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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書版番外】
第77章番外·我本將心照明月
2013年秋,海邊。
蒙烽、張岷與賴杰正在沙灘上燒烤,決明與劉硯在一個小木屋上蕩秋千,夕陽的光芒溫柔地在海平線上斂去,留下一抹玫瑰色的暗紅。
決明:“……”
劉硯:“……”
胖達:“……”
劉硯:“為什么我突然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決明:“或許吧,你讀過紙牌的秘密嗎?”
劉硯嘴角抽搐,問道:“就是那個關于有人遭遇海南,漂流在荒島上,手里只有一副紙牌,結果在他的幻想下紙牌都活過來的故事嗎?”
“Bingo。”決明點頭道:“紅桃A和大小王是書里的人物,可能咱們也是書里的人物,書里的人在讀另一本書,而另一本書里的人,在讀咱們這本書……”
“所以這就是一本書套著一本書,又套著無窮無盡的書的故事嗎?”劉硯哭笑不得道:“可你看大海,帶有咸味的海風,咱們是真實的啊。”
決明反駁道;“紙牌的秘密里,主角覺得紙牌們是他想出來的,只有他自己是真實的,可他其實也不是真實的吧。你如果處在一本書里,當然覺得四周的環境都是真的,又怎么去證明自己是否真實的呢?”
劉硯:“……”
胖達:“汪!”
“你看那些星星。”決明指向黃昏燦爛的群星,說:“我總覺得有外星人在偷看我們,也有可能是平行于我們的世界之外的……另一個世界。魏博士也說了,走路的時候你先邁出左腳還是右腳,就決定了另一個世界的誕生,無數世界從我們的世界里分裂出來……”
“哦算了吧……”劉硯面無表情道:“魏老師只是拿他慣用的那一套來騙小孩想把你的工分歸零而已……你知道的,你賺得太多了,他總是想拉近貧富差距……”
“我相信的。”決明堅持道。
蒙烽玉張岷,賴杰拿著烤熟的魷魚過來,劉硯感嘆道:“如果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里,蒙烽說不定是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
決明同情的看了蒙烽和賴杰一眼,說:“隊長一定也很有錢。”
賴杰:“……”
蒙烽嘴角抽搐道:“親,你這是在嘲笑我們嗎?”
張岷坐下一邊開啤酒一邊笑道:“在另一個世界里,爸說不定是個上班族,每天早九晚五上班……”
“嗯。”劉硯笑道:“我覺得我應該是個設計師。”
“NONONO。”蒙烽道:“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山區里沒有鞋子穿的小孩,懂?”
賴杰哭笑不得道:“還沒死呢,就在討論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了。吃吧吃吧。”
數人坐在篝火旁,開始吃烤魚,蒙烽看了一會遠處,忽然說:“我有辦法,如果咱們是活在故事里,朝著海里跑,跑出海灘以后,一定會撞墻,想不想試試?”
數人:“……”
劉硯;“你以為這是個照相館啊!別告訴我東邊的礁石后面是個布景,開玩笑吧!”
“我們和你們打個賭?”蒙烽起身,壞笑著轉身跑向海邊去。
張岷笑道:“你游過無盡之海也找不到潘達利亞的,新資料片還沒開,省點吧!”
蒙烽轉身跑向海灘盡頭,數人笑著看他,緊接著,蒙烽一聲大叫。
嘩啦水響,蒙烽從礁石旁落了下水,劉硯忙起身過去,嚇了一跳,站在礁石上。
“沒事吧。”劉硯伸出手,卻被蒙烽拽了下水去,忍不住大叫,緊接著全是濕淋淋地被蒙烽抱著出了水。
決明遺憾地說:”你們沒有找到邊界。“
賴杰道:”想太多不好,小決明。“
決明吃了口魷魚,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蒙烽把劉硯按在礁石旁,兩人小聲交談。
“我們都活在毗濕奴的夢里。”張岷笑道:“毗濕奴還在無盡的宇宙中漂流著,睡覺吧寶貝。”
張岷牽著決明的手,進了帳篷,賴杰一臉無奈,收拾了東西。
夜漸深,賴杰翻來翻去,一肚子郁悶,起身道:“喂!你們給我小聲點!”
劉硯的聲音從帳篷里傳出來,大聲道:“對不起……頭兒……”
帳篷里的燈映著蒙烽濕漉漉的身體,兩人沉默對視,輕輕喘氣,燈光猶如在他的軀體上抹上了一層油。
“睡吧。”蒙烽笑了起來,拍拍劉硯的頭,劉硯沒好氣道:“海水很咸。”
翌日,清晨一輪磅礴的旭陽初升,從海平面上噴出萬丈紅光。
劉硯出來收拾了東西,回到旅行車前,看到車輪下有一張破舊的紙條。
“這是什么?”蒙烽好奇道。
紙條上:肥田君,《末日曙光》下冊樣書郵出,即將上市,青海湖番外校對完畢,配合逃亡地圖簽名三千份,請記得查收,by貓子。
“末日曙光?”決明好奇道:逃亡?是說我們的一本書嗎?“劉硯聳肩,答道:呃……我覺得不太可能,紙都這么舊了,興許是被風刮過來的,可憐的作者,這年頭還有人要簽幾千份的簽名嗎?”
數人上冊,蒙烽發動大車,回頭道:“頭兒,去青海湖么?”
“嗯,任務優先。去找個人。”賴杰說。
決明又道:“那本書上也說了什么青海湖番外的……”
“我們都活在一個漫長的故事里。”劉硯笑道:“我還記得在化工廠外碰見的那小子的說的話,走吧!”
