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然見狀，忍不住輕笑出聲，語帶調侃道。

“三位讀書人，膽子怎的還不如我們這三位小姑娘？”

“她們尚且安穩坐著，你們倒是被一道閃電嚇得不輕。”

三個小家伙對剛才的那道閃電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連耳朵都沒有捂一下。

這當然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人多，自然就沒有那般害怕了。

平日里夏日也會遇到這樣的情形，那時她們身邊可只有一位侍女在。

而且有的能給她們壯膽，有的則……

比如蕭蘭的侍女青鵲，就很害怕這雷聲。

每次都被蕭蘭大咧咧的嘲笑著，反而就不那么害怕了。

三位書生聞言頓時面紅耳赤。

年長那位清了清嗓子，強自鎮定地辯解道，“姑娘有所不知，方才我等正在談論《倩女幽魂》中的蘭若寺，那場景與眼下這破廟頗有幾分相似。”

“恰逢電閃雷鳴，一時聯想，這才…這才略有失態。”

“哦？《倩女幽魂》？”秦天然來了興致，朝一旁的顧達看了一眼，“聽起來是個有趣的故事。”

“莫非也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廟中聚集了各色人等，然后…發生了些什么？”

她這話問得巧妙，既接上了書生們的話題，又帶著幾分引人探究的意味。

年輕書生見她感興趣，仿佛找到了知音，也顧不上害怕了。

他說道，“正是！書中開篇便是書生寧采臣夜宿荒寺，遇見了美艷女鬼聶小倩……”

年輕書生正說到興頭上，目光不經意間落在秦天然被火光映照的俏臉上。

跳躍的火苗為她精致的五官鍍上一層暖光，明眸流轉間自帶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風華，竟比書中描繪的女鬼還要攝人心魄幾分。

他頓時語塞，后面關于聶小倩如何“美艷”的描述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只是怔怔地看著秦天然，臉頰莫名發燙。

另外兩名書生見他突然住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微微一怔。

隨即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凝滯。

顧達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準備出聲提醒秦天然適可而止，顯然她不只是在調侃三名書生，還把他也帶進去了。

年輕書生卻像是為了掩飾方才的失態，又或許是想要在佳人面前表現一番，竟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地繼續說了下去。

“那聶小倩雖是女鬼，卻并非自愿害人，實乃被妖物脅迫……”

他聲音提高了些，努力將故事講得繪聲繪色。

“她見寧采臣是位正人君子，便暗中相助，最后在燕赤霞的幫助下，二人合力除去妖物，聶小倩得以超脫，轉世投胎……”

他講得頗為投入，試圖展現出自己的博聞強記與口才。

然而，待他話音落下，廟內卻是一片安靜。

但很快，小道童和三個小家伙都齊齊拍起了小手。

年輕書生臉上的赧意這才消失，隨即拱了拱手，坐了下來。

“顧達，他雖然講的沒你好，但講的也很精彩誒。”茵茵歪著小腦袋，眨了眨眼。

“大師兄，你不要傷心，他講得也就那樣，跟我差不多。”蕭蘭安慰道。

蕭雪抿著小嘴唇輕笑道，“顧哥哥講的好。”

顧達：“……”

茵茵也就算了，蕭蘭和蕭雪根本就沒有聽過他講這個故事。

顯然，三個小家伙也跟秦天然學壞了。

蕭月此時卻突然開口道，“我記得當時師兄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好像也被嚇到了。”

秦天然和蕭蘭、蕭雪都好奇的看了過來。

在幾人心中，顧達并不是膽小的人，不然也不會說了好幾個志怪故事了。

“顧師兄，這世上也有你害怕的鬼啊？”秦天然的語氣中充滿了快樂。

顧達沒好氣的回道，“月兒怎么不說說我是被誰嚇到了？”

他當時應該也沒表現出怎么害怕吧。

秦天然看看顧達，又看看蕭月，顯然明白了什么。

“切，又在打情罵俏！”

茵茵這個時候突然說道，“顧達，他說的故事結局跟你說的怎么不一樣啊？”

蕭雪小聲反駁道，“是一樣的。”

茵茵說道，“不一樣的。”

蕭雪道，“跟書上的是一樣的。”

茵茵仰著小臉看向顧達，問道，“顧達，你最后不是說聶小倩和寧采臣兩人沒羞沒臊的生活在了一起嘛？”

說到這里，她頓時反應了過來。

“呀，顧達偷偷告訴我的，是個很圓滿的結局呢。”

角落里安靜的下來小道童忽然扯了扯老道士的衣袖，小聲問，“師父，這世上當真會有鬼嗎？“

老道士緩緩睜眼，撫須淡淡道，“紅塵萬象，皆由心生。心中有鬼，則處處皆可見鬼。”

他這話說得玄妙，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那年輕書生聽得小道童發問，又見老道士回答得如此玄妙，忍不住開口問道。

“道長，您身為出家人，做的就是捉鬼驅邪、超度亡魂的法事，難道…難道您也不確定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鬼嗎？”

老道士聞言，目光平靜地看向那書生，臉上無悲無喜，緩緩道。

“居士此言差矣，貧道所做，乃是奉行祖師教誨，誦經祈福，勸人向善，修身養性，以求心神安寧，超脫苦海。”

至于驅邪捉鬼……”他微微搖頭，“若人心正，則邪祟不侵；若心神定，則外魔難擾。”

“貧道度的是活人，而非亡魂。”

“世人常將心中恐懼、自身業障，投射于外，便以為是妖邪作祟，實則多半是心魔未除罷了。”

他這番話，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看透世情的淡然，讓那書生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

年長書生若有所思，喃喃道，“心魔未除…道長此言，倒是發人深省。”

就在這時，那一直蜷縮在干草堆里的老乞丐，忽然又翻了個身，發出響亮地“呸”的一聲，含混不清地譏諷道。

“裝神弄鬼的神棍見得多了，把自己也忽悠信了的，倒是頭一回見…嗝……”

說完，還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再次將頭埋進草堆，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老道士對于老乞丐的譏諷卻恍若未聞，依舊閉目盤坐，神色如常，仿佛外界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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