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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大山發生的這一幕。 陳黃皮并不知道,但這不代表他看不到。 九冥神燈的燈身上有邪眼。 那邪眼能洞察一切虛妄,還能操控邪異,寄生在邪異體內。 九冥神燈看到的景象,自然也被陳黃皮所看到。 此刻,陳黃皮便借著九冥神燈的視角,看到了凈仙觀內發生的詭異變化。 “那些神明“ 陳黃皮茫然的說道:“它們不是死了嗎,為什么會在凈仙觀里。” 凈仙觀內曾經供奉著許多神明、變異神像,也就是廣目上神便是其中之一。 后來,這些神明們都跑了。 陳黃皮曾經問過師父。 師父說那些神明都被污染了,不干凈了。 后來,陳黃皮就再也沒見到過它們的身影,黃二說那些神明都死了。 而現在,這些死后的神明,居然再次出現在凈仙觀里。 或者說,夜色下的鎮仙觀。 陳黃皮放眼望去,沒有看到廣目上神的身影。 這讓他有所明悟,喃喃道:“廣目上神沒死,所以觀里沒有它,若是它死了,或許它也會出現,但是為何平日里它們從來不曾在我面前現身。” 神明們離開觀里以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如今再看,它們或許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回來了。 只是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 陳黃皮都不曾見過這些死后的神明現身。 如果不是九冥神燈在呼喚它的分身為其引路,恐怕陳黃皮到現在還對此一無所知。 “吾之分身,為吾指路!!” 九冥神燈再次發出猙獰的吼聲。 它的分身們燃起了洶涌的黑色邪火。 那火光所在的位置,便為其照亮了回到人間的路。 變成邪異以后的九冥神燈。 或許在戰力上不算多么強大,可當真是如它所說的那樣,至陰至邪。 因為若是分身能為其引路。 那實際上,黃泉陰亦有它的分身存在,只要它想,它甚至可以帶陳黃皮再次前往黃泉陰土。 只是,如今的九冥神燈瘋了,成了邪異。 它的思維是混亂,是邪惡的。 它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帶陳黃皮出去。 然后,回到十萬大山狠狠的打陳黃皮的小報告。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的確很邪異。 “遁一神光!” 九冥神燈瘋狂的獰笑著,通體烏黑的燈身之中,那同樣漆黑的燈芯以及燈油便在瘋狂的燃燒。 黑太陽再次升起。 火是邪火,光是邪光。 不只是陳黃皮他們,連同整個許州城都被九冥神燈的光亮納入了其范圍之中。 許州城在震動。 那宋玉章不禁神色微變。 那邪門的油燈,竟然要將邪光照耀到的所有存在,全都拉到人間去。 要知道,它已經將許州城隱入黑夜。 而那九冥神燈給它的感覺雖然恐怖,卻并不如它這般強大,就好像一個元嬰修士,體內只有筑基期的真元力量,外強中干。 這樣的存在,竟然能夠將許州城拉回人間? 宋玉章怎么都不愿相信。 可實時是。 無論宋玉章信不信,九冥神燈就是能做到。 “黃二,你快住手。” 陳黃皮咬牙道:“你在燃燒你的燈芯,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若是黃二死在十萬大山還好。 師父一念就可以讓其復生。 但這里是外界,師父出不來,若是黃二死了,那豈不是還要再去一趟黃泉陰土挖還魂寶玉。 那鬼地方,他是真的不想再去了。 然而,九冥神燈卻不管不顧,獰聲道:“吾乃九冥神燈,吾不會那么容易死的,死之前,吾也要向觀主狠狠打你的小報告。” 陳黃皮痛心疾首的道:“黃二,你就真的那么恨我?” “你睡覺說夢話,還喜歡磨牙!” 九冥神燈瘋狂的吼道:“我與你同住一屋,我忍你很久了。” “你居然有臉說我?” 