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南滿洲鐵道宿舍”的小樓外就已站滿了人，這些人有的一身軍裝，也有的西服革履，都是獨立鐵道隊和滿鐵株式會社的中高層。

當時間來到八點整，身穿便裝的福島安正在護衛陪同下走了出來，盡管昨晚睡得并不好，但他還是強打精神跟眾人點頭示意。

佐藤義久和田邊敏行作為鐵道隊和滿鐵的最高負責人，自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在看到參謀長出來后就都彎著腰迎了過來。

田邊敏行有四十多了，身材矮小、其貌不揚，是那種丟到人群中就會消失的類型，可也正是因為他這個特質，才沒有被幾任上司視作威脅而得以留存下來。這回藤與之吉犯了大錯，他竟因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被福島安正臨時提拔了上來，真可謂是一步登天了。

他也是個心思敏銳的人，在發現福島安正有些疲態后便露出很抱歉地表情。

“閣下沒休息好吧？這里的條件太差了，實在讓我感到羞愧萬分。”

原本滿鐵附屬地里是有更為豪華的“大和旅館”的，但福島安正卻堅持住到這個普通員工出出差才會入住的鐵道宿舍里，為的也是讓別人看看自己對長春失利的態度。

于是他不在意地擺擺手。

“比起西伯利亞來，這里簡直就是天堂了，帝國的男兒是不應該把享樂放在理所應當位置上的。”

在滿鐵內部的培訓教材中，福島安正獨自穿越西伯利亞的壯舉早被列為了必讀內容，激勵著每名倭國的年輕特務，所以田邊敏行在聽到福島提及這件事時，立即就回應了最大尊重。

“閣下對帝國的貢獻，永遠是后輩們前進的動力。”

福島安正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畢竟是自己提拔的人，所以才愿意跟他多說幾句，可隨后看向佐藤義久時表情就沒這么和善了。

“他們為什么穿著軍裝？還覺得不夠丟人嘛。”

他指了指路邊幾名軍官，眼中滿是指責意味。

佐藤義久被福島冷冽的眼神看得脊背發毛，這才想起昨晚分開前對方特意強調了軍官最近離開軍營不許穿軍裝的事，倒是自己給疏忽了。

他急忙微微鞠躬。

“對不起閣下，昨晚回去太晚了，您的指示還沒來得及傳達下去，我馬上就讓他們回去換。”

福島安正嘴角向下撇著，右手快速的一擺。

“他們回去就不用再來了，我只是想親眼去看看打敗我們的是支什么樣的軍隊，沒必要如此興師動眾的。”

“是。”

佐藤義久轉身就要去吩咐手下了，福島卻在他身后又補了一句。

“正因為主帥是這種態度，我們才會在這里跌下這么大的跟頭。”

福島安正也沒有等佐藤回來的意思，看了看表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在田邊敏行等人的陪同下朝“附屬地”西側的懷德街走去，而那是華國軍隊借道前往寬城火車站的必經之路。

即便是到了現在，福島也還是不相信第二聯隊是被巡防營給擊潰的。聯隊長中村雄一郎他也見過幾次，那可是被天皇親自授予過軍刀的年輕將領，怎么可能被殘弱不堪的華軍打敗呢？

花田彌之助還在東北的時候，他就曾對張作霖、馮德麟、金壽山這些巡防營軍力做過詳細調查，得出的結論只有四個字，“不堪一擊”。

他最近漸漸有個感覺，自從老花田離開東北去了南方，關東州參謀部對東北的了解就漸漸變得模糊了，曾經最強的滿鐵調查科也大事不斷，不但總部被炸，奉天、遼陽州、長春府、延吉廳這些地方的分部也陸續被重創，這到底是出什么問題呢？

突然，他回頭叫來自己的首席秘書。

“最近，菅原永孝可傳來過什么消息么？”

秘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思索片刻后便點頭答道。

“有的，哈爾濱刺殺發生前，他曾經發過預警消息。但當時你正好回國述職，他的消息并未得到上層及時的重視。”

福島安正點點頭，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為此他還把幾名相關情報人員革職查辦了，但事關關東州都督大島昌義的面子，所以也不好深究下去。

“那這次呢，杜玉霖巡防營來長春這么大的事，他都沒有發出什么消息？”

“他最后的消息是去年十一月中發來的，說是受杜玉霖的委托必須要去滿洲里一趟，那邊有地方得了某種奇怪的傳染病。”

福島安正大臉的冷像塊冰一樣。

“八嘎丫路，這個杜玉霖太狡猾了，這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把菅原調得遠遠的，他好能對咱們下狠手。當年他能被招安還是因為我親自打電話給徐世昌施加了壓力，沒想到這么快就被他給反咬了一口啊。”

秘書深深點頭。

“據說錦白鐵路的修筑背后也有這位杜統領的影子，也因為這個他還得到了不少阿梅利國的軍火資助，再加上這次立下了解圍長春的大功，他很有可能在將來會超越張作霖、馮德麟等人成為東北最大的軍事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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