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后，掌柜請州牧和秦君屹等人移步至茶室。
茶香裊裊中，董堅開始步入正題：“秦將軍英勇神武，昔日能將北狄趕出國門，想必那些入侵幽州地界的北蠻人也不在話下。本官希望秦將軍能助一臂之力，保這方國土長治久安。”
秦風一臉平靜地說道：“大人謬贊了，秦某不過是得益于眾將士的擁戴罷了。如今鎮(zhèn)北軍已經(jīng)解甲歸田，沒了他們舍身赴義，秦謀遠不及大人神武勇，恐難與北蠻人抗衡。”
東方先生接過話題：“雖然鎮(zhèn)北軍解散，但追隨秦將軍的將士依然不少，他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定能保衛(wèi)幽州百姓安全。”
楚翊與他對上：“秦將軍目前的人手，只能勉強自保而已。若要對敵作戰(zhàn)，免不了招兵買馬，而對應的糧草軍餉，也需州牧大人撥付。”
司馬立即道：“我們幽州百姓貧寒，常年欠收，眼下的軍餉都難以保障，實難供應給秦將軍。”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敢問司馬大人，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楚翊臉上掛著笑容，看司馬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笑話。
司馬被一個流放之人落了顏面，怒聲喝斥：“放肆！”
東方先生立即添茶：“司馬大人，請先喝杯茶泄泄火，有話好好說，莫傷了和氣。”
司馬看了他和州牧一眼，端起溫茶一飲而盡，臉上怒氣難消。
董堅見氣氛僵硬，適時道：“本官治理幽州多年，自然明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然而目前府衙的財政的確撥不出軍餉，若是秦將軍有別的方面的訴求，本官定全力支持。”
秦君屹道：“秦某見幽州大興軍屯制，若在下也能開墾屯田，便能自己養(yǎng)兵，便無需州府撥款了。”
“你想要多少地？”
“整個幽州地廣人稀，秦某想要一萬公頃可耕種的平地。”
司馬叫嚷道：“一萬？這都抵得上一個縣城的耕地面積了！”
董堅面色陰沉，銳利的目光直視秦君屹：“這么多耕地，你種得完嗎？”
“實不相瞞，秦某已經(jīng)派人在外地雇傭佃農(nóng)，定不會浪費土地。”秦君屹對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讓。
“要是你種不過來”
“秦某會按朝廷規(guī)定繳納田稅。”
換言之，地方攤派、雜稅他不認。
大周朝自開國以來，奉行休養(yǎng)生息政策，田稅設為十五稅一，也就是收成的66左右。
然而田稅是不多，人頭稅和徭役卻很繁重，除此外，當?shù)毓俑€有不少苛捐雜稅。
一個自耕農(nóng)的收成，半數(shù)以上要直接或折成錢財上交給官府。遇到災荒年繳不起稅賦，便只能賣地或賣人，淪為仕紳富戶的佃農(nóng)或奴仆。
而作為佃農(nóng)，更是佃租高達六七成，交完地租，留下糧種，用于果腹的不足兩成。
可這些仕紳富戶，只認朝廷規(guī)定的稅賦，還大肆隱藏佃農(nóng)、奴仆人口，借此逃避田稅、人頭稅等。
按秦家的勢力，已然躋身一躍成為幽州豪強之一。
故而他的話，并不算過分。
可落在州牧耳中，卻根本難以接受。
秦家想要這大片土地，定是為了豢養(yǎng)、隱藏舊部，那些流民也肯定是舊部假扮。
要是鎮(zhèn)北軍源源不斷地轉(zhuǎn)移到幽州，那整個幽州都會淪為秦家的地盤。
談判陷入僵局，東方先生力挽狂瀾：“秦將軍，您上次說過，所有受雇的流民都會遵循政令，落戶北嶺村。”
“確實如此。”秦君屹點頭。
“如今大冬天，逃荒的災民大都已停下腳步。要不這樣，您先購入一部分土地，等以后人多地少了，再置辦不遲。”
秦君屹不置可否，轉(zhuǎn)而問道：“不知州牧大人想要秦某戍守哪塊邊防。”
董堅道出和談所需：“以北嶺村為中心，東西各一百里。”
這兩百里正是州府城外北蠻人偷襲最嚴重的地帶。
秦君屹點點頭：“那這方圓兩百里范圍內(nèi)所有村莊的人口和土地，都歸秦某管轄。如此秦某才能因地制宜，設下防御之陣。”
“你想要管轄權(quán)？！”董堅徹底黑了臉色。
秦君屹淡然道：“您也可以將這范圍內(nèi)的所有百姓遷走。”
董堅臉色緊繃，這地要是給出去，再想收回來可就難了。
眼看氣氛又一次凝固，東方先生問道：“您想在這片地安置多少人？”
“目前計劃一至兩萬。”
“如此多人口，足以設立一個縣了。”
楚翊聽了東方先生，散漫地笑談道：“真要是成立一個新縣，也未嘗不可。”
秦君屹面色不虞地睨了楚翊一眼，楚翊笑容微微一僵，露出懊惱的神色。
他們的反應被董堅等人看在眼底，同時心里琢磨開了。
比起讓秦家成為隱藏人口、建立私兵的一地豪強，設立新縣，用官場上的手段，假借監(jiān)督查辦之名，時刻關注秦家領域內(nèi)的狀況，不失為一種良策。
但具體利弊還需仔細斟酌
董堅掩下所思，結(jié)束談判：“秦將軍，本官還有公務要辦，今兒就先談到這里。明日同一時間，東方先生代本官商談。”
秦君屹起身：“秦某也有要事在身，之后就由楚翊與東方先生協(xié)商。”
眾人散場下樓，聽到動靜的秦沐從后院走出來，站到秦君屹身邊，目送州牧等人離去。
隨后，秦沐歉聲道：“大哥，對不起，我中途退場了。”
“沒事，她是若姝姑娘嗎？”秦君屹知道三弟多年來的執(zhí)念，又豈會責備。
秦沐展露少見的燦爛笑容：“是，被大哥猜到了。”
說完，重新戴上面具的尹若姝和阿蠻便從身后走來。
“姝兒，這是我大哥，這是楚六公子。”秦沐立即為她介紹。
互相見禮之后，秦君屹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若姝姑娘可否過府一敘。”
“好。”若姝隨他們一起去往秦家在東城的府邸。
抵達之后，秦君屹詢問了她的近況，出于安全考慮，邀請她在此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