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fēng)城的夜，濃得化不開。烏云徹底吞噬了最后一絲月光，沉悶的雷聲在遠(yuǎn)方滾動，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剛剛巡視所見的一切讓他覺得內(nèi)心仿佛受到了重?fù)簦庾R到自己可能犯下了彌天大錯。

在夜風(fēng)的涼意中，他那混沌的大腦中的迷霧似乎被吹散了。他想要去和本尼迪塔斯聊聊，也許現(xiàn)在放出溫德索爾一起應(yīng)對五星城的問題還來得及。

大主教奢華的私人住所內(nèi)，燭火搖曳，昂貴的熏香也無法驅(qū)散伯瓦爾身上帶來的寒意和絕望。他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雕像，頹然跌坐在柔軟的扶手椅中，影子被拉長，扭曲地投在掛毯上描繪圣光恩澤的壁畫上。

“我的大主教！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伯瓦爾的雙手摸了一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清晰，但是聲音依然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帶著深深的疲憊和迷茫，說道：

“溫德索爾被送走了。但這沒有任何作用！城里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士兵們竊竊私語，平民在囤積食物，甚至有人試圖偷渡！明天太陽升起時，那些貴族就會質(zhì)問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是怎么回事？”

本尼迪塔斯無聲地坐在他對面寬大的高背椅里，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讓他慣常悲憫的面容顯得格外詭異。他靜靜地聽著伯瓦爾的嘮叨，眼珠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紫色流光悄然滑過，如同深潭下的毒蛇。

溫德索爾被秘密押往北郡最深的地牢，如同搬開了一塊礙眼的絆腳石，他終于可以更肆無忌憚地操控這枚名為“攝政王”的棋子了。但是現(xiàn)在這個棋子居然在變得清醒。

“攝政王閣下，”

本尼迪塔斯的聲音響起，依舊帶著那種令人昏昏欲睡的平緩腔調(diào)，卻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能量，試圖再次將伯瓦爾拉入他的節(jié)奏。繼續(xù)說道：

“您的擔(dān)憂，是圣光對您責(zé)任的提醒。但請勿被表象迷惑，這正是那些潛伏在暗處的‘燃燒軍團(tuán)’余孽想要看到的。他們精心策劃了這場潰敗，又在我們王國的土地上散播恐懼的毒種，就是為了從內(nèi)部瓦解我們抵抗的意志。”

他微微向前傾身，袖袍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捻動著，“至于五星城？哼，不過是燃燒軍團(tuán)在古爾丹失敗后，精心挑選和扶持的新代理人。那些所謂的‘奇技淫巧’，那些超乎常理的武器和冰霜邪術(shù)，不過是軍團(tuán)給予他們的偽裝和力量，目的是為了在艾澤拉斯制造更大的混亂，動搖我們對圣光的信仰！”

伯瓦爾猛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本尼迪塔斯，嘴唇翕動著，似乎想反駁什么，但喉嚨里只發(fā)出幾聲無意義的嗬嗬聲。本尼迪塔斯的話像一層黏膩的蛛網(wǎng)，試圖再次裹住他混亂的思緒。燃燒軍團(tuán)？余孽？這一切似乎都能解釋那場詭異的失敗，能解釋蔣毅那非人的力量…但內(nèi)心深處，一個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聲音在吶喊：謊言！

他明明知道，這只是本尼迪塔斯杜撰出來的謊言，但是他卻無法不去相信這就是事實。

就在幾小時前，當(dāng)他在親衛(wèi)簇?fù)硐卵惨暯鋰?yán)的暴風(fēng)城時，那些混亂的景象，此刻卻異常清晰地回閃：

在舊城區(qū)一個昏暗的巷口，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抱著一個餓得直哭的嬰兒，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城垛上，一個稚氣未脫的新兵，穿著不合身的、明顯是臨時拼湊的皮甲，抱著冰冷的矛桿，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人民因何而死？戰(zhàn)士為何而戰(zhàn)？

溫德索爾最后的怒吼： “你們是在自取滅亡！” 這句話，如同滾雷，在他腦中反復(fù)炸響。

溫德索爾眼中那徹底的失望和決絕，絕不是一個叛徒的眼神，而是一個看到王國正滑向深淵的忠臣最后的警告！尤其是那句“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被神棍操控的懦夫！” 神棍操控？

伯瓦爾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本尼迪塔斯那寬大的、袖口偶爾掠過一絲暗紫流光的袖袍上。一種冰冷的寒意，比蔣毅制造的冰原更甚，悄然爬上他的脊椎。溫德索爾被帶走前，那深深投向角落石板的目光…那石板上的符文…那詭異的紫光…

本尼迪塔斯敏銳地捕捉到了伯瓦爾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清明和掙扎。他渾濁的眼珠中暗紫光芒微微一閃，聲音陡然變得更加低沉、充滿誘惑，如同惡魔的低語，試圖蓋過伯瓦爾心中那個越來越響的質(zhì)疑之聲：

“攝政王閣下，圣光賦予您的不僅是權(quán)力，更是無上的責(zé)任！想想安度因殿下！他還那么年幼，王國的未來系于您一身！此刻，您就是那在風(fēng)暴中掌舵的船長！些許風(fēng)浪，些許流言，些許…不理解的目光，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催眠般的韻律，繼續(xù)說道：

“您所維護(hù)的，是傳承千年的神圣秩序！是貴族們與生俱來的、指引和保護(hù)愚昧民眾的使命！是圣光照耀艾澤拉斯的基石！五星城那套‘人人平等’的邪說，就是要挖斷這根基！一旦成功，王國將分崩離析，暴民橫行，秩序蕩然無存，圣光的光輝將被褻瀆！您忍心看到洛薩爵士和萊恩國王用生命守護(hù)的王國，淪為無主之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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