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弋扶著樹干站穩，腿上的舊傷像被銹鐵絲纏住，一動就扯得整條筋發麻。

他沒吭聲，只把石斧換到左手，右肩頂了頂歪斜的主桿，試了試承重。

“這玩意兒再塌一次，咱們就得改行當水獺了。”唐芯蹲在門口擰濕透的褲腳，抬頭看了眼棚頂，“我說，它還能撐幾天？”

“看你干活速度。”龍弋走過去，一腳踢開半截泡爛的藤條，“快的話，今天就能換個新殼。”

白露抱著幾片大葉子從側邊繞過來：“排水溝清得差不多了，但東角那堆淤泥得挖開晾，不然會招蟲。”

“安排人。”龍弋抹了把臉上的泥灰，“從現在起，別等我一句句喂。”

白露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分活兒干？”

“不然呢？指望老天爺派快遞送來熱飯？咱們六個人，總不能天天靠我一個人扛著走。能跑的跑，能跳的跳，連蔣雨萌都知道拿葉子擋雨了，你們還裝什么瓷娃娃？”

裴千雅縮了縮脖子：“我又不是不干活……”

“你那是‘順手撿’，不算數。我要的是‘專人專責’。誰干啥，寫清楚，出問題找人，別到時候互相甩鍋。”

姚麗莎正用石片刮鞋底的泥，聞言翻了個白眼：“喲，開始搞績效考核了？那你給我打幾分？”

“零分。遲到早退，態度惡劣，還煽動同事吵架。按我以前部隊的標準，你這屬于‘影響戰斗意志’，關三天禁閉起步。”

“你——！”她剛要炸毛，瞥見唐芯憋笑的樣子，又硬生生咽回去，“行啊，你說分就分，那你先說，我干啥？掃地還是燒火？”

“你？”龍弋上下打量她一眼，“體力不行，手巧也不行，脾氣倒是一絕。正好，當‘士氣官’。”

“啥玩意兒？！”姚麗莎瞪眼。

“顧名思義，誰偷懶、誰抱怨、誰想撂挑子，你就上去懟。用你的嘴，發揮你的特長。工資沒有，榮譽全歸你。”

唐芯“噗”地噴出來：“這不就是專門挑刺的？”

“挑得好就是管理。白露腦子清楚，管統籌。物資進出、任務分配、進度跟進，都歸她。有問題找她，別再來問我‘水放哪兒了’這種問題。”

白露點頭：“行，我記下來。”

“唐芯體能好，動作快，以后跟我進林子探路、設陷阱、找材料。順便學點格斗，防身。你可別笑，真遇到野獸，你那兩條腿可跑不過獠牙。”

唐芯立馬挺胸：“保證完成任務！組長我可以叫你老大嗎？”

“叫爹也行，只要活能干完。”

裴千雅舉手，怯生生：“那……我呢？”

“你手細，心細，昨天熬藥那會兒我看過了。后勤歸你。清點藥材、分類晾曬、照看食物。誰褲子破了找你，誰發燒了也找你。你是咱們的‘生活部長’。”

“真的？我能……管東西？”

“管不好我就讓姚麗莎罵你。”

“不要！”她立刻搖頭，惹得眾人一笑。

“蔣雨萌。”龍弋轉向最小的那個。

她眨眨眼：“在！”

“你負責采集。你認植物比我準，昨天那根能吃的根莖就是你挖的。以后每天上午，帶裴千雅去附近轉一圈，找能吃的、能用的。別走遠，順著我們上次標記的路線。發現新東西先報備，別自己嘗。”

“哦……那我能帶小石頭當紀念品嗎？”

“不能。”

“好吧。”

“還有，所有人每天早晚各點一次名。缺一個，立刻報告。受傷、不適，提前說。別等暈倒了才喊救命。”

姚麗莎抱臂冷笑：“聽起來跟保險公司晨會似的，就差打卡機了。”

“你要有打卡機，我現在就焊一個給你戴頭上。”龍弋不理她，轉向白露，“拿塊木板，刻個任務表，掛門口。誰今天該干啥，一目了然。”

白露已經動手翻找合適的木片：“要不要畫個表格？”

“隨便你，能看懂就行。”

唐芯蹦起來：“那我現在就去找木矛材料！”

“等等。”龍弋攔住她，“先聽完整。分工不是分家，是配合。比如蔣雨萌采回來的葉子，裴千雅要判斷能不能用；白露記錄數量；姚麗莎看見誰偷懶，當場通報。明白沒？”

“明白了！”唐芯響亮回答。

“不明白。”姚麗莎攤手，“我還是覺得這事兒太假正經。”

“那你繼續搬石頭。”龍弋指了指昨晚塌下來的墻角，“那邊三堆碎葉，清理干凈，鋪成晾臺。太陽出來了，不抓緊，全得爛。”

“你怎么不讓她去？”她瞪唐芯。

“因為她要去練矛法。”龍弋把一根削好的木棍遞過去，“你去搬磚。”

“我不是磚工！”

“你現在是。”

姚麗莎氣得咬牙，卻還是抓起石鏟往那堆爛泥走去。

白露在一旁用炭條在木板上寫著：每日分工以及負責人。

她寫完吹了吹炭粉，掛在窩棚入口的橫桿上。

“還挺像那么回事。”唐芯湊過去看，“哎，我名字排第二？我是不是升官了？”

“你升啥，你上面還有五個活人。”姚麗莎路過，瞥了一眼，“我這‘勞動監察’聽著跟居委會大媽似的。”

“比你當網紅強。”唐芯損她。

“你倆閉嘴。”白露敲了下木板，“這玩意兒要是真能讓我們少吵兩句，比啥都強。”

龍弋站在坡口，看著她們各自忙開。唐芯拉著裴千雅往林子走，一邊比劃陷阱怎么挖；蔣雨萌蹲在地上扒拉草根；姚麗莎一邊鏟泥一邊嘀咕，但手沒停。

這隊伍，總算有點人樣了。

正想著，白露走過來遞來一碗熱水：“喝點？剛燒的。”

“謝了。”他接過，吹了口氣。

“其實……”她猶豫了一下，“你剛才分得挺準。每個人，好像還真有點用處。”

“當然。”他喝了一口，“戰場上沒人是廢物。只有不會用人的人。”

白露笑了下：“那你算不算會用人的？”

“我不知道。但我得讓大家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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