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就要到來，但寒意此時卻更重了。

新皇登基已三月有余，朝局在清除魏忠賢、初步整頓宮廷后，略顯平穩。

一封來自東南的八百里加急奏報，卻讓崇禎暫時擱置了節慶的心思。

奏報來自福建，提及了那個令朝廷頭疼多年，卻又無可奈何的海上霸主——鄭芝龍。

兩月前，崇禎就已經派人將一份任命書帶給鄭芝龍了。

鄭芝龍擁艦千艘，部眾數萬，掌控著東南沿海的貿易航線，甚至能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抗衡，是名副其實的“閩海王”。

朝廷以往對其，多是剿撫并用，但效果有限。

鄭芝龍雖接受過“海防游擊”等虛銜，但依舊自行其是，形同割據。

此刻，鄭芝龍似乎又有異動，奏報中隱晦地提及他正在大規模集結船只，意圖不明。

朝中大臣聞訊，多是主張“嚴旨切責”、“令其安分”，或者“稍加撫慰，以穩其心”的老生常談。

但崇禎，卻看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個將這股強大的海上力量，徹底收歸己用的機會。

他力排眾議，做出一個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決定。

不是下旨申飭，也不是簡單撫慰。

而是——以極高規格，正式招安，并授予實權要職！

一道以皇帝口吻親自擬就、言辭極其懇切器重的詔書，由欽差太監帶著豐厚的賞賜（包括內庫撥出的金銀、絲綢以及一面特制的“忠勇”金牌），火速送往福建。

詔書中，崇禎盛贊鄭芝龍“雄才大略，威震海疆，保境安民（雖然保的是他的‘境’），于國有功”，并深切表示“朕思賢若渴，尤重海疆，常恨不能與卿早日共商國是”。

最后，拋出了足以讓任何官迷都無法拒絕的誘餌：

“特旨，授爾為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掌府事，正二品！賜蟒袍玉帶，準世襲罔替！望卿即刻整裝，入京陛見，朕當與卿，共商平定海疆、開拓萬里波濤之大計！”

……

福建，安平鎮（鄭芝龍老巢）。

當欽差宣讀完圣旨，并將那象征著極高武臣榮耀的蟒袍玉帶和金光閃閃的令牌捧到鄭芝龍面前時，這位縱橫四海、見慣風浪的海上梟雄，竟然愣住了。

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掌府事！正二品！

這可不是以往那些虛頭巴腦的“游擊”、“參將”可比！

這是實實在在的高級武職，位列五軍都督府之一，地位尊崇，足以光宗耀祖，讓他鄭家從此擺脫“海寇”出身，真正躋身于大明頂級勛貴行列！

而且，“掌府事”意味著他將是前軍都督府的實際負責人！雖然前軍都督府的實際權力在明末已被兵部侵奪不少，但這份名義和地位，正是極度渴望被正統認可、有著強烈“官迷”心態的鄭芝龍夢寐以求的！

“陛下……陛下當真如此看重鄭某？”他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反復摩挲著那冰涼的蟒袍面料和沉甸甸的金牌。

“鄭都督，陛下求賢若渴，此言句句發自肺腑啊！”欽差太監滿臉堆笑，“陛下還說了，以往朝廷或有對不住將軍之處，皆既往不咎！從今往后，將軍便是國之柱石，陛下之股肱！這海疆之事，乃至未來開拓南洋、連通萬國的偉業，還需多多倚仗將軍呢！”

這番話說得鄭芝龍心花怒放，熱血上涌！

“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啊！”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北京方向連連叩首，虎目之中，竟真的泛起了激動的淚光，“臣……臣鄭芝龍，不過一介海隅草莽，蒙陛下不棄，授此顯職，委以重任！臣……臣縱粉身碎骨，亦難報陛下知遇之恩于萬一！”

他身后的鄭家子弟和部將，也都與有榮焉，紛紛跪倒，山呼萬歲。

鄭芝龍不再猶豫，立刻下令，準備最豪華的座艦，帶上最精銳的儀仗，以及大量的海外奇珍作為貢品，他要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地進京面圣！

……

時間流轉，至崇禎元年最后幾天。

鄭芝龍的龐大船隊抵達天津，再換乘馬車，浩浩蕩蕩進入北京城。

其排場之盛大，貢品之豐厚，引起了京城轟動。

崇禎在皇極殿舉行了隆重的接待儀式。

當鄭芝龍身著御賜蟒袍，昂首步入大殿，看到御座上那位年輕而威嚴的皇帝時，他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

“臣，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鄭芝龍，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聲音洪亮，帶著十足的恭敬與激動。

“鄭愛卿平身！”崇禎笑容和煦，“朕盼卿久矣！今日得見，果然英雄氣概，名不虛傳！”

“陛下謬贊，臣愧不敢當！”鄭芝龍連忙謙遜，但臉上的得意之色卻難以掩飾。

儀式結束后，崇禎在文華殿單獨召見了鄭芝龍。

“愛卿掌控海疆，熟知海事，朕有心重振海貿，開拓南洋，乃至與泰西諸國互通有無，不知愛卿有何高見？”崇禎將話題引向了實際。

鄭芝龍一聽這正是自己擅長的領域，立刻精神抖擻，侃侃而談，從航線、貨物、與荷蘭人、西班牙人的交涉，說到水師建設、港口經營，如數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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