要吃哪個?” “有橘子的,也有糯米的,還有山楂里塞了豆沙的。” “我可以都吃嗎?” “當然可以。” 老者立馬喜笑顏開,趕緊將賣的糖葫蘆一樣拿了一個塞給陳黃皮。 陳黃皮也不客氣。 張開大口一口一串。 別說,這糖葫蘆還真好吃。 “老人家,你手藝不錯,都快趕上我師父了。” “你師父也是賣糖葫蘆的?” “那倒不是。” 陳黃皮搖搖頭說道:“我師父是道士,不過他什么都會,無所不能,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說罷,陳黃皮便伸手探進口袋里的勾魂冊。 等再拿出來的時候,手里已經多了一把銅錢。 “給你錢,不用找了。” 陳黃皮拎著糖葫蘆,很大氣的擺擺手。 然而,那老者卻叫住了他:“什么叫不用找了,我這糖葫蘆一串五文錢,你這還差了我八文錢。” “什么?” 陳黃皮震驚的道:“一串糖葫蘆你問我要五文錢?” 許州城的糖葫蘆一串才一文。 怎么到了這京城就直接翻了五倍。 老者不耐的道:“老夫賣了幾十年糖葫蘆,從來都是這個價,少廢話,趕緊給錢。” 陳黃皮怒了:“你賣這么貴為何不早說?” “早說了你還會買嗎?” “431313“ 只這一句話,就讓陳黃皮體會到了人心險惡。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這老人家。 明明長得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沒想到肚子里都是壞水。 比自己都壞。 “我的錢都給你了。” 陳黃皮氣的兩手一攤:“而且你這種奸商,就算是有錢,我也不給你。” “好小子,你還挺硬氣。” 老者威脅道:“信不信老夫這就報官,將你小子抓起來,到時候進了牢里,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陳黃皮道:“你報吧,我不怕。” 那老者見陳黃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頓時犯了難。 說報官只是威脅。 陳黃皮真不給錢,也沒法拿他怎么樣。 “你吃了老夫的糖葫蘆,卻又不給錢,難道你師父就是這樣教你的?” “我我” 陳黃皮漲紅了臉。 若是這老者不提師父,他就厚著臉皮真不給了。 可人這樣一說,陳黃皮頓時就被架起來了。 “我會給你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陳黃皮咬牙切齒的道:“明天,明天我就把欠你的八文錢還給你。” “說的好聽,若是你跑了怎么辦?” “那你想怎么樣?” “拿個東西抵債,不然你小子別想走。” “好,你要什么?我這油燈怎么樣?” 陳黃皮將黃銅油燈拿了出來。 同時,他在心中說道:“要是這奸商同意了,等我走后你就跑回來。” “夠壞!本燈喜歡!” 然而,老者看了一眼黃銅油燈,就嫌棄的道:“你這油燈破破爛爛,上面都是牙印,扔在地上老夫都不要。” “你這斗笠還不錯。” 老者指著陳黃皮的斗笠說:“遮風擋雨,便是你賴賬老夫也好歹能用得上。” “行,你拿去吧,不過留個字據。” 陳黃皮拿出勾魂冊,一臉涉世未深的說道:“白紙黑字,不然我怕你昧了我的斗笠。” “老夫不識字。” “沒關系,按個手印也行。” 老者笑了笑,便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這下子,老者滿意了,陳黃皮也滿意了。 等那老頭走后。 陳黃皮得意的笑道:“真可笑,這奸商真以為我是小孩子,卻不知簽了我的勾魂冊,他就是想耍賴都不成了。” “哎,凡人就是這樣的。” 黃銅油燈幸災樂禍的說:“那老頭肉眼凡胎,看不出那斗笠的不凡,更不知勾魂冊有多陰,這下攻守之勢易也。” “我倒也沒想害他。” 陳黃皮道:“若是他明日乖乖把我的斗笠還我,那就什么事都沒有,若是他使壞,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 陳黃皮忽然感覺腹中有些異樣。 一般詭異的氣息,從陳黃皮體內緩緩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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