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
傅隨安真的不明白。
他完全不懂許云昕為什么會得出這種結論。
什么叫他們兩人已經到了終點了？
他們相處得足夠好、什么矛盾都沒有，所以反而不能在一起嗎？
這算是什么邏輯？
抬起頭，傅隨安看見許云昕目光有些憂傷地看著他。
那眼神帶著一絲疼惜，卻堅定不移。
“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人注定是很難完全理解另外一個人的……但是，我是為了我們兩個人好，傅隨安，我比誰都希望我們都好，我不會傷害你的。”
傅隨安差點氣笑了。
為了他好？
這種話他本以為只會在家里那些長輩嘴里聽見，他也從未在意過這種話。
可誰能想到，他竟然能在這種時候，在許云昕嘴里聽到這話。
“我不用你為我好，我倒是希望你來傷害我。”傅隨安沉穩的語氣說出來的，卻是像小孩賭氣一般不管不顧的話。
許云昕還從沒見過傅隨安這么幼稚又偏執的一面。
按理說，她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兩人就可以停止這個話題了。
傅隨安為什么這么不甘心？
或許他是真的覺得他們兩個很合適，所以不太能接受她的拒絕吧。
許云昕嘆了一口氣。
“那怎么可能呢？難道你會想著不為我好，會來傷害我嗎？”
傅隨安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不能順著許云昕的思路去想了。
頓了頓，他才意識到一件事。
“阿昕，你……好冷靜。”
明明很明顯的事情，傅隨安卻到現在才意識到，從他說出那句失控的話后，許云昕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簡直和他形成了兩個極端，他到現在還是混亂和渙散的。
為什么許云昕能這么快冷靜下來，還能和他辨析兩人的關系？
因為……她不喜歡他吧。
心臟傳來一股沉悶的鈍痛，呼吸似乎被截斷，傅隨安感覺自己的內心世界已經完全顛倒坍塌。
他知道這不像他自己，他不是這么脆弱的人，他一向連情感都能管束得很好。
可是為什么，他會這么崩潰？
他強大的那些能力呢？為什么一個都不管用了？
許云昕沒有否認傅隨安的判斷，是的，她現在出奇的冷靜。
雖然傅隨安今天的表現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但她還是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原因，或許是因為——她早就知道傅隨安喜歡她，也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待兩人能否更進一步地在一起這個命題的。
她心里早就有了一個很清晰的回答。
她現在，只是把那個給自己的回答，再一次復述一遍給傅隨安而已。
她甚至還能做到疼惜地撫慰傅隨安，試圖動搖他的想法，勸他看開。
許云昕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沒有傅隨安強，但這一刻，她的冷靜沉著，倒顯得她才是兩個人當中的那個強者。
許云昕淡淡道：“我如果也不清醒，那這段關系就會因為你剛剛說的話徹底失控了。傅隨安，你永遠是我心中和我的親人、最好的朋友地位同等重要的一個人，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你就算喜歡我，也不影響我對你的態度。”
聽了許云昕這話，傅隨安只覺得更加絕望了。
如果許云昕有一絲絲的動搖和不確定，那他都會覺得還有轉圜的余地。
可許云昕是怎么做到這么冷靜、克制的？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嗎？
他知道，他不能奢求許云昕像自己愛她一樣來愛自己。
可她真的連對他心軟、動搖都不肯嗎？
傅隨安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了，片刻后，才道：“你這是在逼我完全放棄對你的念想。”
許云昕想了想，“你如果要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執念和暫時想不開的事，這或許正是一個成長的契機。傅隨安，希望你不要難過，你也沒有失去我，我接納你的心意，我會永遠珍藏心中。”
傅隨安看著許云昕堅定而包容的眼神，心里一片冰涼。
他以為他很了解許云昕，可現在看來，他真的了結得還不夠深。
其實許云昕的話并沒有錯。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分深厚。
現在他不過是表白失敗了，許云昕已經表明不會介懷這件事，那只要他將這件事翻頁揭過，兩人還是能像以前一樣。
他相信許云昕能做到。
許云昕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她沒有在得知他的心意后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看他，也沒有要逃避他的樣子。
他應當欣慰和感激許云昕能做到這種地步。
按理說他也可以做到，這事沒那么難，因為他倆原本的感情就深厚到禁得起他今天這一頓折騰。
他只要當做今天這事沒發生過就好了。
他只不過是說出了一句一直想說的話，他沒有吃什么虧，甚至也沒有失去許云昕。
可是……為什么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像許云昕這樣。
他還覺得無比絕望，像是溺水的人連逃生的方向都找不到。
“我沒有失去你，但是我失去了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性。”傅隨安苦笑了一下。
傅隨安的所有回應，許云昕其實早就在腦海里考慮到了。
她柔聲道：“什么樣的在一起才算在一起呢？像普通情侶那樣嗎？但說實話，傅隨安，我覺得你和我都不是那種終日渴求著自己的生命有另一個人滲透進來才算完整的人。那只不過是相處的一種形式，但人生并不是非要用那種形式才能感受到甜蜜幸福。”
傅隨安蹙眉，感覺現在的自己在許云昕面前，像是一個纏著她鬧著要糖吃卻沒要到的小孩，委屈難過又不滿。
而許云昕的表現，像是一個挑不出錯的大人。
她告訴他，糖對他身體不好，除了糖，他能吃到其他所有東西。
這種情況下，他如果還非要鬧著吃糖，倒顯得他胡攪蠻纏、無理取鬧了。
默默嘆了口氣，傅隨安想了想，上前一步，靠近了許云昕一些。
許云昕沒理解他突然靠近的意圖，但也沒應激地推開他。
傅隨安定定看著許云昕的眼睛：“阿昕，雖然你抹殺了我所有試圖爭取的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性，但是我還是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