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過，許云昕緊了緊衣襟，看了眼時間。
這會兒還很早，天才蒙蒙亮，路邊偶爾有幾個背著書包的高中生匆匆經過。
在小區門口等了一會兒，韓楓陽到了。
兩人一起坐上車，趕赴位于s市西郊和一個鄰縣之間的梨山監獄。
車上，兩人沉默相對，誰也沒有交談的意愿。
半晌，韓楓陽才問道：“你先去還是我先去？還是一起？”
許云昕略微思索了一下，“你先去吧。”
“好，那我先不說你來了。”
“嗯，好。”
車子在監獄大門口停下。
兩人進了大門，在工作人員的引路下，穿過幾棟辦公樓，來到了后方關押犯人的區域。
許云昕雙眼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韓楓陽時不時瞥她兩眼，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
經過x射線探測儀、會見通道鋼制門和安檢門后，幾人在會見室門口停下。
許云昕站定在門外，朝韓楓陽略微點頭致意。
韓楓陽深吸了一口氣，踏入了會見室。
許云昕靠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給自己做心理暗示。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毫無防備地進去看見父親，很有可能當場崩潰。
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得知家里出事之后，只知道大哭和害怕的無知小女孩了。
她現在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肩負起家庭和公司的責任，照顧好自己在乎的人。
她一定要讓爸爸對她放心，她等會要表現出成熟強大沉穩的樣子，臉上要帶著適當的笑容。
就把這次見面，當成是父女倆一次久別重逢的日常會面。
父女見面，有什么好難過的，應該高興才對。
許云昕擠出一個笑容，對著相機調整了幾遍，直到笑容變得自然而輕松。
隨后，她雙目無神地坐在門口的臺階上。
一絲涼意緩緩滲透侵蝕，她渾然不覺，直到身后傳來韓楓陽的聲音，“你進去吧。”
許云昕站起身，隨意問道：“你們聊得怎么樣?”
“你爸爸還記得當年的很多想法，我還挺意外的，他解答了我不少疑惑，對我幫助很大。”韓楓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毫無作偽的真摯欽佩。
許云昕點點頭，遲疑了一下，才繞過韓楓陽，朝里走去。
許尚鈞見完韓楓陽以后，并沒有人告訴他還有人要來見他，但他卻安靜地坐著，并沒有立刻起身準備離開。
直到門口人影晃動，一個高挑纖瘦的女人進來，他才抬起了頭，看向許云昕。
許尚鈞連眼睛都沒眨動，看著許云昕在會見位隔離墻防爆玻璃另一側坐下。
許云昕露出笑容，“爸爸，今天是你生日，我來看你。”
說著，許云昕掏出一小塊蛋糕，放在了面前的臺面上，插上了一只小蠟燭，點燃。
許尚鈞看著許云昕，半晌說不出話來。
點燃蠟燭后，許云昕暫時也沒管那塊小蛋糕，又掏出手機。
“爸爸，媽媽今天有點事，來不了，不過我倆現在都過得很好，我平時也拍了一些媽媽的照片，我給你看看。”
許云昕打開一個相冊。
許尚鈞這才有了明顯的反應，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一些，一手搭在臺面上，另一只手碰上了隔離防爆玻璃，看向許云昕的手機。
一張張照片劃過。
有談詩雅坐在沙發上織毛衣的照片。
有她在廚房里面色從容地烹飪美食，旁邊一個燉鍋出氣口蒸汽暈開了她的面容的照片。
還有她倚靠在靠枕上打盹的畫面。
……
一張張日常照片，充滿生活氣息，畫面中的談詩雅面容恬淡、豁然、安閑。
比起以前，雖然眼角多了幾絲無法抹掉的皺紋，但更多了一份歲月沉淀的溫和、從容、優雅。
照片翻完，許尚鈞怔怔地收回目光，良久，才看向女兒，“阿昕……你，把媽媽照顧得很好，我們阿昕，長大了呢。”
許云昕露出笑容，感覺到眼眶有些發酸后，用力將那股酸澀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那當然啦，我會一直一直保護好媽媽的。”許云昕語氣用力而篤定道。
許尚鈞點頭，“好，我相信阿昕會做到的，阿昕最棒了……”
許云昕遲疑了一下，又道：“爸爸，我和楚時延離婚了。”
許尚鈞眉心微蹙，隨后聲音微冷道：“他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了？”
許云昕輕笑，“他一貫那樣，我和他就是過不下去了，爸爸你放心，我想得很開，我現在也一點也不喜歡他了。”
許尚鈞嘆了口氣，“你不喜歡他就好，我們阿昕只要不喜歡一個人，就不會為那個人難過。”
許尚鈞也沒有追問更多，畢竟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婚姻終究是不方便詳細描述的隱私。
給許尚鈞講完了一些現在的基本情況，放在臺面上的蛋糕上插著的蠟燭也快燒盡了。
兩人的短暫相見，也要結束了。
許云昕拿起放在臺面上的蛋糕，將一小塊蛋糕一分為二，又把韓楓陽喊進來，面色自然而然道：“爸爸，祝你生日快樂。”
韓楓陽也跟著說：“叔叔，祝你生日快樂。”
說完，韓楓陽有些隱晦地看了看父女倆。
不得不說，場面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樣。
許云昕怎么這么鎮定自若？
看起來簡直比他還自然。
許尚鈞點點頭，含笑看著兩人。
許云昕捏起小叉子，一口口吃著生日蛋糕。
韓楓陽見狀，也三兩口將一塊并不大的小蛋糕吃完了。
擦了擦嘴角，許云昕收拾好東西，看向父親，“那爸爸……我們走了，你放心吧，我會管好恒悅，照顧好媽媽。”
再多的話，許云昕也說不出口了，只能埋藏在心底。
她怕自己說得越多，許尚鈞就會越遺憾、越難過。
許尚鈞點點頭，看著兩人，“好，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累、太拼，楓陽，你替我監督她。”
“好，我會的。”
許云昕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最后看了一眼玻璃后的許尚鈞，揮了揮手，“那爸爸，我先走啦。”
韓楓陽跟著許云昕一起走出了會見室。
兩人才走了幾步，許云昕身體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