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米的距離，走得像三公里。

龍弋背著裴千雅，腳底踩碎最后一片枯葉，終于站定在洞口前。

他沒立刻進去，而是靠著巖壁緩了口氣，胸口起伏得厲害，汗順著下巴滴在石頭上，砸出一個個小黑點。

他抬手抹了把臉，轉頭掃了一眼身后隊伍——白露咬著嘴唇，唐芯拄著木矛喘粗氣，姚麗莎扶著樹干一瘸一拐，蔣雨萌縮在最后，懷里還抱著那只小蜥蜴。

“到了。都別愣著，進洞。”

沒人動。

洞口黑黢黢的，像張沒牙的老嘴，風從里面吹出來，帶著一股子石頭味兒。

唐芯小聲嘀咕：“……里頭不會住著什么大蜈蚣吧？”

“要真有，它早出來啃你了。”龍弋從背包側袋摸出火折子，又抽出一根纏了松脂的樹枝，咔嚓一劃，火苗騰地竄起。

他舉著火把往前走了十步，高高舉起，照亮頭頂巖壁和兩側角落。煙灰簌簌落下，火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他回頭：“安全。進來，別擠門口。”

白露第一個邁進去，唐芯緊跟，姚麗莎猶豫兩秒也踏了進去。蔣雨萌被白露拉了一把，才哆嗦著跟上。

火光照亮整個洞穴內部——地面平整，頂部夠高，角落干燥，幾縷風從上方縫隙鉆進來，吹得火苗歪向一邊。

龍弋往深處走，腳步聲在空蕩的石壁間來回撞：“通風不錯。沒糞便，沒抓痕，也沒窩。”

唐芯好奇地湊近一處鐘乳石，伸手就想去摸。

“別碰！”龍弋一聲吼，把她嚇一跳，手猛地縮回，“誰知道掉下來砸不砸腦袋？”

唐芯嘟囔：“我就是看看……這地方比咱之前那茅屋強多了，起碼不怕半夜?jié)q潮把人卷走。”

“而且不用再聽姚麗莎念叨床墊太硬。”蔣雨萌小聲接了一句。

“喂！我什么時候天天抱怨了？”姚麗莎不服氣，“我是正常人類，冷了會抖，餓了會叫，這有錯嗎？”

“你錯在昨晚睡覺時搶了我半塊雨衣當被子。”裴千雅靠在墻邊，腳踝包扎得好好的，說話都有力氣了。

“誰讓你裹那么嚴實！我還以為是多余的！”

“行了。”龍弋打斷，“再吵就把你們倆綁一塊睡。”

眾人頓時閉嘴。

他把火把插進石縫固定，環(huán)視一圈：“今晚第一夜，先定規(guī)矩。”

“白露，唐芯，一人一邊，拿火把照墻根，查死角。我走中間。動作快點，天黑透前必須清完。”

兩人應聲領命，分頭行動。

龍弋踩著碎石往前推進，每一步都輕而穩(wěn)，耳朵聽著腳下動靜，眼睛掃著四周。

走到最里端，發(fā)現地面略高，形成一個小平臺，背靠巖壁，視野開闊。

“這兒最合適。”他回頭喊，“生活區(qū)放最里面，警戒位在洞口下方三米處，中間留通道。”

“為啥非得三米？”唐芯問。

“太近容易被突襲，太遠反應來不及。明晚你們輪流守，現在先學位置。”

檢查完畢，全員確認無暗道、無異物、無動物活動痕跡。

“可以卸包了。但別亂扔，統(tǒng)一靠右墻碼好。”

大家如釋重負，紛紛解開背包，癱坐在地。

姚麗莎一屁股坐下，立馬彈起來：“我靠！這石頭比冰還涼！”

“你以為是五星級酒店？”唐芯笑她，“想暖和，自己抱火堆去。”

“我不是有舊傷嘛……能不能鋪點東西？”

龍弋從防水油布里抽出兩張雨衣：“一人半張，拼起來做隔潮層。背包當枕頭，不準拆包找私人物品，明天統(tǒng)一整理。”

白露和唐芯麻利地鋪開，四人擠在內側，勉強能躺平。

裴千雅試了試，小聲說：“我能睡了……謝謝。”

“嗯。”龍弋沒多話，提著工兵鏟走到洞口下方三米處，背靠巖石坐下，鏟子橫在膝上，刀刃朝外。

“第一班我來。你們閉眼，天亮前不會有事。我能聽見一百米內的腳步聲。”

“那你呢？不睡？”白露問。

“我睡的時候，自然會換人。”

火光搖曳，映得他半張臉明半張暗。他沒再說話，目光鎖死叢林方向，手指搭在鏟柄上。

洞里漸漸安靜。

姚麗莎翻了個身，悄悄把食物包塞到身下壓著。

唐芯把木矛放在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嘴里還在念叨：“明天是不是該練格斗了？我想學怎么用鏟子捅野豬……”

“先學會怎么不把自己絆倒。”龍弋頭也不回。

蔣雨萌縮在角落，抱著小蜥蜴，眼睛閉了又睜，睜了又閉。

“龍哥……”她小聲問，“黑燈瞎火的，會不會有蛇爬進來？”

“有火，蛇不靠近。再說了，你要真怕，就想想你昨天采的那堆漿果，說不定明天還能摘更多。”

她咧嘴笑了下，終于閉上眼。

裴千雅最后一次睜眼，看見龍弋的背影映在洞壁上，像塊焊死的鋼板，紋絲不動。

她輕輕拉緊雨衣角，呼吸慢慢平穩(wěn)。

唐芯忽然又出聲：“龍哥，明天咱們干啥？”

龍弋只說了一句：“明天的事，明天再殺。”

洞里徹底靜了。

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六個人深淺不一的呼吸。

龍弋的右手緩緩松開鏟柄，又猛地攥緊。

他聽見遠處樹梢上有片葉子落下，砸在腐葉堆上，聲音輕得幾乎不存在。

他的眼皮沉了一下，又強行撐開。

蔣雨萌的蜥蜴在她掌心動了動，吐了下舌頭。

唐芯的嘴角還掛著笑。

姚麗莎的腿微微抽了一下，夢里大概還在爬坡。

白露的手始終搭在工兵鏟柄上，哪怕睡著了也沒松。

裴千雅的腳踝不再疼了。

龍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虎口裂了皮，指甲縫里全是泥，可手指穩(wěn)得像鐵鑄的。

他抬起眼，盯著外面越來越濃的夜色。

叢林深處，一道藤蔓輕輕晃了晃。

他沒動，也沒出聲。只是把火把往身邊挪了半尺，讓光圈剛好覆蓋洞口前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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