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合狩……會有幾支陰戎響應(yīng)？”

趙弘潤詢問六王叔趙元俼道。

畢竟據(jù)他所知，居住在三川之地的陰戎，他們并不像中原國家那樣以『國』的形式存在，他們是許多個部落的聚合，這點與巴國有些相似。

但唯一不同的是，巴國的部落會相互攻殺，但陰戎卻很少發(fā)生內(nèi)斗，除非是為了爭奪『大首領(lǐng)』的位置。

“這個六叔也難以猜測。”趙元俼思忖了一番，說道：“不過，據(jù)六叔所知，成皋關(guān)外數(shù)百里內(nèi)的陰戎部落，與我大魏的關(guān)系較為和睦，以往還時常在受成皋關(guān)庇護的邊鎮(zhèn)市集進行兩族貨物交易……他們應(yīng)該會響應(yīng)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恐怕也只是響應(yīng)吧，『借道』這種事，并非幾個陰戎部落就能決定的。”

“聽這話，似乎成皋合狩阻礙重重啊……”

“可不是嘛。”趙元俼聳了聳肩，似乎并不是看好此事。

趙弘潤悶聲喝了一杯酒，心情不由地有些復(fù)雜。

要知道三川之地是姬姓趙氏從隴西東遷后第一個正式定居的土地，幾百年前，姬趙氏的先祖?zhèn)儽愣ň釉谶@里。

當(dāng)然，可能這里在更早之前屬于別人，可能是姬趙氏的先祖?zhèn)儚哪切┤耸种袚寔淼模虼苏劜簧鲜嵌嗝垂獠实氖隆?

但即便如此，作為一名魏人，趙弘潤還是無法釋懷，先祖所定居的土地，如今卻落入了外人手中，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們這些當(dāng)代的魏人穿過魏人先祖?zhèn)兯ň拥耐恋兀谷贿€要向那些搶走了那片土地的主人請示。

『陰戎……』

趙弘潤默默地將這個詞記在了心中。

“六叔，你想過奪回故土么？”

“什么？”

趙弘潤冷不丁的詢問，讓趙元俼為之一愣。

“奪回故土？隴西？……你指的是三川之地？”趙元俼驚訝地望著趙弘潤，發(fā)現(xiàn)這個時常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的侄子。眼下的態(tài)度十分的認真。

見此，趙元俼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別小看陰戎啊，弘潤。……陰戎沒有正規(guī)編制的軍隊不假。但是那里的男人，每一個都可視為弓馬嫻熟的騎兵。一旦陰戎的大首領(lǐng)下達了戰(zhàn)爭的命令，各個部落都會貢獻出本部落最年輕英勇的戰(zhàn)士，唔，他們那里稱之為勇士……由陰戎勇士組成的騎兵。實力比起韓國的騎兵只強不弱。”說到這里，他望了一眼趙弘潤，看似玩笑實則卻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在我大魏軍力仍顯不足的當(dāng)今，還是暫時別惹到那位『惡鄰』為好，他們與韓、楚不同，并不在乎『稱霸中原』這種事，只在乎腳下的土地是否肥沃，是否能夠養(yǎng)活部落里的男人、女人與老人、小孩。……若你想奪回陰戎之地，就勢必會遭到整個陰戎部落的仇視，我大魏沒有必要跟他們發(fā)生沖突。明白么？”

“……”六王叔少有的認真表情，讓趙弘潤微微一愣，旋即，他笑著說道：“六叔言重了，我也就是隨口問問。”

『隨口問問……』

趙元俼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半響后微笑著說道：“你知道么，在這一點上，你真的很像你父皇。”

“父皇？”趙弘潤表情有些古怪。

“不信？”趙元俼調(diào)侃道：“你以為你父皇就沒有雄心壯志么？別忘了，你四王兄名叫弘疆！”

『弘疆……』

趙弘潤驚訝地睜開了眼睛。

可能是看出了趙弘潤心中的驚訝，趙元俼嘆息說道：“你父皇。其實是一位進取心極強的人吶，年少時，便與你五叔吵吵鬧鬧，說什么要為大魏開疆辟土。然而……”

“然而？”趙弘潤皺了皺眉。

趙元俼瞥了一眼趙弘潤，淡淡說道：“然而，在你祖輩的時候，我大魏在上黨慘敗于韓國之手，待等稍有起色，又因皇位之爭引發(fā)了內(nèi)亂……你父皇胸懷開辟疆土之志。卻一輩子都在發(fā)展大魏的國力，唯一的戰(zhàn)功，便是與暘城君熊拓合謀攻滅了宋國。……別看你父皇口口聲聲將其稱作榮耀之事，事實上他心中恨地很。”

“恨？”

“啊，恨我大魏的國家底蘊，不足以支撐他開辟疆土的宏偉志向。”

說到這里，趙元俼摸了摸趙弘潤的腦袋，笑著說道：“不過話多回來，等到你們這輩長大成人時，或許我大魏就有實力對外擴張了吧。”

“什么啊，我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趙弘潤沒好氣地打掉了六叔的手，而在心中，他對他父皇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還真沒想到，被他視為守成之主的他父皇，內(nèi)心竟然深藏著為大魏開疆辟土的宏偉志向么？

『唔，應(yīng)該說，任何一位君王都有著率領(lǐng)鐵騎踏碎一概敵眾的夢想吧……』

趙弘潤不禁有些感慨：原來父皇并非畏懼戰(zhàn)爭，恐怕是害怕戰(zhàn)爭失利后將使大魏好不容易發(fā)展起來的現(xiàn)今再次化為烏有吧？

想到這里，趙弘潤不由有些憐憫他那位父皇，憐憫他明明有著雄心壯志，卻一輩子都在致力于發(fā)展魏國的基礎(chǔ)國力，埋頭于垂拱殿內(nèi)的龍案前，在日復(fù)一日審批章折的期間蹉跎歲月，轉(zhuǎn)眼間就從當(dāng)年年輕力壯的小伙，變成了如今兩鬢斑白的垂暮君王。

