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幅由光影構(gòu)筑而成的、仿佛映照著未來命運的實時影像，如同三座沉重?zé)o比的大山，狠狠地壓在季風(fēng)、素心、石頭和阿蠻的心頭。

整個巨大的圓形石室，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能聽到那座巨大“天樞”核心之中，那顆液態(tài)金屬心臟，“咕咚、咕咚”的、富有韻律的跳動聲，如同催命的鐘擺，敲打著每個人的靈魂。

選擇。

一個……前所未有的，殘酷的抉擇。

季風(fēng)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三幅影像，他的大腦，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地運轉(zhuǎn)著。

選擇一：前往垓下，成為“王”的締造者，結(jié)束楚漢之爭，以“天下”換“邊疆”。這……看似是最符合“大利”的選擇。然，這……卻也意味著，他將徹底背棄自己所堅守的“第三條路”，背棄墨家“不事王侯”的根本原則。他將再次，成為那臺他所厭惡的，名為“權(quán)力”的巨大絞肉機的一部分。更何況，就算他幫助劉邦或項羽統(tǒng)一了天下，誰又能保證，那個新的“王”，不會是……另一個始皇帝？

選擇二：趕赴北疆，抵御匈奴，守護那些手無寸鐵的邊疆百姓。這……最符合他此刻的“本心”，也最符合墨家“兼愛非攻”的“守”道。然，“機關(guān)巨子”那冰冷的計算結(jié)果，卻也如同一盆冷水，將他澆得透心涼。保邊疆一時安寧，換來的，卻是中原長達數(shù)百年的戰(zhàn)亂，以及……“歸墟”裂縫的徹底洞開。這……無異于，為了拯救一片樹葉，而……放棄了整片森林。

選擇三：放棄所有，進入“歸墟”，前往那個……所謂的，沒有任何紛爭與苦難的，“更高維度的世界”。這……聽上去，似乎是一種……超脫，一種……解脫。然，季風(fēng)的心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這……不是超脫，而是……最懦弱的，逃避！是……對這片他所深愛，并……為之奮斗至今的土地，最徹底的，背叛！

“不……”

季風(fēng)緩緩地，卻又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從那三幅影像之上，緩緩移開，最終，落在了那張由光影構(gòu)筑而成的，他師父那張清瘦而威嚴的臉上。

“這……不是選擇。”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與……決絕，“這……是，考驗。”

“考驗？”那“機關(guān)巨子”的聲音，依舊是那般……不帶絲毫感情的平靜。

“沒錯。”季風(fēng)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種……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血與火的洗禮，勘破了無數(shù)陰謀與騙局之后，所沉淀下來的，洞悉世事的智慧，“師父，您……或者說，‘你’，所給出的這三個選項，其本身……就是一個陷阱。一個……考驗我，是否……還堅守著自己‘道’的，最后的陷阱。”

“你……想考驗我，在面對‘天下大利’的誘惑之時，是否會……放棄自己的原則，成為權(quán)力的附庸。”

“你……想考驗我，在面對‘眼前之危’的抉擇之時，是否會……因一時的不忍，而……忘了，真正的‘大局’。”

“你……更想考驗我，在面對‘最終的絕望’之時，是否會……選擇放棄，選擇……逃避。”

“但，我……哪個都不會選。”

季風(fēng)的目光，緩緩落在了身旁，那位……無論何時，都始終與他心意相通，眼神之中充滿了無盡的溫柔與支持的素心身上。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相信”的力量。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邁與……自信，從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因為，我相信，在這三個……由你計算出的，通往‘絕望’的結(jié)局之外，一定……還有，第四條路！”

“一條……你這臺，只懂得計算‘得失’與‘成敗’的冰冷機器，所……永遠也，無法計算出來的路！”

“一條……由‘人’的意志，‘人’的信念，以及……‘人’那看似微不足道，卻……足以創(chuàng)造奇跡的，‘希望’，所鋪就而成的路！”

“……”

那“機關(guān)巨-子”沉默了。

那顆由液態(tài)金屬構(gòu)成的“心臟”，跳動的頻率，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輕微的，紊亂。

良久，一個……充滿了欣慰，也……充滿了，如釋重負的嘆息聲，從那“天樞”的核心之中，緩緩傳出。

這一次，不再是那冰冷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合成聲音。而是……季風(fēng)記憶深處，那個……無比熟悉的，帶著一絲溫和與……慈愛的，屬于他師父的，真正的聲音。

“你……終于，長大了啊……季風(fēng)。”

那張由光影構(gòu)筑而成的臉龐，緩緩地，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欣慰的笑容。

“沒錯。你……通過了，最后的，考驗。”

“我……留下的這三個選項，并非是讓你……去選擇‘未來’。而是為了……讓你，看清自己的‘本心’。”

“一個……真正的墨者，一個……真正的‘巨子’，他所需要的，并非是……在絕望之中，做出最‘正確’的選擇。而是……在看清了所有的絕望之后，依舊……能選擇，那條……通往‘希望’的，最艱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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