陳黃皮反咬一口:“你睡覺還打呼嚕的事怎么不說?” “我又聽不見。” 九冥神燈嘶吼著道:“陳黃皮,你的好日子到頭了,走,我帶你回去。” 說到這,九冥神燈的聲音近乎夢囈一般呢喃:“我會永遠護著你,為你照亮回家的路,我都記得,我沒有忘記,可我是邪異,我要吃你,我還要吃觀主。” “桀桀桀!” “觀主,我來吃你了!” 說完,九冥神燈周身爆發出的黑色邪光,便猛地往回收縮。 緊接著,這夜色中的世界所有的光亮便全都被吸納進了那黑太陽之中,無論是陳黃皮,還是那些邪異,又或者是那許州城,全都隨著邪光的收縮而消失。 黑太陽也在收縮。 然后,就變成了一個肉眼無法看到的黑點。 直到最后,連那黑點都消失不見。 在外界,黎明即將到來。 紅月已經落入天邊。 這是外界的日月,并非十萬大山的日月,因此自然不會回到舊觀之中。 而在這殘夜之下。 原本許州城所在的區域空無一物。 許州城被隱入黑夜之中,這里自然就成了荒地。 在這片荒地之上。 一個黑點突然出現。 然后那黑點越來越大,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就化作了一輪黑色的太陽。 那太陽散發著黑色的光輝。 至陰至邪,亦無比炙熱。 有這黑太陽的存在,就連這殘夜都被染成了墨色。 好似黑夜又回來了一樣。 不,準確的說不是黑夜又回來了。 日月運轉是天地規則,除非天地異變,否則絕無顛倒逆轉的可能。 因此,回來的是一座城池。 是一座已經變成了邪異的許州城。 黑色邪光所照耀的區域下,原本被隱入黑夜之中的一切存在,全都被逼一神光拉回了人間。 這許州城一出現。 宋玉章那巨大的面孔便出現在許州城的上空。 它的神色極為震撼。 不可置信的看著城外的陳黃皮等人。 “九冥神燈。” 宋玉章語氣復雜的道:“黑太陽,原來這就是黑太陽。” 它雖是邪異,立場和意識早就和原本的那個宋玉章不同。 但記憶卻還在。 黑太陽前段時間出現過一次。 那一次,這黑太陽自西域佛國為,橫跨整個大康,肆無忌憚的沖入了十萬大山之中。 大康皇帝對其很感興趣。 各個世家,以及那西域佛國的僧侶亦是如此。 而且,那些世家子弟,以及西域佛國的僧侶估計已經在趕來十萬大山的路上的。 只是,那些人卻并不知道。 他們想要得到的黑太陽,實際上只是一盞破破爛爛,丟到大街上都沒人去撿的油燈。 “怪不得我會如此想得到它。” 宋玉章語氣復雜的道:“只可惜,我如今是邪異,它也變成了邪異,它對我再也無用。” 九冥神燈對所有神明都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就算是邪神也是一樣。 可九冥神燈成了邪異以后,那種致命的吸引力反倒是對邪神而言不存在了,只有神明依舊。 意識到這九冥神燈究竟為何物。 宋玉章再也不敢對其有任何輕視之心,即便對方實則外強中干,它也不敢再上前搶奪,因為它不知道這鬼東西究竟還有什么能耐。 “封城!!” 宋玉章遙遙的看了一眼陳黃皮等人。 對方已經出城,它也沒有再追上去爭斗的念頭。 打又打不死。 帶其隱入黑夜的手段也沒用。 與其這樣,還不如關門不候。 此時此刻。 在許州城外。 邪異們看著那被城門緊閉,并有灰霧籠罩的許州城有些不知所措。 它們這次被陳黃皮召來。 一個活人都沒吃過。 反倒是邪神和化作邪異的修士們被它們宰了不少。 雖然也得到了不少好處。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這些邪異里便會有運氣好的會變成災禍。 但好不容易出一趟十萬大山,連人都沒吃上,這還叫邪異嗎? “陛下,我要吃人!” “我想吃人想瘋了,再不吃人,我就要吃邪異了。” “城里很多人。” 邪異們圍在陳黃皮身邊,一個個面露渴望之色。 它們太想吃人了。 許州城就在眼前,里面真的有很多人。 所有邪異都能感覺到。 然而,陳黃皮卻沒有搭理它們。 此刻,他的心神都集中在九冥神燈身上。 數百只邪眼齊齊睜開。 九冥神燈的燈油都快要燃盡了,燈芯都要熄滅了。 