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那聲石頭滾落的動靜還沒散盡，龍弋就已經轉身折向陷阱區(qū)。

霧越來越濃，腳底腐葉濕滑，但他每一步都踩得準。

他沒走直線。五個人進來的路線是斜的，那就得用“Z”字繞回去，防的是血狼團在林子里埋了后手眼線。

二十米外，那具擔架還躺在原地，是用兩根粗藤和三截斷枝綁的，底下墊了層防水油布，這玩意兒還是從刀疤背包里翻出來的，現在派上了用場。

俘虜還在喘，右腿扭曲成怪異角度，褲管被血浸透大半。

剛才那一箭雖沒取命，但箭頭帶倒鉤，拔出來時撕開了一大片皮肉。

人疼得牙關打顫，嘴唇發(fā)紫，嘴里含著草藥塞的布團，是龍弋怕他咬舌自盡提前塞的。

他睜開一只眼，視線模糊，看見龍弋蹲下來，手里的匕首閃了下光。

“別……”他喉嚨擠出半聲。

龍弋沒說話，刀尖一挑，把布團割開，順手往他嘴里塞了顆藥丸。“吞下去，不然你死在路上。”

俘虜嗆了一下，還是咽了。那是蔣雨萌早上熬的提神粉混著止痛草碾的，劑量剛好夠吊住一口氣，又不會讓他清醒得太快。

龍弋抬起擔架一頭，肩膀一頂，扛上背。重量壓下來，肌肉繃了一下，他腳步沒停，貼著巖壁邊緣往回走。

半小時后，柵門影子出現在前方。唐芯正靠在石柱邊，弓搭在臂彎，眼睛盯著林子深處。她聽見動靜，抬手摸箭，看清是龍弋才松了勁。

“活著？”她問。

“比你想的結實。開門，輕點。”

白露從內洞迎出來，手里拎著繃帶和燒過的剪刀。兩人一左一右搭手，把擔架抬進隔離區(qū)。

地方是早清出來的，角落鋪了層干草，上面蓋了塊帆布，旁邊擺著半瓶抗生素，最后一支，裴千雅昨天省下來的。

俘虜被放平，呼吸急促，額頭冒冷汗。白露伸手探他脈搏：“快休克了。”

“先審。”龍弋抹了把臉上的霧水，“死前能說幾個字是幾個字。”

他說完，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不是軍用的那種，是拿鐵片磨的，刃口發(fā)黑。他蹲下，一刀挑開俘虜腿上包扎的布條。

傷口暴露的瞬間，那人猛地抽搐，喉嚨發(fā)出一聲悶吼。

“感染了。”白露皺眉，“再不處理會爛到骨頭。”

龍弋點頭，卻沒動藥箱。“你說不說？說了我救你，不說，你就在這兒聽著自己肉一塊塊掉。”

俘虜瞪著他，眼神渾濁：“有種……殺了我。”

龍弋嗯了一聲，站起來，把刀收進靴筒。“行，那就等你喊救命再說。”

他轉身就走，腳步干脆。白露愣了下，趕緊跟出去。

“真不管了？”她在洞口低聲問。

“管，但不是現在。這種人，得讓他自己覺得活比死難熬。”

白露抿了嘴，回頭看了眼俘虜的方向。“要我守著？”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這事兒得安靜。”

他掀開遮簾，對洞外幾人揮了下手：“唐芯，警戒西坡；姚麗莎，清點陷阱耗材；裴千雅，把記錄本拿來，待會兒記東西。”

女孩們沒多問，各自領命散開。蔣雨萌端著一碗溫水過來，想送進去，被龍弋攔下。

“這時候一碗水，抵得上一針麻藥。等他快撐不住了，再給。”

龍弋重新進洞，油燈只點了一盞，掛在石釘上。他坐到俘虜旁邊，盯著他。

幾分鐘過去，俘虜的喘息越來越重，腿上的血又滲出來。他開始哆嗦，牙齒打顫，眼皮直跳。

“你們……有多少人？”龍弋忽然開口。

沒有回答。

“帶隊的是誰？血狼？”

這次，俘虜的眼皮抖了一下。

龍弋笑了下：“你怕的不是任務，是見他。是不是？”

俘虜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

龍弋伸手，輕輕拍了拍他完好的左腿。“說實話，我現在給你打針，還能保住腿。再拖半小時，醫(yī)生來了也救不了。”

“……二十個。”俘虜終于開口，“主力……二十個。血狼親自帶。”

“還有呢？”

“沒了。”

龍弋點點頭，起身走到角落，拿起抗生素瓶子晃了晃。他擰開蓋子，往地上倒了一點，然后扔回藥箱。

“你覺得我有幾瓶？”他回頭問。

俘虜眼神閃了閃。

“我有三瓶。剛才那點，是最后一瓶的三分之一。”

他走回來，蹲下，手指點了點傷口邊緣。“你說一個，我治一段。說兩個，接骨頭。全說了，我讓你站著走出去。”

“……博士。”俘虜突然吐出兩個字，“船上……那個穿白大褂的……叫博士。血狼聽他的。”

“為什么找水晶？”

“他說……能改命。讓人……變強。不死。”

話音落下，俘虜腦袋一歪，昏過去了。

龍弋盯著他胸口起伏了幾秒，才回頭對白露說：“記下了嗎？”

“記下了。二十人，血狼帶隊，幕后是博士，目標是水晶。”

龍弋點頭，從藥箱取出針管，推入半管抗生素。“他還不能死。”

白露看著他熟練地注射，忍不住問：“信嗎？他說的？”

“信一半。”龍弋收起針頭，“人快死的時候，撒謊成本太高。但‘改命’這種話，聽聽就行。”

他站起身，擦了擦手。“去叫唐芯，把西坡的三角陣再調一遍。另外，今晚加崗，兩人一組，輪換縮短到一小時。”

白露應了聲，轉身要走。

“還有。”龍弋補了一句，“讓裴千雅把所有淬毒箭頭檢查一遍，明天可能要用。”

她點頭出去了。

龍弋站在隔離區(qū)門口，看了眼昏睡的俘虜，又抬頭看向巖壁。

那里掛著一張手繪地圖，是他用炭筆畫的島勢簡圖。

他走過去，拿起筆，在東脊坳口的位置重重畫了個圈，然后寫下兩個字：血狼。筆尖頓了頓，又在下面寫了個“？”。

外頭傳來唐芯的腳步聲，她抱著弓進來：“西坡信號調好了，三組反光片都對準新坐標。”

“好。今晚你盯前半夜，我和白露后半夜。”

唐芯應了聲，沒走，反而問：“他要是醒來再說點啥呢？”

“叫醒我。”龍弋說著，解下肩上的背包，從夾層掏出一塊黑乎乎的石頭，放在俘虜枕頭邊。

“讓他看看這個，說不定能多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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