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都是好東西啊第12頁
從保衛(wèi)科出來，一股子凜冽的北風兜頭灌進脖領(lǐng)，何雨生卻覺得渾身燥熱。
那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就裝在帆布槍袋里，沉甸甸地挎在肩上。
冰冷的鋼鐵觸感透過幾層布料，依舊清晰可辨。
張平手里則拎著一個木箱子，里面是滿滿一個基數(shù)的子彈，走起路來發(fā)出輕微而堅實的碰撞聲。
兩人誰都沒說話，但腳步卻出奇地一致，快而不亂。
這是一種在戰(zhàn)場上磨礪出的默契。
回到車旁，何雨生拉開車門，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步槍連著槍袋塞進了副駕駛和駕駛座之間的空隙里，槍口朝下，槍托朝上，是他伸手一探就能握住的位置。
張平也將彈藥箱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何雨生的腳下。
“我來開前半程，你先歇會兒，熟悉下路。”張平麻利地跳上駕駛座，熟練地搖動曲柄，發(fā)動了汽車。
“突突突……”
解放卡車的引擎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咆哮，車身隨之劇烈地抖動起來，像一頭即將掙脫韁繩的鐵牛。
何雨生關(guān)上車門，將喧囂的風雪隔絕在外，車廂里瞬間只剩下引擎的轟鳴和鋼鐵的共振。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廠房和煙囪，心中涌起一股久違的豪情。
這感覺，比在四合院里跟劉海中那號官迷斗嘴皮子，強太多了！
卡車駛出煉鋼廠厚重的大鐵門，匯入了通往城外的車流。
張平猛踩一腳油門，車速提了起來，他瞥了一眼身邊正襟危坐的何雨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fā)黃的牙。
“兄弟，跑長途可跟你在部隊開車不一樣。部隊里有既定路線，有偵察兵探路。咱們這，全靠自己一雙眼，一個腦子。”
說著，他從儀表盤下面摸出一張被折疊得起了毛邊的地圖，扔給何雨生。
“喏，《華北公路交通圖》。這玩意兒可不是后世的導航，上面畫的線，跟實際的路能差出十萬八千里去。你得學著記地標，前面那個三岔路口的大槐樹，過了盧溝橋那邊的石獅子，都得記在心里。走錯一個口子，就不知道繞到哪個山溝溝里去了。”
何雨生展開地圖，昏黃的紙張上印著粗細不一的線條和密密麻麻的地名。
他前世雖然是個老司機，可面對這張六十年代的地圖，也覺得有些頭大。
他指著地圖上的路線，沉聲問：“從這兒到保定，圖上看著不遠，大概多久能到？”
“一百五六十公里。”
張平咂了咂嘴，眼神依舊盯著前方，“聽著是不遠，擱現(xiàn)在這路況，沒個十幾個小時，你想都別想！”
他看何雨生一臉不信，頓時來了精神。
“你別不服氣！出了城，檢查站就得排隊吧？盧溝橋那段路，現(xiàn)在修著呢，天天堵得跟便秘似的。更別說這破路，車輪子陷進泥坑里，咱們倆就得下來推車！真當是一腳油門踩到底的事兒？”
何雨生默默計算著時間。
現(xiàn)在是下午，十幾個小時，那也該是深夜或者后半夜了。
“那咱們加加油，爭取天黑透之前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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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
張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猛地一腳剎車，車輪與砂石路面發(fā)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幸虧何雨生反應快，一把扶住了儀表臺。
“我的好兄弟，你當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晚上十點以后，路上就不準走車了！抓住了輕則罰款，重則扣車！咱們這一車皮的寶貝疙瘩，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張平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用手指點了點何雨生小心收好的那個牛皮紙文件袋。
“看到?jīng)]？天黑前，咱們必須找個縣城的國營招待所住下！就得靠那張介紹信！咱們的補助和路條，都是算好了的！記住，這趟差事，車上這些東西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咱們倆的命，都得排在后頭！”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將何雨生心中那點現(xiàn)代人的思維模式徹底澆滅。
他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身處的是1963年，一個規(guī)則嚴明、一切行動都必須遵循組織安排的時代。
他點了點頭，眼神重新變得沉靜，將張平的每一句話都刻進了腦子里。
車輪滾滾，很快，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臨時搭建的關(guān)卡，幾名穿著舊軍裝、胳膊上戴著紅袖章的民兵正荷槍實彈地站在路中央，揮手示意他們的卡車靠邊停下。
永定門外檢查站。
張平熟練地降下車速，穩(wěn)穩(wěn)地將車停在路邊，沖著何雨生使了個眼色。
何雨生心領(lǐng)神會，立刻將文件袋拿了出來。
一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民兵走了過來，用槍托不輕不重地敲了敲駕駛室的車門，臉上沒什么表情。
“例行檢查！把你們的手續(xù)拿出來！”
“同志辛苦了。”
張平滿臉堆笑地搖下車窗，將介紹信和路條畢恭畢敬地遞了過去。
那民兵接過，仔細地逐字核對，又抬頭看了看車牌號，確認無誤后，目光轉(zhuǎn)向了被篷布蓋得嚴嚴實實的車廂。
“車上拉的什么？”
“報告同志，是給保定那邊送的特供面粉和花生油。”何雨生探過身子，聲音洪亮地回答。
民兵的眼神瞬間銳利了三分，他繞到車后，用手拍了拍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麻繩，語氣不容置喙。
“解開，我們要檢查貨物。”
張平立刻推開車門準備下車，臉上依舊掛著笑，心里卻微微一緊。
檢查是正常流程，但他生怕這幫年輕的民兵毛手毛腳，碰壞了哪袋面粉。
何雨生也跟著跳下車，眼神平靜地看著那幾個端著槍的民兵，主動伸手，準備去解開那復雜而牢固的繩結(jié)。
繩結(jié)在何雨生布滿老繭的手中仿佛活了過來，三兩下就被解開。
兩名年輕的民兵端著槍，刺刀在昏暗天色下泛著幽幽的寒光，一左一右地跳上車斗。
他們用槍托粗魯?shù)負荛_碼放整齊的面粉袋，又敲了敲那二十個大鐵桶，發(fā)出“梆梆”的悶響。
一股濃郁的純正花生油香味和麥子香氣，混雜著冰冷的空氣，彌漫開來。
“都是好東西啊。”一名年輕民兵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眼神里透著一股子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