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后，龍弋睜開了眼。

他用指尖輕輕撥開眼前最后一片擋視線的藤葉。唐芯還拄著那把豁了口的工兵鏟站在缺口邊，肩膀一聳一聳地喘氣。白露靠在箭垛后，一只手壓著脖子上的傷口，另一只手空抓了幾下。箭囊早就空了。

林子里靜得反常。煙塵還在緩緩下沉，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血混著泥漿往低處淌。

可龍弋知道，對面沒撤。那幾個縮在樹影里的家伙正在重新編組，一個蹲著調整呼吸，一個半跪著摸戰術電臺，還有一個已經悄悄往前爬了三米，借著浮土和尸堆遮掩身形。

就是現在。

他松開纏在左臂上的藤蔓，右手往后一探，把那張黑沉沉的淬毒弓取了下來。

第一箭，專挑露脖子的。

龍弋搭箭上弦，動作輕得連自己心跳都蓋不住。他閉左眼，右眼順著弓脊瞄出去，視線穿過兩棵樹之間的縫隙，死死鎖住那個正低頭檢查彈匣的敵人。那人頭盔歪了半邊，頸動脈跳得挺歡。

吐氣，放弦。

箭離手的一瞬，連風都沒驚動。等那玩意兒鉆進對方頸側時，人才猛地一震，手一軟，槍掉進泥里。他張嘴想喊，結果只“嗬”了一聲，腦袋一歪，直接栽進了自己戰友懷里。

第二人正要起身，手已經按在戰術電臺按鈕上。龍弋沒等他開口，第二支箭已經頂上了弦。

這次他提前半秒預判了對方起跳的節奏。弓弦一響，箭頭直奔喉結下方——那里軟骨多，穿過去聲音小，還能確保啞火。

那人手指剛碰到通訊鍵，喉嚨就挨了一下狠的。整個人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癱下去，臉朝下撲在爛泥里，電臺屏幕閃了兩下，滅了。

龍弋立馬收弓伏低，身子往巖壁陰影里縮了半尺。他知道，這種距離上連續放箭，哪怕再隱蔽也有可能被反向定位。

果然，第三個人反應過來了，猛地趴在地上，頭左右亂轉，想找狙擊點。

可惜他忘了，慌亂的時候最容易露破綻。

這家伙一邊摸槍一邊喊旁邊人確認狀況，半個肩膀都探出了樹后。龍弋不急，換了支帶風哨的短箭——這是唐芯試制失敗的樣品，本來打算當信號彈用，結果吹起來跟殺豬似的。

他抬手就射。

“咻——啪！”

箭沒打人，沖著那人腦袋邊的樹干去了。風哨一響，碎木炸飛，那家伙嚇得原地一哆嗦，本能抬頭看高處。

就在他仰頭那一秒，真家伙到了。

一支淬毒重箭從耳側斜插進去，穿顱而過，釘進后腦勺外的樹皮里。尸體抽了兩下，不動了。

林子里徹底安靜了。

剩下的幾個影子貼在地上，連呼吸都放輕了。沒人敢動，更沒人敢說話。剛才那三下，干凈利落，連慘叫都沒聽見一聲，就跟被看不見的東西收割了似的。

唐芯抹了把臉，瞇眼盯著對面：“喂，他們是不是慫了？該不會……打完收工了吧？”

她剛想直起腰，白露一把拽住她后領，把她按回墻根。

“別動。”白露壓低聲音，“剛才那三聲……不是風吹的。”

“啥？”唐芯愣住。

“第一聲悶，是穿肉；第二聲短，是斷喉；第三聲帶哨，是嚇人的幌子。”

唐芯腦子轉了兩圈，忽然咧嘴笑了：“我說呢，我怎么可能一個人扛住五個特種兵？原來是咱們隊長開掛了。”

龍弋把最后三支毒箭插回背囊，弓卸了弦，平放在腿邊。剛才三箭出手，節奏卡得精準，但也不能大意。對面要是有經驗的老兵，遲早會意識到威脅來自制高點。他得留一手。

他從懷里摸出一塊扁平的石片，他把它斜插在面前一塊凸巖上，角度剛好能反射一點天光。只要敵人抬頭搜尋狙擊手，這塊石頭就會先晃他們的眼。

然后……再送他們上路。

底下，唐芯還在嘀咕：“你說島上會不會有外星人？之前島上那些發光的蘑菇、變異的野豬，怎么看都不像地球科技。”

白露懶得理她：“你省點力氣，別廢話。”

“我這不是緩解緊張嘛。”唐芯揉了揉發麻的胳膊，“再說了，我要是死了，至少得讓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比如‘女團Rapper唐芯，戰至最后一刻，臨終遺言：兄弟們，給個贊’。”

“你要真這么說，熱搜標題就是‘某女藝人臨死不忘恰飯’。”

“那也比‘無名女子死于荒島槍戰’強。”唐芯嘿嘿一笑，又咳了兩聲，“好歹排面在。”

白露沒接話，只是默默把手伸進急救包，摸出一塊干凈布條，重新纏了纏脖子。血還在滲，但她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只有種鈍鈍的脹感。

突然，林子里又有了動靜。

一個黑影慢慢從樹后探出身，手里舉著塊破布，像是要投降。可他的槍還掛在肩上，腳步也太穩，根本不像是嚇破膽的人。

龍弋瞇起眼。

假降。

他沒動弓，而是從腰間抽出一把骨刀。他把刀尖抵在石片邊緣，輕輕一推。

陽光照在石片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正好掃過那人眼睛。

那人猛地一晃，下意識抬手遮光。

就在這一瞬，龍弋抄起弓，一箭射出。

毒箭從他張開的手指縫里穿過去，釘進眉心。人倒地時，那塊白布才剛落地。

剩下的全趴下了，連頭都不敢抬。

唐芯看得目瞪口呆：“我操……這都能中？”

白露深吸一口氣：“他算好了他會躲光。”

巖壁上，龍弋緩緩放下弓，額頭沁出一層細汗。三輪點殺，體力消耗不小，但他還得撐住。他知道，這種壓制只能維持一陣。血狼不會一直讓手下送死。

他得讓他們怕，怕到不敢抬頭，不敢靠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好……讓他們以為，這片林子本身就在殺人。

他從背后摸出最后一個竹哨，是裴千雅用空心藤做的，吹起來像貓頭鷹叫。他含在嘴里，輕輕一吹。

“咕——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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