決明道:“我有一種很祥的預感……”
“上次寶貝說很祥,結果碰上了頭兒。”張岷笑道:“我們來打賭看看,這次會在青海遇見誰?”
旅行車發動,在朝陽中弛向國道的盡頭。
公海基地,第六區,2013年12月:
“那家伙就是個二愣子。”一名女技師無奈道:“誰喜歡誰去嫁,我實在受不了他了。”
周圍的人“吃吃吃”地笑,一旁有個男生戴著耳機,漫不經心地拿過橡皮擦,擦紙上鉛趣÷閣劃痕。
“噓……”有人小聲道:“拯救世界的英雄來了。”
劉硯夾著一卷圖紙,快步經過中央工房。技師們嗤之以鼻,小聲議論。
男生抬頭看了一眼,目光神情復雜,繼而低頭繼續他的工作。
“嗨!”白曉東陽光燦爛地笑道:“琪琪!”
那被叫琪琪的女技師無奈道:“我在上班!”
白曉東道:“吃飯了啊,快十二點了,走吧。”
周圍的人起哄,安安隨手收拾東西。
賴杰瘦瘦高高,頭發剪得很短像個孱仔,皮膚黝黑,又有點像個老兵痞子,遠遠道:“白曉東!快點!”
那男生摘下耳機,看了眼時鐘,起身去吃飯。心不在焉地朝外走,險些撞在賴杰身上。
賴杰側身讓過,瞥了他一眼。
賴杰在電梯旁抽煙,那男生站在人群最外圍等電梯,“傳說中的劉硯”又回來了,朝賴杰說:“小杰哥,魏博士找我有事,你自己吃吧。”
賴杰慘叫道:“不是吧!老子不想再當電燈泡了。”
白曉東牽著安安的手,朝賴杰招呼道:“來啊——一起吧!”
賴杰道:“算了你們玩吧,吃好。”
周圍的人時不時轉頭看這幾個人,沒人給他們打招呼。
都是高級俱樂部……周圍的人心想,拯救世界的英雄們啊。
電梯到十六層,技師們一擁而上,人太多了。
那男生懶得擠,雙手插在口袋里,等下一班。賴杰也若有所思地背靠對面墻壁。
男生側頭看他,忽然朝賴杰笑了笑,賴杰眉毛一揚,嘴角痞氣地輕扯,也朝他笑了笑。
電梯來了,賴杰扔掉煙,和他進了電梯。
兩人在電梯里都沒有說話,賴杰按了十三層,男生埋頭調高耳機音量,艾薇兒的歌聲隱約傳來。
隨著機械轟鳴聲,電梯緩緩上行,繼而“嗚——”的一聲響,停了。
“咿唔——咿唔——”電梯內紅光一閃一閃,賴杰和陸顧同時抬頭看高處,電梯卡在十五層半中間。
賴杰伸手去啪啪啪地按開門,沒有半點動靜。
男生摘下耳機,說:“怎么回事?”
賴杰:“你好。”
男生:“你好……停電了?”
賴杰上前一步,按通話鍵,問:“呼叫中央公房,呼叫中央工房,請回答。”
通話器里一片靜謐。
賴杰轉頭道:“你不是技工么?”
男生:“哎,我不是負責這塊的啊。”
頂上紅燈滅,電梯中一片漆黑,賴杰掏出打火機,諍的一聲,火光映出了兩人的面容。
跳躍的火光中,賴杰的面容剛毅,成熟,而那男生的面孔充滿稚氣,活脫脫一個未曾涉足社會的小少年。
“爬出去吧。”男生忽然道:“頂上有出口。”
“開什么玩笑!”賴杰動容道:“別瞎出餿主意。”
賴杰走到電梯角落,點煙,那男生問:“你不是K3的特種兵?”
賴杰蹙眉看了他一眼,揚眉劍出鞘,手指戳了戳陸顧,說:“是,但是你不是,所以在這里等。”
男生聳肩,賴杰一副不知所謂的表情。
男生道:“我聽說你們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來嘛,爬個電梯小意思,帶我出去嘛。肚子餓了。”
賴杰叼著煙,眉目間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隨口說了句什么。
像在說“不怕死的小孩”,又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
男生沒聽清,坐在角落里聽音樂,賴杰也坐下了,左腳屈膝,右腳伸直,手腕擱在膝蓋上,若有所思。
未幾,賴杰開口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男生道:“陸顧。”
賴杰點了點頭,說:“好名字。”
陸顧說:“我爸姓陸,我媽姓顧。”
賴杰側頭看他,片刻后道:“不能帶你爬電梯,太危險了。”
陸顧道:“你叫小杰哥?我聽到傳說中的劉硯師兄這么喊你的。”
賴杰隨口道:“你說是就是了。你多大?”
陸顧:“十七。”
賴杰眉毛動了動,說:“怎么不念書?”
陸顧:“考不上,念完職高就來了。爸媽托關系讓我進工房的。”
賴杰點了點頭,說:“爸媽都在?”
陸顧懶洋洋地答了聲,賴杰道:“不錯,挺幸福。”
兩人不再說話,漫長的沉默后,陸顧說:“喂,英雄。”
賴杰道:“別他媽這么喊老子,渾身掉雞皮疙瘩。”
陸顧說:“那,小杰哥,現在怎么辦?”