相信這是任何一位君主都感到憋屈的事，但大魏天子卻日復(fù)一日地堅持了下來，這份意志力，超乎常人。

『哪怕自己這輩無法達成宏愿，亦要替下一代打好堅實的基礎(chǔ)……么？』

趙弘潤忽然感覺心情有些沉重。

長吐一口氣，他岔開了話題：“對了，六叔，成皋合狩，我能去么？”

『我想去見識一下陰戎那些所謂的勇士。』

趙弘潤暗自說道。

趙元俼自然猜不到趙弘潤心中所想，笑嘻嘻地調(diào)侃道：“怎么？有了蘇姑娘與羋姜還不知足么？哦，還有那個叫做羊舌杏的小丫頭。”

“我與羋姜沒什么關(guān)系……”趙弘潤剛下意識地反駁完，忽然臉上露出幾許不解之色：“這跟她們有什么關(guān)系？”

豈料趙元俼疑惑地瞧著趙弘潤，表情更加驚訝：“你不知陰戎的風(fēng)俗么？”

趙弘潤更加納悶了：“什么風(fēng)俗？”

“六叔還以為……”六王叔無語地搖了搖頭，這才解釋道：“記住了。小子，在陰戎部落，狩獵是年輕男女找尋配偶的祭典。”說著，他眨了眨眼睛。笑著補充道：“若是你到時候斬獲獵物的成績出色，會得到許多風(fēng)情萬種的陰戎女子傾慕喲。”

『我已不是剛離宮那會兒的我了，不至于那么饑渴……』

“……”趙弘潤表情復(fù)雜地望著六王叔，最終還是打消了解釋的念頭，干笑幾聲。淡淡說道：“六叔不是不好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么？”

是的，六王叔趙元俼從來不碰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簡單地說就是處子，也不曉得這是怪癖，還是純粹不想擔(dān)負責(zé)任。

“可到時候，不只有未經(jīng)人事少女呀。”趙元俼表示這根本不成問題。

『你不會是打算給那些陰戎部落的首領(lǐng)戴帽子吧？』

趙弘潤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位六王叔，心說：感情最容易讓大魏與陰戎引發(fā)戰(zhàn)爭的家伙在這！

然而，后來趙弘潤才知道，陰戎部落那方面的風(fēng)俗非常開放，那些陰戎部落的男人。根本不介意讓妻妾給尊貴的客人侍寢，甚至于，還將此視為非常有面子的事。

當(dāng)然了，前提是那位客人地位足夠尊貴。

就在趙元俼興致勃勃地對趙弘潤講述陰戎那邊的風(fēng)俗時，宗衛(wèi)沈彧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殿下，冶造局的王局丞請殿下到司署一趟，說是兵部尚書李鬻與左侍郎徐貫，還有兵鑄局的李縉，求見殿下……”

與趙元俼對視了一眼，趙弘潤隨口問道：“王甫就這么將三人請入了司署？”

“不。他們?nèi)苏垊恿斯げ可袝苤纱笕耍醺]有辦法。”

『不出意外……』

趙弘潤釋然地點了點頭，旋即轉(zhuǎn)頭望向趙元俼。

“去吧。”趙元俼端著杯子笑道：“李鬻那小老兒挺精明的，切記莫要被他看出破綻。”

“我明白的。”趙弘潤嘿嘿一笑。

告別了六王叔趙元俼。趙弘潤乘坐馬車慢悠悠地來到了冶造局。

剛到冶造局，便有局內(nèi)官員侯在門口，向他稟告李鬻等人正在他辦公的屋子里等候的消息。

來到屋外吸了口氣，趙弘潤調(diào)整了一番情緒，旋即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肅王殿下。”

“肅王殿下。”

待等趙弘潤面無表情地走入后，屋內(nèi)眾人紛紛向他見禮。

“唔。”

只見趙弘潤朝著工部尚書曹稚與冶造局局丞王甫二人點點頭。作為回應(yīng)，對于另外三位兵部的官員，他僅僅用余光瞥了一眼，便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有什么事么，兵部的三位？”

趙弘潤冷淡地開口道，上演著一出『余怒未消的肅王』形象。

不過對此，事實上李鬻、徐貫、李縉三人也早有預(yù)料，因此倒也并不驚訝。

“肅王殿下。”

在趙弘潤冷淡的目光下，李鬻拱了拱手，沉聲說道：“老朽以為，我兵部與肅王殿下有些誤會……”

『屁話連篇！』

趙弘潤心中冷哼一聲，畢竟這可不是他想聽的話。

這不，他立馬打斷了李鬻的話：“王甫，送客！”

“是。”

王甫站起身來，對李鬻等人言道：“三位大人，請吧。”

“這……”李鬻沒想到趙弘潤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讓他說完，只得轉(zhuǎn)頭望向曹稚，向這位工部尚書求援。

見此，工部尚書曹稚站起身來，拱拱手笑呵呵地說道：“肅王殿下，能否賣老夫一個面子，聽李尚書將話說完？……還有，李尚書啊，肅王殿下事務(wù)繁忙，方才那種場面話，老夫以為就免了吧。”

望了一眼笑呵呵的曹稚，又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趙弘潤，李鬻暗自嘆了口氣，終于道出了來意。

“肅王殿下，懇請助我兵鑄局一臂之力。”(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