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還在遠處山脊上跳動，那條新點的火線已經燒到半山腰。營地西墻外突然炸起一股黑煙，火星子卷著熱風撲進院子，干草堆“轟”地一下燃了起來。

龍弋立刻沖過去：“唐芯！帶人滅火！水用最后半桶！”

唐芯和姚麗莎抄起濕布就撲上去拍打，裴千雅把剩下的防水布全拆了，剪成條子浸水后蓋在火苗上。蔣雨萌跪在地上幫忙壓邊角，手一抖差點栽進火里。白露一把拽她回來，自己接過布塊繼續壓。

半桶水倒下去，火才慢慢熄了。空氣里全是焦味，吸一口嗓子像被砂紙磨過。裴千雅分發濕布條，每人一塊捂住口鼻。沒人說話，只有喘氣聲和火焰燃燒的噼啪響。

“地道那邊怎么樣？”龍弋問。

白露剛從東墻回來：“泥封還結實，沒再冒煙。但底下溫度高得嚇人。”

“繼續盯。”龍弋說著走到墻根，蹲下摸了摸剛才堵住的洞口，泥土燙手。他站起身，掃了一圈所有人，“輪換休息，兩人一組守墻頭，其他人進屋待命。”

姚麗莎扶著蔣雨萌往主屋走，小姑娘腳步虛浮，嘴唇發紫。裴千雅跟上去，回頭看了眼龍弋：“她需要喝水。”

“省著。”龍弋沒回頭，“等火退了再說。”

他自己留在北墻，眼睛盯著外面的大火。風還在往東南吹，可他忽然覺得臉上有股涼意。他抬起手，抓了一把灰燼撒在空中。

灰沒往前飄，反而往后滾。

他又試了一次，第三次。三次都一樣，灰燼往營地這邊回卷。

“風轉了。”他低聲說。

白露聽見了，走過來站他旁邊：“你確定？”

“西北風起來了。”龍弋指著遠處火勢，“你看那煙，歪了。”

果然，原本直撲營地的濃煙開始斜著往北面倒。火頭也慢了下來，像是被人從后面拉住。

“讓所有人進屋。”龍弋馬上下令，“關窗，只留通風口。姚麗莎，去點信號火堆，在南角空地，別離墻太近。”

姚麗莎應了一聲，拖著木柴就跑。不一會兒，一小堆火燃起來，煙筆直往上，然后緩緩偏北。

“是真的。”白露松了口氣，“風徹底反了。”

龍弋沒松勁：“別出聲，別慶祝。先看敵人什么反應。”

兩人趴在墻頭，借著火光照亮北面山坡。一開始啥也看不見，后來發現山脊上有影子在動。接著是喊聲，亂糟糟的，有人拖東西，還有車輛啟動的聲音。

“他們在撤。”白露盯著看了一會兒，“火往他們陣地上燒過去了。”

整片林子都在倒卷火，原本血狼團藏身的地方現在成了火海入口。人影慌張跑動，裝備扔得到處都是。一輛車想調頭，結果陷在坡上，后面的人直接繞開不管。

龍弋一直沒動，直到確認火線完全壓住敵方前沿陣地，才開口：“現在可以喘口氣了。”

他轉身敲了三下墻：“安全了，出來吧。”

門開了條縫，裴千雅探出頭：“真……真的沒事了？”

“暫時。進屋的人都出來，清灰、清殘火，動作輕，別大聲說話。”

大家陸續出來，拿著工具清理墻頭積灰。唐芯爬上屋頂檢查瓦片，發現幾處有裂痕，趕緊拿濕泥糊上。姚麗莎把信號火堆滅了，怕引來注意。

天快亮時，火勢終于停了。整個北面山坡一片焦黑，樹全沒了，地皮翻著白灰，像被犁過一遍。營地周圍三十米內寸草不生，連灌木都沒剩下一根。

龍弋叫上唐芯，兩人帶上工兵鏟出了墻。

“小心腳下。地面可能空心。”

他們一路走到原先埋陷阱的地方，坑還在，但機關全毀了。之前設伏的小路變成一條焦土帶，一眼就能看到底。龍弋蹲下抓了把土，又黑又脆，一捏就碎。

“老路不能用了。”唐芯說，“他們要是回來，我們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嗯。”龍弋站起身，環顧四周，“林子沒了，我們的優勢也沒了。”

回去后，他把人都召集到主屋前。

“聽我說。”他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楚，“今天早上之前，我們靠樹林活著。現在樹沒了，只剩這堵墻。敵人能看到我們，我們也能看到他們。接下來不會再有偷襲，不會有埋伏，只有面對面的硬仗。”

沒人接話。

白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上面全是裂口和灰印。姚麗莎靠著門框，眼睛紅得厲害。裴千雅抱著蔣雨萌，小姑娘已經睡著了，呼吸很淺。

“所以從現在起，”龍弋繼續說，“誰都不能單獨行動。哨位加倍，彈藥重新分配，所有能當武器的東西集中管理。我們不進攻，也不撤退。就守這兒。”

“那你呢？”唐芯問。

“我盯北面。那邊視野最開闊，也是他們最可能來的方向。”

說完他就往外走。白露跟上去：“我陪你。”

兩人回到北墻，太陽剛冒頭，照在焦土上泛著白光。遠處山脊上還有幾縷黑煙飄著，但再沒動靜。

龍弋站在墻頭，望著那一片廢墟。他的衣服早就破了，肩上傷口滲血，手指關節腫脹。但他沒坐下。

白露遞給他半塊含鹽蕨餅：“吃點東西。”

他搖搖頭：“等下一班崗換了再吃。”

“你覺得他們還會來嗎？”

“會。火擋得住一次，擋不住第二次。”

白露沉默了一會兒：“你說這是老天幫我們？”

“風轉了是事實。但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我們自己。”

這時唐芯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個空水袋：“最后一桶水昨晚用完了。裴千雅說蔣雨萌得補點水分，不然撐不住。”

龍弋看了看她：“你手臂怎么了？”

唐芯下意識縮了下手：“沒事，就是擦傷復發了。”

“去屋里躺著。下午換崗你不用上。”

“可——”

“這是命令。”

唐芯咬了咬嘴唇，轉身走了。

白露看著她的背影：“她不想顯得拖后腿。”

“誰都不想。”龍弋說，“但我們得活著。”

太陽升得更高了，焦土開始冒熱氣。風停了，空氣悶得像蓋了層布。龍弋瞇起眼，盯著北面那條燒塌的山路。

忽然，他抬手示意白露別動。

遠處，焦黑的樹樁中間，有一塊石頭動了一下。

不是風吹的。

也不是動物。

那是人為挪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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