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于蓁蓁兩人的目光全都緊緊鎖定在楊監(jiān)正身上，眨也不眨一下，似乎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于蓁蓁深吸一口氣，暗暗做好被識破替身的心理準備。
幸好丁秋彤母女倆已經提前離京，不會受她波及。
剛想到這，就見楊監(jiān)正收勢睜眼，神情自在，并沒有遭受任何反噬的跡象：“命帶華蓋無欲求，卻剛過易折。”
新帝追問：“此話可解？”
司天監(jiān)淡漠解說：“滑蓋為孤獨之星，此女生來孤寂淡泊，但性子剛烈，寧折不屈。”
新帝沉吟片刻，發(fā)現用這些話形容情報中所體現的蘇云宛，確實再貼切不過。
他扭頭對于蓁蓁道：“愛妃，你先去下面等孤。”
“是。”于蓁蓁福身退下，僥幸撿回一條命的同時，內心的疑惑卻更大了。
蘇云宛竟然不是那個人？
若不是她，那還會是誰？

于蓁蓁走后，屋內只剩下新帝和楊監(jiān)正兩人。
新帝目光隱晦地看了眼屋外，壓低聲音問道：“蘇云宛究竟是不是命定之人？”
楊監(jiān)正搖搖頭：“天機本就難以窺見，更不會讓人看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那夜曇花一現之后，再無任何征兆。”
“這可如何是好？”
“凡天命者，無不擁有經世之才、救世之運。但若生不逢時，懷才不遇，亦無法走上既定的命途。就看她輔佐的主君能不能給與信任和支持，讓她發(fā)揮自身最大的價值。”
皇帝沉默良久，直到似有所得，才道：“時候不早了，孤先回宮，愛卿早點安寢。”
楊監(jiān)正點頭，又道：“圣上，老臣就此退隱，待安拓醒來，讓他接任老臣之位，隨圣上去往東都。”
皇帝大驚：“愛卿，何至于此？”
“老臣累了，只想留在司天監(jiān)。”
“可萬一叛軍攻進來”
“人都有一死，老臣無懼。”
皇帝：“”
就算楊監(jiān)正不怕死，皇帝也不會將他留在京城，拱手讓給叛軍。
最后他只答應楊監(jiān)正到了東都，賜給他一座山莊隱居。
至于留下之事，斷不可行。
楊監(jiān)正由侍者推著輪椅，將他送出司天監(jiān)外，看著離去的御駕隊伍，眸光深不可測。
剛才對蘇云宛的批語，只是她原有的運勢，但早已被顛覆得徹底。
現在的她就像被一層厚厚的云層籠罩，已經完全算不出命道。
若非要撥云見月窺探天機，非但不一定有收獲，還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只不過，到了他這個層面上，早已能夠透過表象發(fā)現本質。
心中的疑惑已然解開，卻并未告訴皇帝。
就在一刻鐘前，他還想為了追求真相豁出一切。
可是皇帝不顧舊恩緊緊相逼，令他徹底心灰意冷，轉而改變立場，順應天命，設法讓皇上的目光從蘇云宛身上移開。
從今往后，他再不是大周王朝的監(jiān)正，也再不效力于皇上。
逆天改命的代價，也該由受益本人承擔了。
翌日，浩浩蕩蕩的羽林軍護送皇家及朝臣的車隊離開京城，按既定的計劃遷往東都。
不出幾日，皇帝便感染風寒，病倒在榻。
太醫(yī)們使盡渾身解數，卻依然無法令病情好轉，隨著時間的推移，還越發(fā)嚴重起來。
他們只能將之歸結于路途勞累，無法養(yǎng)病。
可是天下大亂、暴民四起，容不得隊伍駐足養(yǎng)病，只好盡量放緩速度，繼續(xù)前進。
一日夜里，侍疾的皇后被皇帝怒斥一番，無過而廢，改立于蓁蓁為新皇后。
彼時于蓁蓁在心里暗自籌劃脫身之策，聽到這條圣旨，頓感晴天霹靂。
若是放在之前，她定然歡喜應下。
可眼看大周王朝危在旦夕，她不想與之共沉淪，卻突來這一變故。
要是成為大周朝皇后，那她就徹底綁定在這艘將要沉沒的大船上了！
然而被打得手足無措的她，除了假裝歡喜地接下圣旨，再沒有第二條選擇。
接旨謝恩后，于蓁蓁匆匆去尋楊監(jiān)正，卻遭到閉門羹，只見到新上任的安拓。
兩人相對而坐，久久無言。
他們都清楚地預見天下大勢，卻身在局中，不得自由。
最終，安拓祝賀她榮登后位，并送出六個字：盡人事，聽天命。
目送她在侍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離去，安拓轉移視線，朝師父的營帳看去一眼，心中深深嘆息。
臨行前的夜晚，他卜算秦君屹昏迷倒地，再次醒來，已是在出城的路馬車上。
照顧他的兩個師弟將昨夜情形告訴他，并暗示他也像他們的結果那般回稟皇上。
隨后，他便在師父的掩護下，成功將皇帝應付過去，并接任天監(jiān)之職。
這此新立皇后，其中定然有師父的手筆。
就是不知師父是為了報復圣上，故意指定替身，還是寄希望于于蓁蓁身上，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大周朝，做出最后一搏。
無論是哪一種，于蓁蓁都成了師父手中的棋子，被他推到風頂浪尖。
換后的消息傳到幽州時，丁秋彤母女倆已經成功抵達幽州府城。
過去蘇云宛的一句話，秦君屹讓馮景明暗中派人接觸一下丁秋彤的女兒小竹，若她對武學一道感興趣，便教她武功。
小竹想要保護母親，一口答應，并央得娘親同意，拜師學藝。
她師父明面上的身份是于蓁蓁宅子里的護院，于蓁蓁收到宮中傳信速速離京，他便一路相護，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京城，抵達目的地。
秦君屹將消息帶回府中時，丁秋彤正好上門拜訪蘇云宛，在府中做客。
聽到于蓁蓁冊封為皇后，她的心猛地揪了起來，急聲陳情：“將軍，夫人，蓁蓁志在造福百姓，從未想過以你們?yōu)閿场＞退闼蔀榛屎螅@一點也肯定不會變。”
蘇云宛悠然笑道：“在你們被接回京城的那天，我就預料到這事，只是我沒想到，過去這么多年，皇帝才扶她上位。”
若于蓁蓁真是所謂的天命之女，皇帝讓她屈居妃位，就不怕惹得上蒼不滿，降下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