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雨萌的手指還僵在半空，指著那棵歪脖子樹。

龍弋沒動，目光像釘子一樣扎在樹干后方，整個人貼著巖脊的陰影，連呼吸都壓得沒了聲。

唐芯握緊了矛桿：“是不是……還有別的？”

“別出聲。”龍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看葉子動不動。”

一秒，兩秒，樹葉紋絲未定。風停了，林子靜得能聽見螞蟻爬過枯葉。

過了好一會兒，龍弋才緩緩松開搭在弓上的手指，低聲說：“走了。”

唐芯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虛驚一場。”

可那一晚，沒人敢放松。

龍弋還是照舊上了西側巖脊，弓在手，倒鉤箭插在身旁。

第二夜，他換了位置，埋伏在東側陷阱區邊緣，用藤蔓把自己纏在樹杈上。

第三夜，他干脆蹲在洞口外十米處的一塊大石后面，工兵鏟橫在腿上，眼睛盯著林子深處。

三天三夜，再沒動靜。

第四天清晨，太陽剛冒頭，龍弋從巖縫里抽出那支僅存的倒鉤箭，在所有人注視下，雙手一折——“咔！”

鐵頭落地，木桿斷成兩截。

“結束了。”他說，“沒有頭的狗群，走不出十里就會撕了自己。”

姚麗莎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了：“所以咱們現在……安全了？”

“暫時。”龍弋把斷箭踢進草叢，“但圍墻還得加高。”

“可肉呢？”唐芯搓著手，“那家伙還挺壯實，白白埋了多浪費？”

龍弋看了她一眼：“誰說要埋了？”

裴千雅正抱著膝蓋坐在洞口，一聽這話差點跳起來：“你不會是要……吃它吧？”

“不吃白不吃。”龍弋站起身，“鬣狗也是肉，去腺、熏透，味道不比野豬差。”

“我去！”唐芯立刻舉手，“我力氣最大，搬得動！”

“你先別激動。”姚麗莎又要給她潑冷水，“光是皮臭得我都想吐，你還打算當烤串兒？”

“有味兒是因為沒處理。”龍弋已經走向尸體存放點，“動物身上有兩個腺體，一個在肛門附近，一個在背部靠近尾巴根，切掉就行。”

他蹲下身，工兵鏟一挑，熟練地剖開腹部，迅速剜出兩團黑褐色的小肉塊扔進火堆。“燒干凈，別留味。”

白露捂住鼻子：“這活兒……真得親手來？”

“想活著，就得動手。誰愿意學，現在就可以靠前。”

沉默兩秒，唐芯第一個湊上去：“教我怎么分肉！”

接著是白露，咬牙站到旁邊。裴千雅臉色發青，但還是挪了過來，小聲嘀咕：“我記得你說過……肩肉適合熏，腿肉適合風干……”

“記性不錯。”龍弋瞥她一眼，“那你負責分類。”

姚麗莎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屠夫，這種臟活——”

“那你管火。”龍弋打斷，“濕泥封鮮肉，陰涼處存三天沒問題。順便把鍋刷干凈，今晚要用。”

“啊？我還得打雜？”

“打雜才是技術活。”唐芯一邊模仿龍弋割肉的動作一邊咧嘴，“你看龍哥，一刀下去，筋膜分離，跟跳舞似的。”

“你那是剁排骨。”姚麗莎嗤笑，“瞧你那姿勢，跟掄大錘一樣。”

“至少我沒被自己絆倒。”唐芯反唇相譏。

兩人吵著，手底下卻沒停。

大約半個鐘頭后，兩筐熏肉條掛上了橫梁，一捆風干肉串晾在通風口，皮毛被完整剝下卷好，等日后鞣制。

“行了。”龍弋拍掉手上的血漬，“今晚，開飯。”

傍晚，洞口前坪騰出一片空地，篝火堆得老高。龍弋親自架起鐵叉，把一塊去腥后的鬣狗肩肉放上去慢烤。

油脂滴進火里，噼啪作響。

裴千雅縮在蔣雨萌旁邊，看著那塊肉慢慢變色，終于忍不住問：“真的……能吃嗎？”

“現在輪到我們吃它們。”龍弋把第一塊烤好的肉遞給她，“張嘴。”

她閉眼咬了一口，嚼了兩下，忽然睜大眼：“哎？沒味兒！還挺香！”

“加了野姜和檸檬葉揉過的。”蔣雨萌得意地晃晃手里的草葉，“我找的！”

“喲，咱們萌萌成主廚了？”唐芯一把摟住她脖子，“以后天天給你打下手！”

“少來，上次你烤兔肝差點把我們毒死。”姚麗莎遞過一節竹筒，里面裝著凈水，“來，敬一下，慶祝咱們終于不用吃冷食了。”

白露接過竹筒，舉高：“敬……活著。”

一個個傳過去，最后到了龍弋。他低頭看著手里那節竹筒，火光映在臉上，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輕輕開口：“敬……家。”

全場安靜了一秒，隨即炸了鍋。

“哇哦——！”唐芯直接跳起來，“龍哥說家了！錄音了錄音了！”

“閉嘴。”龍弋把竹筒喝盡，隨手往地上一放。

蔣雨萌偷偷摸摸從背后掏出一朵小白花，趁他不注意，輕輕插進了他背后的刀鞘縫里。

“嘿，龍哥，你背后開花啦！”唐芯突然指著喊。

龍弋猛地回頭，所有人都憋著笑。他伸手一摸，抽出那朵花，皺眉：“哪來的？”

“大自然的饋贈。”蔣雨萌縮著肩膀笑。

姚麗莎哼了一聲：“我看是你背包里藏的吧，早準備好了是不是？”

“我才沒有！”蔣雨萌臉紅了。

龍弋沒說話，低頭看了看那朵花，花瓣潔白，中心一點黃，很普通。

他沒扔，也沒放回去，只是捏在手里，站起身走到火堆邊。

“吃飽了就干活。”他說，“明天繼續修墻，坑得再挖深二十公分。”

“又要干活？！”唐芯哀嚎，“慶祝才剛開始啊！”

“慶完了再干。”龍弋把花又放了回去，“該收心了。”

白露笑著搖頭：“他就這樣，熱乎勁兒一過，立馬變教官。”

“挺好。”姚麗莎打著哈欠，“至少我們知道，只要他在，火就不會滅。”

夜深了，篝火漸弱，食物殘渣收拾干凈，女孩們陸續回洞。

唐芯和白露最后留下，掃平腳印，檢查陷阱繩結。

龍弋靠在洞口石壁上，工兵鏟橫在腿邊，目光掃過熟睡的身影。他抬起手，拿起了那朵小白花，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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