可它還固執的想要用遁一神光將陳黃皮帶回凈仙觀,真讓它成了,恐怕它會當場身死。 “黃二,不要再鬧了。” 陳黃皮用邪眼死死的壓制著九冥神燈的意志,狗經更是瘋狂的催動,強行奪走了操控權。 “吼!!!” 九冥神燈沖陳黃皮怒吼:“回家,回家!” 陳黃皮卻認真的道:“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說完,陳黃皮這才看向周圍的邪異們。 “你們回山里吧。” “我的黑煙和邪眼,就暫時寄存在你們那里。 黑煙和邪眼不會被邪異所吞噬。 因此,陳黃皮對此很放心,畢竟對他而言,付出的只是一縷黑煙,一只邪眼,可他總不能一直維持這般模樣,肯定是要散去黑煙,閉上邪眼的。 邪眼還好說,因為肝廟目前還差一點才能完全鑄就 黑煙則是一散就再也沒法從腎廟里弄出來。 反倒是寄存在邪異們身上,陳黃皮若是有需要,還能將其召喚過來,即便臟器廟的廟門關閉,也能再次駕馭自己的力量。 邪異們雖然叫著要吃人。 可陳黃皮讓它們回十萬大山,以它們的腦子自然不會有別的想法。 因為這是陛下的命令。 邪異們紛紛離開。 緊接著,就只剩下了影子邪異,以及那些從鼎香樓帶出來的數十名百姓。 陳黃皮沒去管影子邪異。 至于索命鬼和狐貍山神是自家人,因此也不用多說廢話。 反倒是這些百姓們。 陳黃皮有些猶豫的問道:“你們要隨我回十萬大山嗎?我家住玉瓊山凈仙觀,山腳下還有個黃胡村,你們可以住在那里。” 然而,這些百姓們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那掌柜嘆了口氣,說道:“這位老爺,小的不知道您是邪異還是人,但想來您是個心善的,只是您的好意我等心領了,那十萬大山不是我們的家,我們不會去的。” 陳黃皮皺眉道:“那你們要去何處?” “回家。” 掌柜的看向許州城的方向,低聲道:“我這輩子積攢下來的家業都在那城里,我的妻兒老小也在城里,她們還在家里等著我。” 此話一出,其余的百姓們頓時再也壓制不住心里的情緒。 有人道:“陛下大老爺,那些修士罵他們是牛馬,您也說他們是牛馬,但您不一樣,您是忽悠那些邪異們才這樣說。” “您說,俺是人還是牛馬?” “你們是人。” 陳黃皮認真的道:“你們都是與我一樣,有情有義的人。” 那些拱了拱手,然后對陳黃皮跪了下來,連磕三個響頭,磕的腦門都血了,然后齜牙咧嘴的叫痛道:“俺聽說書的講,磕破腦門不吭聲的才是真漢子。 “俺怕疼,看來俺不是。” 說著,那漢子又道:“只是陛下大老爺您說了,俺是人,是人就有念想,他的念想在城里,在他的家人那里,他的家人現在肯定也在念想著他。 “俺若是不回去,俺的念想,俺家人的念想都沒了。” “可是你們回去會死。” 陳黃皮指著那許州城道:“那整座城都已經變成了邪異,你們一旦進去,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況且,你們也根本進不去。” “如此,你們也還不肯跟我走嗎?” 眾人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么,卻怎么都說不出來,一個個急的面紅耳赤。 最終還是那小廝對陳黃皮作揖行禮道:“城里有我們的家人,大老爺,您是真正的大人物,自然不明白我等升斗小民有多蠢。” 陳黃皮沉默了。 他的確不太明白,但不明白的事他會去琢磨。 可琢磨了許久,他還是不懂。 索命鬼柔聲道:“契主,這些人已經心死了,倒不如成全了他們,咱們趕緊回十萬大山,求觀主將黃二變回去才是正事。” “不只是正事。” 狐貍山神堅定的道:“還是頭等大事,我雖第一次來外界,可我卻知道,這外界的神明有催生百姓的手段,百姓就跟草一樣,割了還會長出來的,無需在意。” “許州城內不過數百萬百姓而已。” “雖說死亦有鴻毛和泰山之別,但凡人的命就跟我這山神的命一樣賤,早死晚死都得死,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們說的有道理。” 