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長氣起的晚了些，李登先敲了半天門才醒，去山腳下的書院之時都差點遲到。

他倆到的時候，人已經到齊了，今日辛先生講的是《皇天后土》，同時也講了一些除兩祖事跡之外的其他事，下午狄馳依舊述說著劍宗十萬年來的大小戰例。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辛先生先后講了《道祖》、《悍刀行》、《神霄》、《大龍刀》、《萬相》、《九天》、《劍來》等先賢傳記，同時也將一個浩大的浩然歷展現在眾人眼前。

禮與法、樂與詩，無一不讓眾弟子向往。

浩然歷時，八十一州牧掌管人域八十一州，其下又分各大鄉鎮城池，百姓除了修道，還可以從文為官，又或者入伍為將，好不快哉。

當然這其中也有那種貪官污吏，也有著各種惡人，只是有書院布道天下，亦有皇庭掌律使監管浩然人間，如何不讓人向往。

而如今破滅歷十萬年，比起當初，至少普通人的念想要少了很多。或許他們一樣的上過學堂，可是劍域就這么大，能夠做什么呢？唯二的念想或許就是成為一名劍修，或者成為一名巫殿的巫師吧!

只是幸好還有劍宗，有著如此多慷慨赴死的劍修，人族還有未來，劍域內的人心也在向上，至少辛夫子所說的那種人李長氣便沒有見到過，或許這和巫殿遍布劍域有關系，可人心向上總不是假的。

長大后，小時候曾經欺負他沒爹沒娘的二蛋這些人，不寫逢年過節家里殺豬的時候喊他一起過去吃么，只是因為練劍，他和這些兒時的玩伴聚得少了些，可那些人卻沒有忘了他，更不用說巫殿的季先生，那是將他當做自己孩子一般的長輩。

所謂人心向陽，也不過如此吧！

辛先生講浩然歷，而狄馳先生則是將十萬年來戰死的大劍修與他們述說了一遍，同時還有著數十條劍宗宗律，皆是可戰可不戰時必戰，可退可不退時必戰，無路可退時死戰。

雖然只是述說，可狄馳如同將那十萬年來戰死的前輩劍修活生生帶到他們眼前，哪些劍客前輩似乎就只有一個信念，死戰！死戰！死戰！

為了身后哺育他們的劍域人間，為了身后無數淳樸的族民，也為了傳授他們一身所學的劍宗，劍宗青山十萬年不倒，劍域人間十萬載不破，便是靠著這些無數先輩死戰不退硬生生抵住噬族一個域界的攻殺，不久之后，他們便也要和這些前輩劍修一樣，上城頭，殺敵酋。

一連半月下來，辛先生開始教起浩然歷時人域各州風土人情，而狄馳先生則是教起了萬族詳解，其中最為重點介紹的是噬、魔、仙、神這四族，其他種族則是要少很多，說到妖族的時候，狄先生沉默了好一會，才接著往下講去。

除噬族之外的其他幾族，各有不同。

魔族血脈混雜，其中以天魔為尊，天魔又分三十六天魔族，其下有大小魔族共七十二，被稱為地煞魔族，地煞魔族之下，還有上千種魔族小分支。

而之后的仙族，則是一個獨立的族群，三目碧血，如人族一般分十二古仙氏族，其下又分無數大小氏族，而仙族的戰力即便遇上同境人族正統修士一脈也弱不上多少，而且擅長戰陣，一支成建制的仙族兵士，足以匹敵同等數量的人族戰陣。

再之后是神族，與魔族無二，族群眾多，各自為王，其中最強的一脈是為天神族，在之后大小分支上千種，這里就不一一細說了。

一月的時間轉眼便過，眾人也到了即將分別之時，一想到接下來很長時間見不到，這些相處了一月時間的弟子多少有些不舍，可再不舍，該離別還是要離別的。

分開之后，他們便要踏上各自的修煉之路，再相見時是什么時候便說不準了，尤其是青峰的這幾位，想要再見，怕是要三年之后了。

劍宗四脈，其他幾脈弟子成為劍修的時間說不準，可青峰一脈那是實打實的三年之后，方才可以成為劍修，這是已經持續了近十萬年的傳統。

月末的傍晚時分，進兩百弟子齊齊來到唐欣姑娘這里，后者早已見怪不怪了，自來到這里住下后，就沒個消停。青峰一脈弟子將這里當做飯堂，時不時來蹭一頓也就罷了，每次上書院的一月時間過去后，這些新進弟子還得在這里聚一回，最少都得百八十人。

每年的十月末，就好似開席一般，好在這些弟子也不是不懂事，每每到這個時間，都是他們自己動手做的，倒是不用她這個主人親自動手，只是可憐了自己的小菜園，被這么一群未來的殺坯給糟蹋了。

只是近兩百名弟子已經將靜心居近乎塞滿，從屋內一直排到了院子里，虧得唐欣這里有這么多桌椅，不然怕不是得站著吃，等到飯菜差不多備齊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天上的月亮只露出一道月牙，彎彎的看著人間。