賴杰沉聲道:“等,耐心等候。”
陸顧:“你們人類英雄,應該配手機才對,就不能……”
賴杰:“沒有的事,我才是少校,級別不夠。”
陸顧同情地哦了聲。
賴杰又不說話了。
“我覺得你有一點欠揍。”賴杰在黑暗里說。
陸顧繼續聽音樂,說:“你有一點神經病,我又沒惹你。”
賴杰說,“你是來討債的吧。”
陸顧無所謂答道:“我爸也這么說我。”
兩人又在電梯里呆了很久,賴杰終于坐不住了,起身煩躁地按電梯通話鍵,內里傳出兩個人的聲音。
劉硯:“決明你是不是關錯開關了,我怎么覺得供電不太對……”
決明:“不知道啊,誰讓電子工程部連名字都不標……”
劉硯:“你關了哪幾個?”
決明:“我就隨便關了幾個……”
賴杰:“……”
劉硯抓狂道:“你不知道關哪幾個,就‘隨便關了幾個’?!”
決明:“都不是科研供電開關啊,可能只是照明設備吧……”
賴杰怒吼道:“張決明!劉硯!你們在搞什么!”
劉硯和決明同時驚呼,決明說:“隊長?你好啊,你吃飯了嗎?不對,你怎么會在電梯電話里……”
賴杰真是徹底沒脾氣了:“我被你們關在電梯里了!”
決明解釋道:“我們在幫魏博士測試一個新的機器人,電能不足,是劉硯建議來偷電的……”
賴杰:“別解釋了!快點打開!”
劉硯:“你堅持一下,我們沒搞定呢。”
決明:“電能充到70%了,別告訴其他人啊,不然我們會被罵死的。”
賴杰:“……”
陸顧:“……”
決明:“咦,怎么又歸零了?”
賴杰快瘋了。
劉硯:“重新來吧,賴杰你再等一會,四十五分鐘就好。決明你去拿本簡愛,念給賴杰聽,給他打發時間。”
決明:“只有博士女兒看的虹貓藍兔海底歷險記的畫冊……”
賴杰扶著墻,連站都站不穩了。
未幾,劉硯道:“算了,午休時間快過了,別被人發現,撤吧,走。”
決明:“于是虹貓就問,人魚王子在哪里……隊長,我們走了,拜拜!”
賴杰:“喂!決明!你把故事講完啊!講個一半算什么!”
電梯亮了起來,恢復供電,緩緩上行,在十三層停下,門口站著三名技工。
“真奇怪,突然又好了?”
“沒事吧。”
周圍人問道,賴杰嘴角抽搐,大步流星地走了,陸顧晃悠晃悠出來。工房同事道:“哇,你和英雄在電梯里關了一個小時,聊了些什么?”
陸顧說:“沒說什么,在聽虹貓藍兔海底歷險記呢。”
午后兩點,陸顧到了食堂,飯已經沒了,他掏卡去買小炒吃,端過來坐下的時候,發現賴杰居然就在隔壁桌,忍不住好奇地看他盤里的飯。
賴杰抬頭看了陸顧一眼,眉頭動了動。
“你不去上班?”賴杰問。
“下午不去了。”陸顧無所謂道:“回去睡覺。”
賴杰說:“無組織無紀律。”
陸顧哼哼著歌,隨便吃了點就起身離開。
一大盤小炒才動了幾筷子就全留在桌上,食堂工作人員過來收拾的時候還說:“真浪費。”
賴杰說:“現在的小孩,就是日子過得太好了。”
賴杰吃了午飯,在街上兜了幾圈,回去宿舍里躺著,無所事事,晚上白曉東回來了,兩人一間宿舍,白曉東拿著個手機鏈,懸在眼前傻笑。
賴杰說:“你馬子給你的?”
白曉東道:“是啊,真有心意。”
賴杰說,“就是隨便找了幾個螺絲帽螺絲釘拴起來,打發你這二愣子呢。”
白曉東被戳到痛腳,叫喚道:“怎么是打發!我們在談戀愛!隊長!你在妒忌我!”
賴杰道:“是啊是啊,妒忌你。”
賴杰起身又點了根煙,折被子,折得豆腐塊般整齊,接著去洗衣服。
白曉東:“你很寂寞嗎,隊長,談場戀愛吧,冬天來了,要降溫了。”
賴杰漫不經心道:“寂寞啊,妒忌你們。”
白曉東道:“我覺得決明就不錯,決明真可愛啊,為什么琪琪不能像他這樣呢?琪琪太兇了。隊長,你要向決明表白嗎?”
賴杰把衣服一摔,怒吼道:“你他媽是幫我呢還是害我呢!有你這樣的嗎?”
片刻后,賴杰低沉的聲音從浴室傳來。
“我們都因為寂寞而互相承諾……我們都因為折磨而厭倦了生活……”
白曉東唱道:“屋頂上,的小貓……他唱著最難聽的情歌不成調……”
賴杰:“……”
數日后的黃昏:
賴杰快步沖過防線,縱身一躍,飛人般越過對方隊員,抓著籃球,朝籃筐里瀟灑一扣。
周圍彩聲雷動,賴杰落地,跑開,白曉東道:“看我的!準備反超!”
