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弋沒再說話，只盯著刀疤的眼睛。那眼神不兇，也不急，就像看一塊還沒烤熟的肉。

唐芯第一個動了。她抄起靠在石堆邊的工兵鏟，兩步上前，鏟刃斜插進土層，肩一壓，嘩啦一聲翻出一大塊黑泥。三十公分深，整整齊齊。

白露緊跟著蹲下，雙手飛快把松土壘成護坡，動作利落得像在搭積木。

姚麗莎哼了一聲，拎著鏟子走過去，專挑碎石多的地兒下手，一鏟一個坑，砸得石頭蹦老高。

三人一字排開，誰也沒吭聲，就那么埋頭干。鐵器碰土的聲音、碎石滾落的響、呼吸的節奏，全都壓在同一個拍子上。

刀疤站著，脖子被木枷頂得仰頭，臉憋的通紅。矮壯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老四眼珠亂轉，可誰也不敢動。

龍弋抬手，沖裴千雅點了點鍋。

裴千雅端起那碗剛熬好的稀糊，顫巍巍走到三俘虜面前。熱氣往上冒，米香飄了一線。

她剛要遞，龍弋忽然伸手攔住。

“不動的人，沒飯吃?！彼f完，沖蔣雨萌揚了揚下巴。

蔣雨萌咬著嘴唇，接過碗，轉身走向火堆。她腳步沒停，直接把整碗糊糊倒進了灰里。

火焰“騰”地竄起半人高，帶著焦米味往上撲?；鹦亲訛R到刀疤臉上，他眼皮都沒眨一下，可老四的喉結狠狠滾了一下。

五秒后，老四膝蓋一彎，撲通跪進泥里，兩手開始扒土。指甲縫瞬間塞滿黑泥。

矮壯猶豫兩秒，也跟著趴下。只有刀疤還站著，像根釘子。

風從西坡刮過來，吹得木枷上的藤條吱呀響。

刀疤終于動了。不是跪，而是猛地往前一掙，想撞向龍弋?？扇蹦炯线B著鐵絲，矮壯和老四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全摔進了剛挖的溝里。

龍弋沒躲，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仨在泥里滾成一團。

“加量?！彼f，“今天這溝，翻倍。再挖個蓄水坑，天黑前必須成型?！?/br>

唐芯咧嘴一笑：“好嘞！”

姚麗莎把鏟子往地上一杵：“哎喲，這是給咱們送免費苦力來了？行啊，明天讓他們背石頭爬坡！”

白露已經爬上西側高坡，復合弓搭在臂彎里，箭扣著弦，眼睛沒離開過工地。

第一輪監工結束，她跳下坡，沖裴千雅點點頭。裴千雅立刻掏出個小本子，拿炭條記下時間：全員無異常，無進食。

姚麗莎接班，手里攥著繳獲的短棍，繞著工地來回踱步。她走到矮壯身邊，見他動作越來越慢，最后“哎喲”一聲，整個人癱在地上，口吐白沫。

“裝死？”姚麗莎踢了踢他小腿，“還挺敬業?！?/br>

龍弋走過來，蹲下，兩指捏住矮壯手腕，數了五秒。

“脈搏八十二，穩得很?！彼ь^對唐芯說，“提桶冷水來。”

唐芯二話不說，拎起營地打水的破鐵桶，嘩啦澆了矮壯一頭。

矮壯“嗷”一嗓子彈起來，嗆得直咳。

“加罰。”龍弋說，“五十次深蹲搬石頭。一次不到位，明天斷糧?！?/br>

矮壯臉色變了，可看著四周三把武器指著自己，最終還是咬牙抱起旁邊一塊三十斤的巖塊，開始蹲起。

老四偷笑，結果被姚麗莎一棍子敲在肩膀上：“笑什么笑？等你呢！”

中午日頭最毒的時候，三人已經挖出一條兩米長的溝，深得能淹到大腿。蓄水坑也開了個角，泥漿混著汗水流得到處都是。

龍弋下令收工休息一會兒。

裴千雅端來三只小碗，每碗半勺稀糊，連米粒都數得清。

蔣雨萌捧著碗，偷偷瞄了一眼刀疤。那人嘴唇干裂，眼窩深陷，可眼神還是狠的。

她手指抖了抖，想把碗里的糊糊多撥一勺過去。

龍弋的手突然按在她腕上。

“同情心留著對付敵人，”他說，“會害死我們所有人?！?/br>

蔣雨萌猛地縮回手，碗差點打翻。她低頭看著泥地，咬住下唇，可這次，她沒哭，也沒躲開視線。

龍弋掃了一圈俘虜，又看看女孩們。

“下午繼續。誰偷懶，今晚沒火烤?！?/br>

唐芯活動了下手腕：“我申請盯下半場，保證讓他們連爬都爬不動。”

姚麗莎抹了把臉上的汗：“我說龍哥，你是不是以前真管過勞改隊？這也太狠了。”

“這不是狠?！饼堖闷鸸けP，輕輕敲了敲地面，“這是讓他們明白，命不是白撿的?！?/br>

白露站回高坡，弓箭依舊搭弦，目光如鐵釘扎進三人后背。

裴千雅翻開本子，在“監管記錄”欄寫下：矮壯詐病被識破，加罰完成；食物配給減半執行中；團隊輪值制度運行正常。

太陽偏西，工地上的溝已延伸到北坡斷崖邊緣，足有十米長，一人多深。蓄水坑也初具雛形，底部鋪了碎石防滲。

龍弋宣布收工。

三名俘虜被重新鎖回巖壁，木枷沒摘，身上全是泥漿和汗漬。刀疤靠在石頭上，胸口劇烈起伏，一句話不說。矮壯癱在地上直喘，老四眼神發空。

女孩們陸續收工。

唐芯拍了拍腿上的土：“這才哪到哪，明天讓他們背石頭爬坡?！?/br>

姚麗莎擦了擦臉：“累死老娘了?！?/br>

白露取下弓，但沒歸鞘，就那么抱在懷里，站在坡頂往下看。

裴千雅合上本子，悄悄在今日總結欄畫了個勾：無人受傷，秩序可控。

蔣雨萌轉身走向炊事點。她路過火堆時，順手把燒黑的鍋底刮了刮。

龍弋仍站在工地邊緣，工兵鏟拄地，目光掃過三個精疲力竭的身影。

刀疤抬起眼，想說什么。

龍弋輕輕敲了敲鏟柄。

鏟尖的鐵銹簌簌落下，掉進新挖的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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