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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裹著大雪,將幾個年輕人困在及膝深的雪中,寸步難行。那幾個年輕人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背上背著一把長劍,像幾塊木頭一樣,已在雪地中站了大半個時辰。距離他們十幾丈遠的地方,是一堵墻。一堵十幾丈高,無邊無盡,用巨大冰塊壘起來的巨大城墻!此刻,在冰墻的盡頭處,有一個長有無數觸手以及一張巨大方口的雪怪,正在那里吸風飲雪。那雪怪通過觸手將風雪吸進肚子里面,然后凝結成冰,再通過那張巨大的方口將冰塊吐出,整塊壘在冰墻上面。因那雪怪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的勞作,所以這堵冰墻成了全天下最長最厚,也最難逾越的一堵城墻。除去北地中的那些妖物,從未有其他人走到過冰墻盡頭。冰墻是活的,人卻會死。在這個連馭劍行空都會被凍傷或者被大鳥撞死的地方,很多人在還沒有達到城墻底下的時候,便已經被凍死在了野外。或者,被藏在雪下的東西咬住,吸干精血,稀里糊涂的死去。就像此刻,那幾個身上背著長劍,已經在雪中站了大半個時辰的年輕人。吸干他們精血的是一種以鮮血為食的詭異物種——血繩。血繩是一種動物和植物結合在一起的奇怪東西。食物充足的時候,它們會成為動物,瘋狂掠食;食物匱乏的時候,又會成為植物,像植物一樣緊靠雪水活著。它們具有上千年之久的壽命,是北地最古老的物種,也是最冥頑不化的物種。再過一會兒,那幾個年輕人的尸體會被第二批趕來此處的怪物吃掉。然后,會有第三批怪物趕來,吃掉他們的尸骨、衣服、甚至是背上的鐵劍。在這片極寒之地,食物是最珍貴的東西。一切皆可為食!那幾個被血繩殺死的年輕人,是來此打獵的獵人。敢來此處打獵的人,一般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這些人大多在一些小的修仙門派待過幾年,覺得繼續修行無望,又進不了有聲望、有資源的大門大派,于是便做了雪地獵人,來此捕捉一種火尾貂,然后通過皇都城中的地下黑市,高價賣給皮草商人。皇都嚴禁閑雜人等進入北地打獵,即使是皇室子弟,也不能擅入北地。神皇甚至親自頒布指令,讓幾只駐邊小隊徹夜巡邏,一經發現有人偷獵,可以就地擊殺。但這樣一來,卻把火尾貂的價格炒了上去。引得那些偷獵之人千方百計、想盡辦法偷入北地。一旦能夠成功捕獲一只火尾貂,便能立刻翻身,接下來幾年以內吃喝不愁。更有一些爛賭爛嫖敗光了家產的富家子弟,跟著偷獵之人前往北地,希望能夠碰碰運氣,借此翻身。然而,不管是真正的雪地獵人也好,還是那些來此碰碰運氣的人也好,大多都成了北地的獵物。更有一些殺人越貨的黑心獵人,將人帶到北地以后,搶去財務,就地殺死掩埋。或者把人獨自扔在雪中,讓其自生自滅。臨近傍晚時分,通往冰墻后面的大門涌進了最后一批人。這些人中有從皇都城中來此做買賣的商人,大多持有皇都城中簽發的文牒,可以憑此自由出入兩地。有一部分夾雜在商人里面的雪地獵人,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亡命之徒,隨時都有可能殺死別人或者被別人殺死。石青峰夾在這些人中,像其他人一樣帶著斗笠、披著蓑衣,盡量不讓人認出自己。從皇都城來的人,大多數受不了北地的極寒天氣,即使穿的再厚,也感覺擋不住北地的風雪。但石青峰卻只穿了一件單衣,而且因為走了很長的路,感覺有些微熱。若不是有那蓑衣蓋著,恐怕早就引起了別人注意。按照童無忌的囑咐,過了冰墻不遠,便會看見一排酒肆,那是專門接待雪地獵人的地方。大部分雪地獵人會在夜晚到來之際,來此過夜。久而久之,這酒肆越來越大,從最初的兩三間發展到了現在的整整一排。石青峰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由于走的是官道,并沒有遇見血繩。一路上除了雪還是雪,甚至連座像樣的山都沒有看到。本以為穿過冰墻以后,能夠看見點兒像樣的東西。但過了城門一連走了數里,眼前還是白茫茫的一片,甚至這里面的風雪,比城墻外面還要猛烈。直到掌燈時分,這才遠遠地看見一點兒燈火。眾人看見燈火,立刻發出一片歡呼,爭先恐后向那燈火跑去,很快來到了酒肆跟前。讓石青峰始料未及的是,這一排十幾間的酒肆,竟然也是用冰塊壘成。冰塊里面鑲了一層石頭,石頭里面又包了一層不知什么動物的毛皮,讓屋子里面與外面比起來,簡直判若兩個季節。