鄭飛虎吹哨,籃球場邊的人大聲加油,K3場外的臨時籃球賽剩下不到一分鐘。三人籃球賽,卓余杭,蒙烽與張岷一隊。
賴杰,白曉東與劉硯一隊。
卓余杭搶籃板,把球朝側邊一扔,劉硯后躍,與蒙烽撞在一處。
劉硯人在半空,雙手截住卓余杭傳給蒙烽籃球,落地瞬間輕巧一轉身,肩膀擋開蒙烽搶球的手,反手拋給賴杰。
賴杰一躬身,側身帶球,從張岷手臂下掠過去,反手又扔給劉硯。
劉硯站定,后躍,射籃,籃球在空中劃了道弧線,滿場寂靜,三分球刷一下入框,場外瘋狂叫囂。鄭飛虎看了眼手表,還有五秒。
蒙烽重新開球,四、三、二、一……比賽結束。
白曉東帥氣地朝場邊的琪琪比了個拇指,冷不防被卓余杭拍了一記后腦勺。
散場,觀眾們走了,兵們俱是滿身大汗,蒙烽去買飲料,張岷坐著,決明在身后玩張岷的肩膀,手指頭抓來抓去,煞有介事地給他按摩。
白曉東笑著和琪琪聊天,說話時還能看見帥氣的小酒窩。
卓余杭則一臉冷酷,與卓婷并肩坐在籃球場角落里的長椅上。
賴杰孤家寡人,在場邊走了一會,滿身汗濕淋淋的,背心脫下來搭在肩頭,赤裸上身,古銅色肌膚有種剛健的美感。
他停下腳步,看到陸顧坐在樹下的長椅處。
陸顧抬眼打量他,看到賴杰赤裸,健壯的胸膛上掛著兩個鐵牌子。
賴杰:“怎么進來的?”
陸顧說:“陪我姐姐過來的,她來看白曉東打比賽。”
賴杰瞥左邊和白曉東說話的琪琪,問:“她是你親姐?”
陸顧說:“認的姐姐。”
賴杰不置評價,心想又是小孩子的無聊關系,陸顧拿起一瓶檸檬茶,朝賴杰搖了搖。賴杰隨手接過,擰開就喝了。
“謝了,忘記帶卡。”賴杰道:“過幾天買瓶還你。”
陸顧道:“英雄買東西也要錢?”
賴杰道:“要錢,你看那邊的英雄,買東西還買得要打架呢。”
蒙烽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憤怒地又拍又踹:“又吃幣了!你們十六層研發的什么破機器!這部機器足足吃了老子快一百元了!”
劉硯沒好氣道:“上面有維修電話你不會打嗎?就知道踹!待會踹壞了又要賠錢,小心被你爸揍死哦!”
蒙烽大為光火,怒道:“我是在給你們買飲料,怎么全在看熱鬧……”
劉硯:“決明!你帶了便攜工具包嗎?”
決明道:“我來吧,你的手進不去。”
決明掏出一個小布袋,攤開是一排整齊的螺絲刀,抽出一把,把手從自動販賣機的出貨口下伸進去,二十秒后收拾東西,起身走人。
蒙烽:“?”
蒙烽又踹了自動販賣機一腳,轟的巨響,嘩拉拉聲不絕,飲料像海潮一般涌出來,在操場上滾了滿地。
眾人哭笑不得,一人去揀了瓶飲料,蒙烽把錢塞進去,說:“吃飯吃飯。”
賴杰起身道:“讓我蹭一頓,懶得回去拿卡了。喏,陸顧你隨便揀一瓶,算我還你的。”
陸顧嘴角抽搐,兩手插在兜里,跟著人群走。琪琪回頭招呼道:“弟,一起吃晚飯吧。”
晚飯在高級食堂吃,揮灑過汗水后各自去找地方坐下,俱是成雙成對的,賴杰又是形單影只,孤家寡人一個。
陸顧說:“小杰哥,你沒帶卡是嗎,請你吃吧。”
賴杰坐在桌前,兩人在最偏僻的地方,陸顧打了很多菜,賴杰說:“別點太多,吃不完。”
陸顧說:“吃不完不要了。”
賴杰說:“不是說輸的請喝酒嗎?”
卓余杭提著瓶白酒過來,朝賴杰桌上一放,瞥陸顧,意思是這人是誰。
賴杰說:“陸顧,曉東的小舅子。”
卓余杭點頭道:“幸會。”
卓余杭與陸顧握了個手就走了,賴杰自斟自飲,和陸顧閑聊。陸顧的父親是名工程師,母親是食品檢測專家,一家三口在喪尸潮中幸免于難。陸顧從小卻游手好閑,嬌生慣養。在十六層領個閑職,魏博士礙于其父的面子,也沒怎么管他。
賴杰喝的有點大舌頭,說:“父母健在,真好真好……小孩子,不懂珍惜。”
陸顧:“……”
劉硯同情地說,“別理他,他有點醉了。”
賴杰睜著通紅的雙眼,朝陸顧說:“我們都不是英雄,只是平凡人,你懂么!大家都是一樣的。”
決明:“劉硯,你上次發明的醒酒器呢。”
“不要比較好吧。”蒙烽道:“容易發生生命危險。”
白曉東吃完先和琪琪走了,卓余杭送妹妹回宿舍,食堂里只剩下張岷和決明,劉硯和蒙烽兩隊,還有角落里的賴杰這兩人。
賴杰靠在椅子上,看著陸顧。
陸顧問:“什么時候能出去?”
賴杰隨口道:“快了吧,明年春就能走了。”
陸顧點了點頭,又道:“這個不是軍事機密嗎。”
賴杰道:“哥是把你當弟弟,才這么給你說。你很欠揍,不要得了便宜賣乖。”
陸顧呵呵地笑,決明說:“當哥還不如當爸呢。”
賴杰:“……”
陸顧:“……”
蒙烽:“你知道得太多了親,小心被隊長滅口。兒子,走了。”
劉硯配合地起身,拉著蒙烽的手,說:“爸,小心爺爺揍你哦。”
劉硯抬手肘,蒙烽作勢躲避,兩人哈哈大笑,張岷和決明也走了。
賴杰收拾了東西,隨口說:“回去了。”
陸顧說:“我送你回去吧。”
賴杰腳步有點輕飄飄,喝了一斤多白酒,打著擺子,沒再理會陸顧,自己回了宿舍。
當夜,白曉東回來一臉郁悶。
賴杰醉意上臉,閉著眼睛道:“怎么了,兄弟。”
白曉東:“琪琪不讓我抱她。”
賴杰:“哦。”
白曉東:“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才……拉她的手……”
賴杰:“拉到了嗎?”
