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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挺邪性的,明明是賈璉小心眼,不肯放過孫婆婆一家,賈府內對此事的評價卻呈現出另外一種詭異的風格。

  “做家奴的敢惦記往主子身邊塞人,也就是璉二爺一貫的為人寬厚,這一家人才能手腳全乎的離開。”這句話不知道誰說的,但卻是主流觀點,沒有人認為這話過分了。

  于是乎,一頂為人寬厚的帽子,牢牢的給賈璉扣上了。

  賈璉沒怎么關注后續,畢竟他的目的達到了。稍微有點腦子人是這么理解的,人都掉水里差點沒了,昏迷中還夢見了親娘。這事情吧,明面上的結論是下人招呼不周,導致賈璉落水。往深一點去想呢?你說證據?陰謀論需要證據?

  這么說吧,今后除了賈母,誰也不敢惦記把人塞賈璉的屋里。最無辜的就是邢夫人了,因為賈璉造出的聲勢,她也有嫌疑。賈棕的親娘楊氏也有嫌疑,王夫人同樣有嫌疑。

  總之賈璉不大不小的鬧了一出之后,伸向東跨院的觸角,忙不迭的往回縮。

  賈母大概是唯一能淡然看戲的人,從利益角度出發,她沒有利害關系。

  法理上來講,家里的這些下人,都是賈府的奴才,是有賣身契的。

  蓄奴這個事情呢,從秦始皇開始到民國都沒有根絕,直到新中國誕生,才沒有了法理上的奴才。有趣的是,當下還有人羨慕當奴才的,并且在網上叫囂要當奴才。

  院試之前,李亨從小黑屋里放出來了,僅僅是一門之隔,站在里面和外面,呼吸到的空氣都不一樣啊。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我終于挺過來了。

  這番內心獨白要給賈璉知道了,真的會忍不住怒向膽邊生打他一頓的。你這禁足不過是不給出門去玩,大院子里頭還是隨意活動的,除了不許碰小宮女。

  就這樣的生活,賈璉是做夢都不想過,也就是家里老的小的太不爭氣,不想晚景凄涼的賈璉,只能出來努力奮斗。這就好比一些富二代,開口閉口的閾值太高,物質生活到手太輕松,導致生活中的成就感很難感受到啊。

  這種屁話在賈璉這種上輩子草根出身的人看來,極其惡劣。這種現象真的可以“拋開事實不談”了,反正你這么說了,就招人恨。

  李亨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皇后那邊謝恩,周皇后看著這倒霉孩子開心臉,心里擔憂更甚。

  生在皇家的孩子,如果沒啥追求,就惦記這一輩子富貴王爺,往往都能善終。怕就怕李亨這種,想法多,膽子大,偏偏經驗閱歷不足,往往在早起就被人弄的失去了競爭機會。

  屏退了下人,周皇后問了一句:“為啥關你,想明白了么?”

  李亨覺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干脆的回答:“回幕后,兒子錯在只想著自己,沒顧忌賈璉的感受,覺得他就該為兒子所用,太過理所當然。”

  周皇后聽了還算滿意的點點頭:“還有么?”

  李亨稍作遲疑,沒發現遺漏,搖搖頭道:“沒了!”

  周皇后嘆息一聲道:“老三,我勸你以后還是別惦記這個那個的,我怕你早夭啊。”

  李亨一聽這話,立刻懵圈了,本來頗為自得的臉上就剩下惶恐,眼神呆滯,腦子里一團漿糊,就剩下一個念頭【怎么又錯了?】

  周皇后也不著急,就這么安靜的等著他,一炷香前后,李亨的七魂六魄才算歸位,噗通跪下哭腔道:“兒子哪里做的不好,求母后明示。”

  周皇后聽了這話更擔憂了,哎的一聲,長長嘆息道:“老三啊,你跟賈璉一般大,他看事情就很明白,你那點心思,人家隔著幾十步都能看清楚。老三啊,有的事情呢,能做,千萬別說出來。有的話呢,能說,但千萬別去做。你呢,正好反過來,還自鳴得意。你說,我這個做娘的,該怎么說怎么做,你才會滿意呢?回去多讀書吧,讀點史書。”

  父母愛幼子這個現象,在周皇后身上得到了體現。

  也就是沒人看見沒人聽到,不然肯定會覺得,皇后,您可是真的偏心啊。

  李亨也意識到自己賺大了,皇后的態度比起這段時間受到的懲罰,不值一提。

  當然皇后不會明著偏愛,甚至不會就兩個兒子之間向皇帝發表傾向性的言論。

  周皇后很明白,承輝帝正值壯年,兩個親兒子但凡有任何一點不該有的想法,并且表露出來,結果都會很慘。遠的不說,太上皇還活著呢,現在就惦記位子的兒子,還能要么?

