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雨仍在飄落。

楚昭躺在殘破的碎片上，手臂壓著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鐵砂在肺中刮擦。他沒有動，只是睜著眼，望著半空中那一點懸浮的光。它不墜也不滅，靜靜地浮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一個答案。

蕭沉月的臉貼在他胸口，冷得如同寒冰。她的手指方才輕輕顫了一下——不是錯覺。他記得那種觸感，微弱卻真實存在。

他緩緩撐起身子，動作極慢。機甲外殼已裂開大半，右臂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無暇顧及這些，先將蕭沉月往懷里挪了挪，用尚能運作的護盾模塊圍成一圈，將她緊緊裹住。

風停了，云層凝滯，四周唯有金屬碎片緩緩下沉的聲響。他抬起左手，摩挲著墨玉扳指。系統界面未亮。他心知緣由——同一地點無法重復簽到。

他低頭看她。眉心的血痕仍在閃爍，頻率越來越低。再這樣下去，她的意識終將徹底消散。

必須找到可用的東西。

他扶著殘片邊緣站起，左腿一軟，幾乎跪倒。咬牙穩住身形后，從腰間取出破損的能量探測器。這是母艦崩解前最后保留的小型設備。啟動掃描，范圍五十米內。

屏幕跳動數下，顯示出幾處高密度能量殘留。他拖著傷腿前行，在一堆扭曲的合金中停下。那里有一塊半埋于地的金屬板，表面泛著幽藍微光。

他蹲下身，用手撥開碎屑。一枚五角星形徽章顯露出來，嵌在斷裂的控制面板之中。材質非本地所產，紋路亦非人族文字。

他伸手摳出徽章。

剛握入掌心，徽章驟然震動。一道全息影像投射而出。

畫面中有兩人。一人是獨孤絕，身披黑袍，臉上掛著笑意；另一人則是外星生物，頭生骨質冠狀突起，雙目無瞳。他們立于一座祭壇前，背景是一幅浩瀚星圖，顯示三千世界正在融合。

“以星礦為引，融界為門。”外星議長開口，聲音干澀，“迎接高維降臨。”

獨孤絕點頭：“你許我永生。”

“而你，將重寫歷史劇本。”對方伸出手，二人在空中輕觸掌心。

影像結束。

楚昭凝視手中徽章，指節收緊。這不是簡單的合作，而是盟約。他們要開啟跨維度通道，將某種存在引入此界。

他立刻想到星礦——那些被財閥掌控的礦區，那些淪為礦奴、身心俱毀的工人，難道全為此役鋪路？

他轉身回到蕭沉月身邊，舉起徽章，低聲問：“你能看到嗎？”

她毫無反應。

但他察覺到，她眉心的血痕微微一顫。

他試探著將徽章靠近她額頭。一絲極細的數據流自她眉心滲出，如霧般纏繞上徽章邊緣。下一瞬，全息影像再度展開，比先前更為清晰。

新畫面浮現：地下礦脈已被改造成陣列結構，每個節點皆匯聚著龐大能量。角落浮現出一行倒計時——三成進度已完成。

“跨維度……傳送陣……”她的唇微啟，聲音幾不可聞，“已啟動三成。”

楚昭眼神驟沉。

僅三成，便已引發母艦自毀、病毒入侵、輪回重啟。若任其完成，后果不堪設想。

他收起徽章，存入扳指空間。那是他唯一仍可信賴的存儲之所。

眼下問題浮現：是先救她，還是先阻斷通道？

他低頭看她。她的面容近乎透明，呼吸若有若無。可就在剛才，她本能地解析了敵方密鑰。哪怕只剩一線意識，她仍在戰斗。

他想起她曾說過的話：要用劍意刻滿星辰，提醒自己不忘來路。

他沒有資格停下。

他將她抱起，調整姿勢，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扶著殘片邊緣，一步步向前移動。前方不遠處便是浮空仙島的輪廓，但中間橫亙著大片漂浮廢墟。

每走一步，腿上的傷口都在撕裂。他不管，繼續前行。

踏上一塊較大的平臺時，他停下腳步。此處視野開闊，可俯瞰下方云海與遠處幾座仍在運轉的浮島。他將蕭沉月安置妥當，脫下外層機甲覆在她身上。

他盤膝而坐，閉目凝神。

雖不能簽到，系統仍有基礎功能。他調出地圖記憶，回溯母艦崩解前最后一刻的數據流向。發現所有被抽離的龍魂能量，最終均指向北境第七礦區。

那是錢萬通的地盤。

也是星礦最密集的區域之一。

他睜開眼，目光落在遠處一座懸浮的金屬塔上。那是母艦殘骸的一部分，尚未完全墜落。塔頂設有信號發射器，或許尚可使用。

他起身欲行，忽然感到懷中的蕭沉月再次輕動。

這次不再是手指，而是整只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立即蹲下。

她的眼皮微微顫動，未睜開，唇卻微啟：“別……去北境。”

聲音極輕，斷續如游絲。

“他們……等你。”

楚昭心頭一震。她明明昏迷，卻仍在預警。

“你怎么知道？”他問。

她未答。但那道數據流再度浮現，順著她手腕攀上他的手臂，瞬間在他腦中閃現一幅畫面：北境礦區深處，地下三百層，一口黑色豎井，井壁刻滿符文，中央懸浮著一顆暗紅色晶體。

畫面轉瞬即逝。

他明白了。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傳遞情報。

他握緊她的手：“你說得對，他們就是在等我。”

所以他不能直赴北境。

他必須繞開陷阱。

他站起身，望向另一側的廢棄維修艙。那里或仍有可用的通訊模塊。只要接入浮空島的基礎網絡，便可偽造信號，引開守衛。

他抱起蕭沉月，朝維修艙走去。

風又起了，吹動他額前碎發。右眼始終被遮掩，此刻也未曾抬手撥開。

行至維修艙入口，他停下腳步。

回頭望了一眼北境方向。

而后低聲說道：“你們想開門？”

“那我先把它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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