陳黃皮點點頭,然后便轉身背對著那些百姓,背對著許州城向著十萬大山走去。 狐貍山神和索命鬼松了口氣。 它們是真的擔心陳黃皮想不開,屆時要再進許州城,救出那數百萬百姓。 要知道,那宋玉章還在城里呢。 然而。 陳黃皮越走,越覺得雙腿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 越走,他的步伐就變得越緩慢。 耳邊那種若有若無的聲音,更是變得越來越刺耳。 他的心在怦怦跳。 那好像不是良心,而是一顆惻隱之心。 于是,他便用手死死的捂住胸口,然后他就聽不到那顆惻隱之心的跳動,步伐也變得輕快了許多,耳邊的聲音也逐漸變得微弱,直到徹底消失。 陳黃皮只是一步踏出。 就瞬間到了十萬大山外的那片密林, 走進這密林,就是回到了十萬大山,就是脫離了外界。 但走到這里,陳黃皮卻突然停下了。 索命鬼道:“契主,為何止步不前?” “因為不痛快。” “為何不痛快?” “不痛快就是不痛快!” 陳黃皮雙目緊閉,周身的邪眼卻睜到最大。 他說:“我不是人,我是蛋生的,那些人明明被我救出來了,只要他們愿意,就能到十萬大山里繼續生活,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不愿意。” “我很聰明,可我想了好久,還是想不明白。” “師父說,我經事少,所以我看不透。’ “但我知道,若是我就這樣走了,我心里會很難過。” 陳黃皮聲音低沉的道:“我自打到了外界,就時長能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那聲音在呼喚我,可我始終聽不清。” “我聽到的,和我遇到的,我都不明白。” “但我的眼睛能看到很多。” “我看到了許州城內還有數百萬的百姓,他們都是人,都是有家人的人,就像那漢子說的,他們都是有念想的。” “我想,這些人里應該有善惡。” “但無論這人是善是惡,恐怕此刻的念想除了和家人團聚,便是想要有人搭救他們。” 說到這,陳黃皮猛地睜開眼。 一個個扭曲蠕動,如同花鳥魚蟲一般的金黑色文字在他的瞳孔之中緩緩浮現了出來。 那些文字一經出現,便瘋狂的游走。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就蔓延到了他身上的每一處角落。 arktiktit 陳黃皮的心在跳。 他不知道是惻隱之心在跳,還是自己正常的心跳。 但是,他不在乎了。 因為那若有若無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而且還變得越來越清晰。 “我聽到了。” 陳黃皮喃喃道:“我真的聽到了那些聲音,是念想,是許州城百姓們的念想,我聽到他們說,他們想活。” “我還聽到那給我錢,讓我去看大夫的侍衛在和他妻子抱著孩子躲在水缸里。 “我還聽到,做糖葫蘆的那個男人把他的家人藏在地窖里,那里很黑。” “我還聽到他們在求青天大老爺救他們” “他們真笨,哪有什么青天大老爺,只有蒼天和黃天。” “可蒼天已死,黃天未生。” 說到這,陳黃皮雙目之中的金黑色文字變得越發明亮,他的身體更是在緩緩長大,若是之前是十三歲,那此刻便已經又長了一歲。 這十四歲的少年郎做出了決定。 他堅定無比的說道:“能救他們的不是什么天,而是我陳黃皮!” 話音落地。 一輪大日自天邊緩緩升起。 但這并不意味著黎明到來了,因為那輪已經沉入天邊的紅月,此刻竟然在隨著那大一起浮現在天上。 日月同天。 黑夜和白天再一次混淆。 “日夜混淆,天地異變” 那陷入瘋狂之中的九冥神燈忽然開口,瘋狂的大叫道:“是陽極,六天六夜是陰極,九天九夜是陽極,陽極來了,陽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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