  當然,對于那個位子的爭奪是注定的,最終選誰并不確定,只能說兩個皇后生的兒子機會比較大。這話怎么說呢?太子這個位子不好當,尤其是早早就被立的太子,結局往往不好。

  院試日,黎明前的黑暗中,長街上燈籠朵朵。

  賈珠昨晚就沒怎么睡好,凌晨聽到嘟嘟嘟的隱隱打更聲便睜了眼,然后就怎么都睡不著,人也沒精神,等著帳子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但有被憋的難受。

  身邊的陪房被賈珠翻來覆去的動彈鬧醒了,嘟囔道;“老爺怎么醒了?”

  “你睡伱的。”賈珠有點不耐煩,最終還是起來,陪房干凈起來伺候他穿戴。

  等賈珠趕到東跨院的門口處,賈璉的馬車已經走遠,只能看見燈籠發出的光。

  “喲,珠哥兒也來了?”賈赦的聲音聽著就不舒服,賈珠趕緊回應:“賈珠給大伯請安,璉哥兒要緊的檔口,我來送一下是應該的,不曾想睡過了。”

  賈赦呵呵的冷笑,抬手招呼在一旁瑟瑟發抖的迎春:“走了,回去補覺。”

  這一下算是把賈珠的臉皮剝下來了,迎春都能起來,你卻來遲了。

  賈赦走遠后,賈珠才緩緩的轉身回去,表情猙獰的想吃人一般,心中一團烈火無處釋放。

  賈璉完全不知此這邊發生的事情,遠遠的看見燈火點點。來不算早,還沒開龍門。很多早來的人,已經在等著排隊進場了。隊伍中小安回頭喊:“二爺,這里。”





  小安主動請纓,抱著被子來提前排隊,位子還不錯,第四個。賈璉一路過去,沿途無人理睬他,賈璉也沒在意,參加科舉就是為了一張護身符,關系網什么的真無所謂,官都不想好好做,就想混日子才能生活的樣子。

  賈璉的感覺到考場的人都變得友好了,至少在檢查的時候,賈璉沒被重點關照。

  兇惡的小吏在搜身時,對賈璉也比較友好,簡單的搜了搜,考箱打開看一眼就過了。等賈璉進了門,前面幾個人還在收拾考爛呢。

  里頭的小吏見了賈璉都客氣的笑著招呼,安排的號舍也是好位置。考場里的小吏拿錢是真辦事,付錢的賈璉可以先在休息間里休息,躺椅上還能補一覺。等天亮了,號舍這邊收拾的干干凈凈,帶進來的被子也鋪好了,地面上還灑了水。

  靠著被子,小吏笑嘻嘻的過來請安,送來一個手爐,一杯熱茶。順便問一下,賈璉中午想吃點啥,里頭有專門的廚子做飯。

  院試三場,一場三天,期間休息一天,賈赦就送了一回,再也沒出現了,問就是早上起不來,倒是邢夫人和迎春每次都來了,尤氏也來了一次,真難為她了,從東府過來。半個月下來,院試總算結束了,就等著改卷張榜了。總而言之還是累,賈璉回到家中,照例給老的請安后,倒頭就睡。

  這么說吧,賈府里頭的人對賈璉參加考試的事情呢,說關心沒錯,說不關心也沒錯。

  真正關心的大概就是賈母了,但她年齡大了,怎么好讓她起早的,畢竟才是院試。

  張榜日賈璉起來沒一會,賈蓉這廝就殺來了,見面便大聲道;“璉二叔,去看榜。”

  “不去,已經考完了,成績是注定的,有這精力不如在家休息。”賈璉干脆的回絕,你說他有把握吧,倒也不盡然。畢竟他不知道考官是喜歡怎樣的文章,你說沒把握呢,賈璉又找不到太大的問題,三場考試,六篇八股文,最后一場三天分別是經意、詩賦、算經。