石青峰跟著商隊隨便進了一間酒肆,選了個僻靜而且能夠看見所有人的地方坐下。商隊眾人占了兩張桌子,其中一張桌子上放著兩把長劍,看樣子應該是商隊的護衛。在他們進來之前,屋子里面還有七八個人,分了三張桌子。其中一張桌子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威猛高大,身上系著一條虎皮。女的則生的嬌小玲瓏,穿一件深褐色的貂皮大衣,手上戴著一副熊皮手套,看起來極為講究。另外一張桌子上,則坐著三個人,三個一模一樣的人。那三個人無論穿著打扮還是長相,都是一模一樣,而且看起來不男不女,單從穿著外貌來看,很難看出是男是女。最后一張桌子上,坐著兩個老人。看起來像是一對老夫老妻,兩人都是滿頭銀發,臉上皺紋縱橫交錯。從其外貌來看,沒有一百也得九十。那老頭顫顫巍巍撕下一塊碎肉,放在嘴邊吹涼,又沾了點醬汁,送到那老婆婆口中喂其吃下。然后拿出一塊手帕,幫她擦了擦嘴角,笑道:“打年輕時,你就愛干凈。現在老了,不能邋遢了你。”而那老婆婆則面無表情的嚼了幾口,生硬的咽了下去。石青峰臨行之前,童無忌跟他說了一些在外行走的經驗。尤其是在人多眼雜的地方,一定要選一個能夠看見所有人的位置,而且要將屋子里面的人提前觀察一遍,對于那些穿著打扮、容貌體型與眾不同的人,要提前留意,切不可掉以輕心。石青峰把這些經驗一一記在心里,一路上無論是在商隊里面還是在來到酒肆以后,都按照童無忌臨行前叮囑他的,用心觀察著身邊之人。但也許是在山上待得久了,也許是初來北地這種地方,現在將眾人觀察了一遍以后,突然發現:怎么每個桌子上的人,都看起來有些與眾不同呢!正考慮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赤裸上身,身高八尺左右、長相兇悍、臉上帶著一道刀疤的漢子。那漢子來到桌子跟前,不由分說扔下一個酒壺,一個盤子。酒壺冒著熱氣,應該是剛剛燙好。盤子里有些碎肉,但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的肉。“這是什么肉?”石青峰回過神來,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個盤子,問道。“大爺,您想吃什么肉呢?小的這就去給您弄!”那刀疤臉的漢子轉身愣了一下。慢慢彎下身子,用一根胳膊支在桌面上,托著下巴不急不慢的說道。屋子里立刻傳出一陣哄堂大笑。石青峰微微挑了挑眉,道:“我不吃肉。”“不吃肉?那就是吃草嘍?你瞧我這草鞋怎么樣?”那刀疤臉兒的漢子脫下一只草鞋,“啪”的一聲拍在了石青峰面前,說道。屋子里面,又傳出一陣哄堂大笑,比剛才笑的更加厲害。來過北地的人都知道,在此酒肆吃飯,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給什么吃什么,只管吃,不許問。而酒肆也有一個底線,那便是除了人肉以外,什么肉都可以給。唯獨不能給人肉!石青峰初來乍到,自然不知道這些規矩。那刀疤臉兒看他是個生瓜蛋 子,不由得喜上眉梢,打從他進門時,便打定了主意要捉弄他一番。而剛才眾人的喝彩聲,則更增加了他的囂張氣焰,讓他直接把草鞋脫下來拍在了桌子上面。“啪——”石青峰突然出手,抬手在那刀疤臉上打了一下。“你——”“啪——”那刀疤臉兒剛要發作,突然另外一邊的臉上也被打了一下,而且比剛才那一巴掌還要重些。“我——”刀疤臉兒暴跳如雷,雙手抓住桌子用力一掀。但卻發現,那桌子就像長在了地上,竟然紋絲不動!石青峰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面,若無其事的將那桌子壓住。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抄起那只草鞋,趁刀疤臉兒破口大罵之時,猛的一下塞進他嘴中,直接卡在了喉嚨里面。…………那刀疤臉兒瞪圓了雙眼,憋得滿臉通紅,一手扼住喉嚨,一手驚恐的指了指石青峰。然后,緊緊拽住那只草鞋,防止其繼續下滑,頂著兩個鮮紅的手印,狼狽不堪的跑了出去。“這是什么肉?”石青峰又問了一句。屋子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回答,也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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