只是香噴噴的飯菜有了，眾人卻總覺得少了某樣東西，這時，辛先生和狄先生既然也過來了，一揮手，便是十壇劍氣釀，真是來得恰到好處。

眾人迅速搬來了兩張椅子，兩人沒有推辭，狄馳直接搬著椅子坐進了人群里，辛無病則是坐到了一張人比較少的桌上，一個人獨自飲酒，顯得十分寂寥。

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自他們承受劍修二字起，便已經無法回頭，劍修，生是劍，死是劍，生逢亂世，沒有什么好埋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在劍修一途上登高，直至死亡，或是劍開天地，結束這已經持續十萬年的破滅歷，只是很難，可只要劍宗一日不倒，那便還有一絲曙光。

“來來來，哥幾個走一個，狄先生說酒管夠。”隨著飯菜不斷端上桌，眾人的氣氛漸漸高漲起來。

狄馳也沒顧忌身份，就陪著這些小家伙們喝了起來，不多時一個個都有些喝高了。

劍氣釀不比普通的酒，其中酒勁要大很多，而且有劍氣蘊含其中，對這些還是一境的弟子效用十分的大。

“長氣，今夜可得不醉不歸。”

“說你呢白湛，你可別一會躺倒桌底下去了。”

“本劍仙酒量大的很，不像某些人喝個一兩杯就像個娘們一樣上頭。”

“說誰呢你？來來來，姐妹們給他滿上。”

在多名女同門的敬酒之下，白湛已經有些找不到北了，一個人說起了胡話。“登先兄，你和那個小丫頭，嘿嘿嘿...”

白湛開始一個人傻笑，徐誠有些看不過眼，一把摟過他，開始繼續灌酒來堵住那張滿是胡話的嘴，平時倒是沒看出這家伙這么焉兒壞，眾人心想。

“嘿嘿，我要做那一劍光寒八十州的劍修。”隨著酒勁上來，這時有人豪氣的說道，問為何不是八十一州，那不是還有一州是劍域所在的浮萍州嘛，哪里敢搶大伙的威風。

好嘛！感情我們就只能在一州之地威風是吧！于是說出此等豪言壯志之人頓時被大伙給灌趴下了。

“那我要做一劍開天的劍修。”自有人開了頭后，后續便一發不可收拾，借著酒勁，開始說起自己的豪言壯志。

“你一劍開天，那我一劍給萬族滅了怎樣？”好家伙，后面一個接一個的志向高遠。

“那我再開一天。”

“那我接著開。”

有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口氣一個比一個大，越來越沒譜了。“夠了啊，一個個的別吹牛，說點實際的。”

一頓笑罵之后，才漸漸有幾個靠譜的聲音響起。

“我要想那些劍仙前輩一樣，做一名捍衛劍域的劍修。”

“那我也是耶，嗯...我比你多一點，我要做那名酒仙前輩那樣的。”

“那我要做出劍最快的女子劍修。”

“那是那是，金鑫師妹的劍確實快。”

“誰是你師妹，明明是你師姐好不好。”

“我便做那最能打的劍仙。”即便是往日平淡如水的風華，也說起胡話來了咧，眾人大笑。

“那我要做活得最久的那個。”趙江話一出口，眾人瞬間起哄，大叫著想要活得最久，不多喝點酒怎么行，然后一頓勸酒，給他整趴下了。

再之后是李登先，他說要做最早成為十二境的劍修，再之后，是公孫魚小丫頭，她說要成為飛劍最多的劍修。

然后是許誠、羅城、柳晴柔、文儒生......這些人，紛紛都說出了自己的志向。

或許這些人里，只有李長氣一人還不知道未來該怎么做，眼下，他有些迷茫，越是了解，越是彷徨。

忽然，他自嘲的笑了笑，重新填滿酒，向著眾人迎道：“喝，喝，今晚不醉不歸。”

一醉解千愁，酒不醉人人自醉。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一晃眼月牙已經爬到了眾人頭頂上，此時院里還能站起來不晃的只剩下作為主人的唐欣、以及辛無病和狄馳兩名先生，唯有幾名還在自言自語說著胡話的弟子，都已經是這些弟子里面酒量最出類拔萃的。

終于還是到了要分開的時候，唯一還能保持清醒的幾名弟子勉強和同門打了聲招呼，只留下一句“日后城頭再見。”便再也抵不住酒意，紛紛趴在桌子上。

這次酒宴到這里就算是完結了，狄馳不知道是想到些什么，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刻，他看向了那名一人獨飲的辛師兄。

“散了，該散了，回去吧。”隨著聲音落下，辛無病一揮手，靜心居處那些醉酒的弟子瞬間消失，劍宗夜空上乍然亮起近兩百道璀璨劍光，向著諸峰飛散而去。

辛無病望著那彎月牙，之中滿是惆悵。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