白曉東道:“拉到了,但她不太高興。”
賴杰:“牽手的時候你硬了沒有。”
白曉東道:“硬了……隊長,你怎么知道。”
賴杰睜開眼,抓著項鏈與鐵牌,懸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說:“我猜的。”
又過一周:
辦公室敲門聲響。
“進來。”蒙烽懶懶道。
劉硯趴在桌上打呵欠,賴杰推門進來,說:“劉硯,問你個事。”
蒙烽嘴角牽了牽,說:“這里是我的辦公室,劉硯是我的秘書。”
劉硯漫不經心道:“這里是蒙烽中尉的辦公室,我是他的秘書,頭兒。你需要戀愛咨詢么?”
賴杰笑著拖過一張椅子,調轉椅背跨坐著,兩手擱在椅背上,吊兒郎當地一晃一晃,說:“劉硯,你和魏博士熟,是么?”
劉硯道:“他更喜歡而且不提防決明,你如果想打聽消息,可以讓決明去套話。想找他幫辦事,我說的話魏老師比較會聽。”
蒙烽問:“怎么了?”
賴杰說:“那個叫陸顧的小子,你能讓魏老師戰后幫他安排一下么。”
劉硯和蒙烽對視一眼,蒙烽道:“你看,我贏了。”
劉硯掏出一張欠條,扔給蒙烽。
賴杰:“……”
蒙烽道:“那小子一看就是個基,你沒看他瞧人的眼神都不對。”
“是啊。”劉硯說:“還戴一邊耳釘。”
賴杰道:“這和我沒關系!”
劉硯馬上道:“你們不是在談戀愛?”
蒙烽下意識地把那張欠條捂了起來,提防地看著正要起身來搶的劉硯,賴杰道:“我就是把他當弟弟,我看看你們在賭什么?”
蒙烽:“一點夫夫小情趣……你繼續說。”
賴杰道:“哦你們還帶賭反攻的嗎,事情是這樣的,軍方馬上要啟動回歸計劃了,那小子想辭職,但按照規矩,他的工分不夠,拿不到退役金,他不想在工房里待著,想回去后找個新地方。”
劉硯:“工分不夠有什么好說的。決明六月份進工房,現在工分都比魏博士還高了。”
賴杰:“話不是這么說……”
蒙烽:“劉硯你又笨了,頭兒為什么要你幫忙呢?這是一個有隱情的問題,你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劉硯腦袋上燈泡叮咚一亮,說:“啊哈!”
賴杰嘴角微微抽搐。
劉硯道:“你想和他去種田?”
賴杰:“有這想法,但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們就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回去以后做個伴兒,一塊找個農場,玩玩,自己種點東西吃。累了,哥不想當兵了。”
蒙烽:“他也是一個人?”
劉硯:“他有父母不是么?都健在,到時候你要怎么安排?不怕他爸媽會問?”
賴杰光火道:“說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哎麻煩就算了,我再去想辦法。”
“不麻煩。”劉硯笑了笑,走上前去,說:“包在我身上吧。”
劉硯牽起賴杰的手,搖了搖,說:“是怕你沒想好,到時又搞得自己不愉快。”
蒙烽過來拍了拍賴杰的肩,遞給他杯水,賴杰如釋重負,笑道:“那謝了。”
劉硯、決明、陸顧,外加暫時托養的胖達,三人一狗,在獨立工房里開始做課題研發。
決明不滿道:“為什么要做這個,我還要去遛胖達的,好不容易等到鄭琦考試可以和它出去玩了。”
劉硯:“別啰嗦,做完了有禮物。”
決明磨磨唧唧,抓起胖達,用他的兩個爪子按著丁字尺:“上次也說有禮物,都沒有給。”
劉硯:“這次他一定會記得了。”
陸顧忽然道:“是小杰哥讓你們帶我掙工分的嗎?”
劉硯愕然看了陸顧一眼,決明看劉硯,又看陸顧,茫然問:“小杰哥是誰?”
劉硯險些摔倒,心道你這裝的也太夸張了,裝過頭是會造成反效果的!
陸顧說:“賴杰,我前幾天才抱怨過工分不夠,是嗎?”
劉硯說:“不是啊,只是剛好接了這個課題,兩個人是做,三個人也是做,你是賴杰的干弟,就順便叫上你了,不好么?”
陸顧撓了撓頭,說:“嗯,謝謝,很感謝。”
決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工分有什么用。”
劉硯:“你算了吧,不要刺激我們這些沒有老師疼的弟子了……”
決明和劉硯唧唧歪歪,做起工作來卻是速度飛快,一邊閑聊八卦,一邊手上不停,就像兩臺高速處理器。發明構思,草圖,電腦繪圖,修正,整個過程一共用了兩周。
陸顧被他們弄得頭暈腦脹,卻從中學到了許多東西。
陸顧:“小杰哥胸口掛的牌子,還有一個是誰的?”
劉硯盯著3D模型點鼠標:“你想知道,為什么不自己去問他呢。”
決明在另外一臺電腦上測數據:“我來告訴你吧,那個人的名字叫李巖。”
劉硯:“……”
陸顧:“李巖?他不是還活著嗎?”