  由此可見,越往后的考試,算經的考試占比越低。只能說這些讀書人啊,真是太會了。日拱一卒,一點一點的蠶食算經在科舉中的比重。只要皇帝不發表疑義,那就沒問題。

  三場九天下來,賈璉算是明白一個道理,皇帝肯定是不喜歡讀書人的,但又沒得選。想要治理國家,總不能指望一群文盲。怎么辦呢?不能讓他們好過咯,科舉考試的時候,各種折磨侮辱。真要扛住了,絕大多數人麟角鋒芒也都磨了一遍。知道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功名。

  這屬于賈璉的個人理解,真相不得而知。

  賈蓉是想跟著出去轉轉的,自己出去沒啥意思,遭遇的總是那些出身相似的紈绔們,湊一起十有八九就是凈街虎群。這么說吧,讀書人雖然壞,但壞在暗處,紈绔們也壞,但壞在明處。全是欺男霸女,巧取豪奪這一類破事。

  舉個例子,社會底層的百姓因為生存壓力導致的麻木、隱忍、軟弱、唯唯諾諾,權貴子弟看見了會覺得好欺負,真的就是不欺負一下都不忍心那種。讀書人呢,則把底層社會百姓這種狀態美其名曰:“民風淳樸”。

  這批“民風淳樸”的百姓,就是活不下去時嘶吼著以肉身沖擊這個國家根基求存的百姓。

  賈璉大概是等不到百姓揭竿而起的那天了,他也沒打算為這個時代付出多少。

  紅樓夢是為女兒家立傳,賈璉想做的事情,就是過好自己的日子,順手拉一下這些女的。

  扯遠了,言歸正傳。

  沒能如愿的賈蓉也不走人,賴在東跨院不走,別看這地界沒啥好玩的,賈璉現在也不怎么出去玩了,賈蓉還是愿意呆著這里。怎么講呢?自在,不用擔心被賈珍逮著打一頓的自在。

  賈蓉不走,賈璉也不好攆人,只好由著他。

  院子里的空地上,一把躺椅,戴上面罩躺尸,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什么都不想,一切都放空了,偏偏還睡不著,這種感覺太玄妙太舒服了。

  賈璉不在意的事情,其他人卻非常在意。

  賈母這邊一早就讓人去榜下蹲著,還讓貼身的丫鬟來看看賈璉在干啥。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李紈這四位,則早早的來到賈母這里,陪著她說話,一起等消息。站在賈母的角度看,賈府真的太需要多一個秀才了,僅僅一個賈珠并不保險。兩年前的鄉試,賈珠就落榜了。

  王夫人的心思,自然是不愿意看見賈璉中秀才的,現在就很難拿捏了,中了秀才不得上天。李紈倒是無所謂,唯一擔心的就是賈珠了,他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去找同學耍。結婚這些日子,李紈深知賈珠的性格,如果賈璉中了,賈珠肯定是心里難過的。

  邢夫人也是不希望賈璉考中的,在東跨院她的存在感不高,沒好好讀書的時候,賈璉就不待見她,為了元春的事情,還給過邢夫人臉色看。賈璉中不中,一切都不會改變。當然不中的話,賈璉不開心,邢夫人是會竊喜一下的,最好賈赦再打賈璉一頓就更開心了。

  尤氏是真的無所謂,中不中跟她無關,非要說從賈家的集體利益出發呢,還是希望能中的。從個人感官看呢,賈璉長的好看,脾氣也好,還是希望他能中。

  丫鬟回來匯報,賈璉在院子里曬太陽還睡著了。

  賈母眉頭皺了起來:“沒去看榜,在家曬太陽睡覺?”言下之意,這是躺平認嘲?尤氏見狀撫掌笑道:“老祖宗,妥了,璉哥兒這是成竹在胸。”

  尤氏一句話,王夫人下意識的抬手按住胸口,這心口怎么突然疼了起來。

  李紈在墩子上微微扭了扭屁股,心里默默嘆息,老爺,今夜不回家!

  “家里幾個男人都上哪去了?”賈母很突然的問一句,眾人沉默,即便是尤氏也不好開口說話,畢竟是西府的事情。尤氏甚至在心里暗暗的想,賈赦不在家能理解,畢竟一貫不靠譜,賈政和賈珠不出現,甚至不關心,這是,不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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