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鳴每念一句，城頭上的人就跟著一句，然后擴散開。

雷芊雪盯著王鳴凌空而立的身影，雙眸異彩連連，不知怎的心里頭那些恐懼、慌張、委屈統統一掃而光。

原來雅詩并非都是紀念風花雪月，還有這么激情澎湃的戰歌！

沒錯，這是一首戰歌，而且必將成為流芳百世的戰歌！

武英杰忽然有一種感覺，就算是現在戰死，他都無怨無悔。

秦仙兒一臉崇拜之色望著大師兄。

宋缺還要更夸張，身子都在顫抖。

杜朗則激動得不行，覺得少門主這樣的才是大英雄、大丈夫。

《秦風無衣》響徹城頭，每一個人心中都燃燒著一團火，不再害怕，就算是赴死也不會覺得孤獨，因為兄弟們都在。

一種久遠的、悲壯的情懷在所有人心中縈繞、升騰，即便是那些世家子弟們，那些為錢而戰斗的雇傭武士們心頭都有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激蕩。

嗡嗡……遠處海面上忽然響起螺聲。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千上萬個，一起嗡嗡的吹響。

是螺王吹起了進攻的號角！

響徹天地的螺聲隱隱對抗著城頭的戰歌。

以火對火，以音對音，攻防雙方都是如此的犀利。

嗖嗖……飛劍魚躍出水面的聲音。

“飛劍魚！”前方精衛大聲叫道。

“盾牌高舉！”令官大聲疾呼。

大團大團的蜃霧頓時飄蕩過來，王鳴看得清楚，那是蜃王海島上無數像蚯蚓一樣的怪物昂著頭向天空噴出來的。

這些蜃霧跟蜃王的蜃霧不一樣，并不能讓人產生幻覺，就是一個個晶瑩的小水珠，但是要更密集。

密密麻麻的飛劍魚穿過蜃霧時，通過那一顆顆小水珠獲得氧氣，因而速度比上一次更快更狠。

蜃霧所到之處，海妖就能登堂入室。

王鳴想起宋缺說過的話，看來果然如此。

海妖最大的不利就是上岸后武力值大減，但是蜃霧卻能部分地解決這個問題。

中央海島上鯤鵬依然在沉睡，旁邊的龍王海島許多惡龍飛到半空，不斷扇動著雙翼。

風助蜃霧，轉瞬間大團的蜃霧把海城天空籠罩，城頭方向半空中的火燈立刻變得朦朧，前方的視線一片模糊。

咻咻咻……

飛劍魚迎面而來，依然是飛劍魚三段射，砰砰……城墻之上立刻開始出現傷亡。

王鳴的云霄武魂幻出云陣，而且比之前的范圍更大，足足擴大了一倍。

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甲二伍這個防段防守住了，但是左右都損傷大半了，只要一段突破了那就全突破了。