劉硯:“因為結婚是愛情的墳墓啊。”
決明:“對啊,他們本來是好基友,但是李巖結婚了,于是隊長就用這種方式來紀念他們的友誼。”
陸顧:“……”
劉硯:“這樣一來,晚上睡覺的時候,李巖就在別的女人的懷抱里,但另外一個李巖呢,又貼在賴杰的胸口上。”
決明:“Bingo!”
陸顧:“我怎么看到那牌子上寫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決明:“誰?”
陸顧道:“歐澤洋。”
劉硯頭也不抬,淡定地道:“那是化名,他媽改過戶口本的。戶口本你見過嗎?就是紅紅的一本,里面有全家人的名字,是你在拿到身份證前的唯一身份依據。”
決明:“嗯,巖哥以前當過克格勃,要保持我方的神秘性,所以有很多個名字,其實他還有個名字叫桑。托斯耶夫斯基。”
陸顧已經完全抽風了,覺得與這兩個在中央工房有天才技師之稱的家伙根本不在同個次元。
“小杰哥他……”陸顧說:“也喜歡男人?”
“你為什么說‘也’。”決明道。
“哦。”劉硯道:“你別會錯意,他說咱們也喜歡男人。”
決明點頭,看了陸顧一眼,說:“你的耳釘挺好看的。”
陸顧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沒再多問了。
直到最后一天早上,全部任務完成。
“恭喜!”劉硯道。
“恭喜恭喜——”決明道。
陸顧心花怒放,笑道:“謝謝。”
劉硯道:“你也出了很多力,應該是我們謝謝你。”
三個人互相拍掌,工作小組解散,劉硯把內容交給陸顧,說:“你去匯報,我們的任務完了,辛苦!”
決明說:“要去準備新年晚會啦!萬歲!”
劉硯遞給決明一個信封,說:“你的謝禮。”
決明打開信封看了看,笑道:“太貴重啦。”
里面是賴杰親手做的卡片,五顏六色的粘著許多布片,發光紙,拼出決明牽著熊貓走路的模樣,下面歪歪扭扭的字寫著:“謝謝你,小決明,你也是我的寶貝。”
劉硯掏出另一張,上面則是奇怪的人,歪鼻子瞪眼,看上去完全不像劉硯,扯著一只大棕熊的耳朵。
賴杰笨拙的字寫著:
“謝謝你,劉硯,哥祝你和蒙烽永遠幸福。”
當天夜晚,軍方在海面舉辦了一場新年晚會,冬天的海風吹拂過環礁島,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彩燈,島嶼上擺起長桌,酒水,餐飲自助。
張岷和決明在放煙花,劉硯與蒙烽在海風里靜靜依偎著。
賴杰一身軍服趣÷閣挺,肩上掛著少校肩徽,胸口別著他的英雄徽章,端著香檳酒杯,穿著軍制服的他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劉硯曾經對他的評價是:“當賴杰穿著襯衣短褲人字拖的時候,是個民工;穿迷彩褲和背心的時候,是個特種部隊兵痞子;穿海軍陸戰隊制服時,是個帥得令人難以直視的英杰。”
賴杰微笑時的痞氣化成一股不羈的英氣,腰身修長,肩膀,背脊完美,就連擔任過列兵的張岷也遜色三分。
陸顧穿著西裝,一手插在褲兜里,另一手端著酒杯,轉身時眼前一亮,笑著與他碰杯。
“小杰哥,我的工分掙夠了。”陸顧說:“是你讓傳說中的劉硯帶我的嗎?”
賴杰淡淡道:“沒有,劉硯剛好有課題,順便叫上你而已。”
陸顧說:“什么時候回去?我想好地方了,就在沿海吧。”
賴杰手持酒杯,又和陸顧碰了碰,叮的輕響,眼中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他微笑道:“隨你,哥能做的事情不多,只會一點體力活,也沒什么文化。”
陸顧說:“我也是啊,哎。”
有人喝醉了,搭著戰友的肩膀過來,險些把陸顧擠著。
賴杰道:“去那邊走走吧,這兒人太多了,正式給蒙烽他們介紹一下。”
陸顧說:“等等,我先帶你去看我爸媽。”
賴杰欣然點頭,跟著陸顧穿過人群,去見陸父與陸母。
白曉東卷起褲腳,在海邊摸貝殼,落寞地游蕩過來。
“你馬子呢?”蒙烽道。
白曉東一手提著酒瓶,另一手拿著個袋子,里面裝滿貝克和海螺,說:“她去跳舞了。”
張岷笑道:“你不去?”
白曉東說:“我不會跳舞,老踩到她腳。”
劉硯笑得打跌,決明道:“這是啥,可以給我嗎?啊,哥,你揀的比我的好。”
白曉東聳拉著腦袋說:“扔了吧,她都不要。”
決明接過那袋貝殼,說:“她不要我要啊。”
劉硯:“就是。”
張岷笑道:“就是嘛,這么好的東西。”
卓婷道:“我小時候很喜歡撿貝殼呢。”
卓余杭翻了一會,說:“都很漂亮。”
蒙烽:“你看,劉硯,喏,把海螺放在耳邊,能聽見大海的聲音呢。”
決明白了蒙烽一眼,說:“那只是空氣流通造成的聲響好不好。”
蒙烽:“……”
劉硯:“明明就是潮汐聲!”
眾人道:“對啊對啊!”
七個人坐在沙灘上,每人各拿一個海螺,捂在耳邊,動作整齊,像個精神病院小團體。
賴杰過來了。
“哇!”眾人異口同聲道。
“賴元帥!”蒙鋒道:“來來,元帥坐!”
