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槍火下的救贖

喪尸爆發第二十三天，清晨六點整。

梅州市五華縣碧桂園小區A2棟25層，厚重的遮光窗簾縫隙間，滲入一絲灰白的天光。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密封食品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屬冷硬氣息。李峰站在落地窗前，如同過去二十多個清晨一樣，目光精準地投向百米開外的B3棟21層。

那扇窗戶的窗簾緊閉著，紋絲不動。

李峰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轉身走向客廳角落。那架經過改裝、機腹下掛著尼龍網吊籃的四旋翼無人機靜靜躺在手提箱里。他熟練地拿起遙控器，開機，連接。屏幕亮起，顯示出無人機前置攝像頭的實時畫面。

他走到儲物區，動作利落得像設定好的程序：兩瓶500ml礦泉水，三袋壓縮餅干，一袋紅燒牛肉面，一小包牛肉干，外加一小板復合維生素片。分量比前幾天略多。他將物資仔細放進吊籃，用網兜固定。

操控無人機輕盈懸停，他再次確認窗外路徑。樓下，幾只喪尸在晨光熹微中拖著僵硬的步伐，漫無目的地游蕩，對高空細微的嗡鳴毫無反應。遠處B3棟樓下，幾灘深褐色的污跡早已干涸，那是前幾天混亂的殘留。

無人機靈巧地從窗簾縫隙鉆出，嗡鳴著劃破死寂的晨空，直奔B3棟21層。

屏幕畫面快速移動，掠過下方如同腐朽雕塑般的喪尸頭頂，掠過對面樓棟黑洞洞的窗口。當無人機穩穩懸停在B3棟21層那扇熟悉的窗戶前時，李峰按下了遙控器上的信號蜂鳴鍵。

短促尖銳的蜂鳴響起。

幾秒鐘后，窗簾被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縫。李娜蒼白憔悴的臉出現在縫隙后。她的眼睛布滿血絲，嘴唇干裂起皮，頭發也有些凌亂。看到無人機和吊籃里的物資，她眼中瞬間爆發出劫后余生般的光芒，急切地推開窗戶，顫抖著雙手將物資一件件取出。動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慌亂，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迫。

取完物資，她猛地抬頭看向無人機攝像頭，沒有像往常那樣揮手微笑，而是飛快地將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塞進了吊籃里！她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哀求，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似乎在說：“峰哥！救我！”

李峰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他操控無人機迅速返航，從窗簾縫隙鉆回客廳，降落。

他拿起那張折疊的紙條，展開。紙上字跡娟秀卻帶著顫抖的潦草，顯然是倉促寫就：

“峰哥！我是李娜！求求你！趙哥他們的人昨晚已經在敲我們這棟樓五六層的門了！我聽見撞門聲、哭喊聲，還有……還有女人的慘叫！他們很快就要搜上來了！我撐不住了！今天中午12點，太陽最足的時候，我會從地下停車場往你那邊跑！求求你，讓我進去！如果你拒絕，請把紙條放回吊籃飛回來，我會從21樓跳下去，死也不會落到他們手里！求你了！”

紙條的末尾，字跡被幾滴暈開的淚痕模糊。

李峰捏著紙條，指尖微微用力。紙條邊緣被捏出了褶皺。

趙哥……

這個名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心湖。自從那個“張哥”在A3棟墜樓身亡（李峰親眼所見），這個所謂的“自救團體”并沒有瓦解，反而在一個叫趙浩的男人帶領下，迅速蛻變成了一頭更兇殘、更有組織的野獸。

李峰通過望遠鏡和高倍鏡攝像頭，早已目睹了這群人的暴行。他們不再滿足于搜刮空置房屋，而是有組織地沖擊那些尚有活人的樓棟。砸門、破窗、毆打反抗者，將搜刮到的物資據為己有。更令人發指的是，他們開始劫掠女人。李峰不止一次在深夜或清晨，聽到從不同樓棟傳來的、女人絕望的哭喊和男人肆無忌憚的淫笑。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一個年輕女人被他們從B1棟拖出來，衣衫不整，哭喊著掙扎，被幾個男人拖進了一樓空置的商鋪里，隨后響起的污言穢語和慘叫聲，讓李峰握槍的手都捏得發白。

他們像一群闖入羊圈的餓狼，在秩序崩塌的廢墟上，肆無忌憚地釋放著人性最原始的惡。B1棟已經被他們徹底“清理”過，現在，他們的魔爪果然伸向了B3棟。

李娜的恐懼，絕非空穴來風。

李峰走到巨大的監控屏幕墻前。十幾個小畫面顯示著堡壘從16層鋼鐵巨門到25層樓道的一切。紅外感應器安靜地亮著綠燈。堡壘固若金湯。

他低頭，再次看向那張淚痕斑駁的紙條。

“死也不會落到他們手里……”

李峰閉上眼，腦海中閃過望遠鏡里看到的那些被拖走的女人，閃過李娜那雙在無人機鏡頭前充滿哀求的大眼睛。她懂急救，懂用藥，在過去的二十多天里，她確實遵守了承諾，沒有泄露半點關于他堡壘的消息。她是他在這末日孤島中，唯一一個保持著基本人性底線和價值的“聯系”。

拒絕？意味著看著她跳樓，或者更慘，落入趙浩那群畜生手里。

接受？意味著打開堡壘的大門，讓一個外人進入他精心打造的絕對領域。風險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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