這還是因為有百丈城墻，否則海妖早就翻上城墻。

王鳴正這樣想，飛劍魚后面飄來許多烏賊王座。

王鳴看得目瞪口呆，一個個王座下面都是黑煙滾滾，都是烏賊噴出來的。

這是噴氣式的啊，王鳴早從古麗雅聽說了，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是真漲見識了。

而就在一個個烏賊王座上都有三四個巨大的蝦怪，揮舞著大螯鉗，看起來十分嚇人。

烏賊王座升起來之后在空中懸停了幾秒，然后齊齊向城樓方向沖過來，其身后頓時黑煙滾滾。

砰！砰！砰……好幾個烏賊王座因為沖得太快在空中撞開、解體，兩三個又帶動四五個，烏賊王座最后沖出來一半，一半搖搖晃晃墜下來。

這才是無組織無紀律的海妖嘛。

然而，王鳴還來不及笑，烏賊王座后面冒出一堆大小章魚來。

小的至少也有一卡車大小，而大的那就像座小山一樣。

它們排出的陣型同樣有些凌亂，但是王鳴卻心里一緊，就看到這些大小章魚忽然猛甩他們的觸角，而他們的觸角不再抓著猛油彈而是一個個小蝦怪。

這種小蝦怪比王座上的大蝦怪要小很多，離得遠處看，密密麻麻的還真像小龍蝦。

嗖嗖……

漫天的小蝦怪朝海城飛來。

這一剎那，王鳴心驚肉跳，那些大章魚扔出去后觸角相互纏起來擰成麻花，他笑不出來；大半的蝦怪直接撞在玄鐵城墻上滑下城樓掉入火海，他笑不出來。因為，還有相當一部分蝦怪落到了城頭。

小蝦怪看似小，上得城頭來目測也大概一米多長。

城墻上一下亂成一片，有一只居然穿過王鳴云陣落在甲二伍的城墻上。

王鳴甚至能看清楚這小蝦怪臉上迷茫的表情，好像是不知道為什么來到這里？

砰！

小蝦怪重重地落在城樓前。

“殺！”百夫長老王厲聲喝道。

盾牌兵立刻上前，長槍兵隨后。

當當，盾牌與長槍立刻在小蝦怪身上擦出一陣火星來。

小蝦怪身下許多細腳齊動，速度極快，螯鉗揮舞生生夾斷兩根長槍，兇悍無比。

秦仙兒飛身而上，竟然直接就跳到小蝦怪身上，抬手一摘星拳直接就擊在小蝦怪后腦，小蝦怪立刻擺了擺頭，螯鉗揮舞了兩下就垂落下來。

宋缺看得目瞪口呆，仙兒妹妹太猛了。

秦仙兒翻身跳開，圍城一圈的兵士盾牌堵上，長槍兵的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猛地插進去。

小蝦怪渾身一顫，舒服地死去。

“殺！”

王鳴高高躍起，在空中一拳一個小蝦怪，直接轟飛。

城墻上的火管開始噴出猛烈的火焰，而鎮東門的紅衣大炮持續支援，一時間城頭上是火，城墻上是火，海面上也是火，就連空氣吸來呼去都感覺到炙熱了。

王鳴瞬間有一種與小龍蝦共舞的感覺。

想到在讀書的時候，夏末秋初的夜晚呼朋引伴到學校附近的小吃攤去吃小龍蝦，那個熱鬧，那個酸爽……然而現在，就是眼前放大號的小龍蝦一螯鉗下去，一個兵士的大腿夾斷，鮮血直噴，到處都是殘肢剩體，鮮血四濺，王鳴好似做夢一般。

王鳴腳踏云霄凌空，抬頭望天。

他不再戰斗，這對他來說似乎是一個停頓，其實是非常短的時間，只是瞬時。

而就這個瞬時，王鳴感覺自己身心抽離了戰場。他要看天。

不是在校園的草地上，不是在圖書館的天臺上，不是在家鄉曬滿辣椒的谷場上看天，而是在戰場，在沙場。

上蒼有眼，何其冷靜地看著這一切。

那么，雷帝呢？

也是這么冷冷地看著他所執掌的天地一切嗎？

王鳴心頭有一絲迷茫，一手掌握生，一手掌握死的雷公、雷神、雷帝，他不應該僅僅如天一般傲視天下，那是天道。天道無情而運轉。

他還應該學習地道，像大地一般厚德載物。

精衛副統領劉厚物的名字正好嵌入“厚德載物”，但顯然這只是一種偶然事件，并沒有理解其中的真意。

一瞬間，王鳴醒悟過來。

既要以無情掌生死，又要以有情生萬物，這才是雷法修行的正道。

就在一瞬間，王鳴動了。

“我去去就來。”王鳴說完，雙臂一展，就要飛出城外，而就在這時，整個城墻忽然發出一片妖艷的藍光。

王鳴就像是遇到一個巨大的無形屏障，居然出不去了。王鳴難得個人英雄主義滿懷，居然出不去。

四海門，居然還有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