張岷道:“將軍!我給你擦軍靴!!”
“賴大帥!今天精神煥發啊!”劉硯道。
決明:“你簡直酷斃了,要去參加升旗儀式嗎?”
賴杰一聲不吭,坐在沙灘上,嘆了口氣,摘下軍帽,說:“哥們有什么玩的,給頭兒一個?”
白曉東給了賴杰個貝殼,海風沙沙地吹,歡笑聲,音樂聲遠遠傳來,羅大佑的《戀曲1999》在浩瀚的星辰與大海間回響。
卓余杭與妹妹走了,白曉東回去找女朋友,張岷和決明在海灘上放煙花。
賴杰表情木然,聽了片刻,聽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了?”蒙烽和賴杰碰了下酒瓶,兩人對著吹。
劉硯起身去找決明和張岷玩,漆黑的海灘上,仙女棒噴灑出的光芒劃成圈,猶如絢麗的花朵。
賴杰說:“我認真想了想,還是算了。”
蒙烽道:“那小子就是個基啊,連劉硯和個決明都看出來了。”
賴杰擺手道:“不是這么說,我知道他肯定對我也有點意思,心里這關過不下。”
蒙烽道:“你還記得以前的那個……”
“也不全是。”賴杰說。
蒙烽蹙眉,問:“你上過他沒有。”
“沒有的事。”賴杰笑了起來,說:“哥就是柏拉圖戀愛了一場。”
蒙烽:“去試試,我和劉硯就是親了嘴才好上的。”
賴杰沉吟不語,看著海岸的浪潮,說:“剛才他帶我去見他爸媽。”
蒙烽道:“不會吧,他們兇你了?”
賴杰道:“沒,挺和藹的大叔大媽……小陸朝他們介紹,說我是他大哥,平時都罩著他。”
蒙烽:“這不挺好么?”
賴杰說:“那老夫妻一直感謝我,謝我照顧小陸,讓我督促他。你知道的,咱們自己人看自己人,是一回事。他們看咱們這些拿了英雄勛章的人,又是另一回事。陸老師讓他兒子把我當榜樣,好好學習……聽得哥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蒙烽哈哈大笑,賴杰道:“當時我就想,什么英雄,都是狗屁,唉。”
劉硯赤著腳過來,說:“這有什么關系。”
賴杰說:“他想回去以后,和我一起辦個小農場,他爸媽也和咱們一起住。”
劉硯明白了點什么,說:“父母都在,不太好。除非你和他一直保持這樣的關系,雙方都……不挑明,也不上床什么的,維持朋友感情。”
賴杰說:“哥是能啊,但那小孩兒肯定不成,他剛才有好幾次……像是想說點什么。哥后來想想,還是算了。”
蒙烽道:“怎么能就這樣算了啊!愛情就是要說的!”
“蒙烽你別亂出主意。”劉硯道。
賴杰說:“不算能咋的?他爸媽就指望著這么個孩子,哥沒當榜樣,還把他帶成了同性戀,給帶溝里去了,這不是在禍害人么?”
劉硯道:“不能這么說,陸顧要是彎的,你怎么做也沒用。”
賴杰道:“算了算了,他還要結婚生小孩的,越是認真想,哥就越覺得不是個事兒。”
蒙烽和劉硯都不說話了,賴杰道:“你爸真開明啊。”
蒙烽:“他自己就總喜歡亂搞,沒資格管我。”
賴杰笑道:“他是在軍隊里服役久了,類似的戰友感情,兄弟情誼見多了,能理解吧。再說了,我和小陸不像你們,也沒經過考驗,不算什么。就是瞧對眼,互相吸引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人的第一個念頭是性……”
“性是人的第一本能。”劉硯哭笑不得道。
蒙烽:“別說了,喝酒吧。”
賴杰與蒙烽碰了酒杯,一聲輕響。
張岷過來,笑道:“又失戀了?”
決明:“你為什么要說‘又’。”
眾人哈哈大笑,張岷善意地說道:“沒關系,咱們一起回去,叫上曉東,以后大家在一起生活。”
賴杰擺手道:“讓我一個人當個老同性戀吧,哎!”
“你根本就不是!”決明笑道。
賴杰提著酒瓶,在沙灘上大聲唱歌,喧鬧的夜晚過去,第七區尖塔傳出鐘聲,他們喝了酒,在沙灘的帳篷里過夜,賴杰還獨自坐在礁石上,眼望海平線。
第二天日出,2014年來臨。
當天,第六區集合了所有的人,開始分批撤離。
一周后,颶風隊所有隊員在登陸點處集合,平民實在太多了,簡直就像一場大逃亡,鬧哄哄的比當初逃離喪尸潮還夸張。
“賴杰——!”張岷在甲板上邊跑邊喊:“隊長!”
賴杰和陸顧站在一起說話,聽到張岷的喊聲,賴杰回過頭。
張岷道:“劉硯和決明搞到車了!走吧!快點,別被飛虎將軍發現了!”
賴杰蹙眉道:“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張岷道:“怎么又不去了!不是說好的嗎?”
賴杰朝陸顧說:“在這里等我一會好嗎。”
陸顧仿佛在生氣,隨口應了,走到甲板一側朝下望。
賴杰說:“讓颶風隊所有成員來我這里集合,包括李巖,能找到他嗎?張岷,快去。”
片刻后所有人都來了,賴杰道:“副隊長,整隊!”
