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地形之眼

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沉入珠江，演習(xí)區(qū)域被濃重的暮色與逐漸升起的薄霧籠罩。紅軍指揮部里，氣氛壓抑，前線不斷傳回藍軍穩(wěn)步推進、己方陣地相繼“失守”的消息。幾個班長圍著地圖，眉頭緊鎖，爭論著是該固守下一道防線，還是該集中兵力組織一次反沖擊。

鄧楓卻異常沉默。他推開指揮部簡陋的木門，對守在門口的兩名衛(wèi)兵低聲道：“去請羅友勝副排長和陳賡排長過來，不要聲張。”

片刻后，羅友勝和陳賡一前一后到來。羅友勝依舊是那副沉默如山的樣子，陳賡則眼中帶著詢問。

“羅副排長，陳排長，”鄧楓目光掃過兩人，語氣低沉而清晰，“藍軍步步為營，正面硬碰，我們毫無勝算。現(xiàn)在，我們需要一雙眼睛，一雙能看穿這片黑暗和迷霧，找到敵人鐵桶陣縫隙的眼睛。”

陳賡立刻明白了：“你要親自去偵察？”

鄧楓點頭，看向羅友勝：“羅副排長熟悉戰(zhàn)場氣味，陳排長機變靈活。我們?nèi)齻€，再帶上兩個最機警、腳力最好的偵察兵，現(xiàn)在就出發(fā)。”

羅友勝沒有廢話，只吐出一個字：“走。”

五人小組很快集結(jié)。他們換上了與夜色接近的深色軍裝，臉上涂抹了泥漿，檢查了隨身裝備：手槍、匕首、繩索、指北針、望遠鏡，以及鄧楓特意要求帶上的一支工兵用的簡易測距儀和繪圖工具。

沒有驚動大部隊，五人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指揮部后方的山林陰影之中。

夜晚的演習(xí)區(qū)域并非死寂。遠處偶爾傳來代表交火的零星槍聲（訓(xùn)練彈），藍軍巡邏隊的腳步聲和隱約的談話聲有時會隨風(fēng)飄來。鄧楓小組借助地形和夜色，完美地避開了這些明面上的警戒。

他們的目標(biāo)，不是藍軍的主力推進方向，而是其結(jié)合部，以及那些地圖上標(biāo)注模糊、被認(rèn)為難以通行的區(qū)域。

羅友勝走在最前面，他像一頭經(jīng)驗豐富的孤狼，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響。他不需要地圖，似乎憑本能就能分辨出哪里是天然的潛伏點，哪里容易設(shè)置暗哨。他偶爾會蹲下，用手指捻起一點泥土放在鼻尖聞一聞，或者仔細(xì)觀察被踩斷的草莖方向。

“這邊，剛有巡邏隊過去，三人，半小時內(nèi)。”他壓低聲音，簡短地通報。

陳賡則負(fù)責(zé)側(cè)翼警戒和解決突發(fā)情況。一次，他們險些與一支藍軍的潛伏哨撞個正著，是陳賡憑借敏銳的聽覺提前示警，并帶著大家利用一道淺溝迅速隱蔽，避開了暴露的風(fēng)險。

鄧楓是大腦。他手中拿著地圖和鉛筆，借助微弱的月光和指北針，不斷修正著方位。他使用測距儀，借助遠處山巒的輪廓和已知地標(biāo)，精確測算著一些關(guān)鍵點的距離和高差。他看得極其仔細(xì)，不放過任何一條看似無用的雨裂溝，一片可能藏身的灌木叢，一道干涸但底部相對平坦的河床。

在一處標(biāo)記為“荊棘谷”的邊緣，鄧楓停下腳步。地圖上這里標(biāo)注著沼澤符號，示意難以通行。但羅友勝扒開茂密的藤蔓，仔細(xì)觀察了片刻，又用匕首探了探地面的軟硬，回頭低聲道：“邊緣地帶是硬底，小心點，能過。里面水汽重，能掩蓋氣味和聲音。”

鄧楓眼睛一亮，迅速在地圖上做了個標(biāo)記。

他們沿著藍軍防線的側(cè)翼，迂回了大半晚。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們潛行至一片陡峭的、被稱為“斷腸崖”的山崖下方。這里怪石嶙峋，被認(rèn)為是天然的屏障，藍軍在此只設(shè)了一個了望哨。

鄧楓借助一塊巨石的陰影，舉起望遠鏡，仔細(xì)觀察著崖壁。月光偶爾穿透云層，他注意到崖壁上并非完全光滑，有一些裂縫和突出的巖石，以及頑強生長的灌木。

“看到那條裂縫了嗎？還有那些突出的石頭……”鄧楓低聲對身邊的羅友勝和陳賡說，“如果是有經(jīng)驗的攀爬者，借助繩索，未必不能上去。而且，這個角度是了望哨的視線死角。”

陳賡咂咂嘴：“乖乖，你小子連這都算計到了？這上去可是玩命。”

羅友勝瞇著眼看了看，點了點頭：“能上。但要快，要靜。”

鄧楓不再說話，快速在筆記本上繪制著草圖，標(biāo)注出“荊棘谷”邊緣通道、“斷腸崖”可能的攀爬路線的精確方位和特點。

當(dāng)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時，五人小組帶著一身露水和疲憊，悄無聲息地返回了紅軍指揮部。鄧楓顧不上休息，立刻將繪制好的偵察草圖與原有地圖進行比對、整合。

一幅清晰的、蘊含著致命機遇的“地形之眼”圖景，在他腦海中徹底成形。藍軍看似嚴(yán)密的鐵桶陣，在他的眼中，已經(jīng)露出了幾處細(xì)微但足以致命的裂縫。現(xiàn)在，他需要做的，就是說服他的部下，將利刃，精準(zhǔn)地刺入這些裂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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