決明嘴角抽搐:“又干嘛。”
賴杰做了個“揍”的手勢,決明馬上一縮,賴杰笑了起來,摟著他的肩膀,讓他站到隊伍末尾。
左起依次,李巖、蒙烽、劉硯、白曉東、卓余杭、張岷、決明。
賴杰說:“咱們終于回到家了,這些日子里,非常感謝大家對我這個隊長的信賴。很榮幸,在颶風隊里能有像大家這樣的戰友。”
“啊——”一聽到官腔,所有人都一副蔫了的表情。
賴杰笑了笑,說:“這次回來,K3將會重組,以往的七十二個戰時救援部隊,在回到大陸的此刻起就沒有了。大家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如果哪一天,我們的祖國再次遭遇危險,我希望各位依舊愿意拿起槍,再次和我并肩作戰。我會挨個來找你們,不管是死是活。”
眾人聽到這話,鼻子忽然就有點發酸。
“牌子可以交上來了。”賴杰又道:“都給我。”
賴杰挨個收兵牌,依次拍他隊員們的胳膊,擁抱。
全部收齊后,賴杰道:“我宣布,颶風隊編制,現在取消,各位,祝你們以后一切順利。”
“有你們這樣的戰友,是我畢生的榮耀。”
賴杰說出這句時,已經轉過身。
蒙烽一剎那就紅了眼眶,喧囂的大船上,遠處在吹哨,眾人又原地站了片刻,各個都是忍著眼淚,沒有哭出來。
彼此互相告別,蒙烽分煙,說好以后一定要再見。張岷與決明這對與蒙烽劉硯會在一起,倒是不怎么介意。主要與卓余杭、白曉東二人告別。說完一番話后,四人上了車,發動汽車,離開城市。
賴杰雙目通紅,回到船尾。陸顧蹙眉道:“晚會那天你到底去了哪?”
賴杰深吸一口氣,說:“沒什么,和幾個朋友喝酒。”
陸顧說:“劉硯前輩呢,我想和他告別。”
賴杰說:“已經走了,他那人一向什么都無所謂,不用放在心上。”
陸顧沉默片刻,而后道:“小杰哥。我……”
“打住。”賴杰眼眶發紅,帶著會意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陸顧愕然,賴杰淡淡道:“知道你想說什么。”
陸顧微微發抖,而后道:“那我們……”
賴杰說:“我不去了,組織臨時派我出任務,還得忙一會。”
“什么?”陸顧難以置信道:“怎么沒聽你說?不是說好的嗎?!”
賴杰聳肩道:“臨時派的,你安頓好了以后留個地址去后勤登記中心,到時候我去找你。”
陸顧半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賴杰。賴杰說:“回去好好照顧你爸媽,哥走了。”
“你……”陸顧就像聽到了完全無法相信的事。
賴杰轉身離開,喧鬧的人群一剎那淹沒了他們。
2014年1月,賴杰交上颶風隊的最后報告,遞交退役申請書,只身踏上了中國大陸的土地。
每一寸國土上都飄揚著五星紅旗。
他沒有搭車,背著個包,行走在茫茫的公路上,路過農家時會停下,幫他們干活,換取些吃的,并從衣兜里掏出名單,打聽喪尸潮爆發時,某些人的家人消息。
他在這三個月里,找到了十來個人的親人,足跡遍布小半個中國。
他被陽光曬得黝黑,始終對人帶著笑容。
2014年4月1日。
賴杰在國道318上停下,騎著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按了按鈴鐺,叮叮聲響。
基地車風馳電掣地開了過去,賴杰自嘲地笑了笑,騎著破自行車繼續前進。片刻后,基地車又嗡地一聲開回來,猛地急剎車。
“尼瑪!”蒙烽大喊著沖下車。
“尼瑪!!”劉硯沖下來,張岷光著腳跑下車,決明在后面跳著穿鞋,險些被絆倒。
四人把賴杰撲倒在地。
“有緣有緣。”賴杰笑道:“咱們真是一輩子的弟兄……這樣都能碰上。聽我說,等等!”
劉硯道:“把他綁起來,抓上車!”
賴杰道:“我還有任務!組織分派的!”
“去你妹的組織!”張岷笑著罵道。
蒙烽把賴杰拖上車去,決明去開車,生怕賴杰又跑,調轉車頭去碾他的破自行車。碾得歪歪扭扭,推到路邊,劉硯揀了個車鈴鐺蓋子廢物利用,隨手把賴杰的破自行車扔了,大家上車,繼續旅行。
于是光棍賴杰從此開始了他的燈泡生涯。
漸漸的,他忽然覺得自己也不像燈泡,一如他曾經所言,颶風隊就是一個家,家里無分彼此,他就是這個家的大哥家長。所有人之間的感情,竟然都是一樣的。分不出那是愛還是友情,用賴杰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靠!怎么全這么看著我!每個人都一副想上我的表情!”
“這是愛你呢!”張岷大笑道。
不論過了多久,這份出生入死的情誼,從不因距離與時間減淡。
2014年10月。
“反正大家以后都定居了。”賴杰說:“每周就碰個頭,一起去釣魚打臺球吧。曉東,走。”
“快點談戀愛啊。”決明揮手道。
賴杰笑道:“拜拜。”
白曉東道:“我的人生全無意義了……”
賴杰道:“希望總在拐角,說不定你明天就又覺得有希望了呢?”
白曉東和賴杰走過街道,前往華南地區后勤登記處。
賴杰卸下包,摘下野戰軍帽,在窗臺后遞出軍官退伍證。
“K3賴杰,申請復員,投身戰后重建,我和白曉東都有英雄勛章,希望留在本地周邊城市。”
“英雄勛章是什么,可以吃么?”
辦事處窗臺后那人抬眼,正是陸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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