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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仙朝。 這四個字對陳黃皮而言可不是嘴上說說那么簡單。 那里有讓他牽掛的人和事。 雖然他對大乾仙朝幾乎沒有一點記憶。 只記得自己還是蛋的時候在那里待了很久。 師父臨走前和陳皇有過一段對話。 陳皇說自己是廢物。 因為自己浪費了大乾仙朝的無數資源,無數奇珍異寶都沒能降生。 是一個死胎。 這是陳黃皮八歲那年才知道的事。 他起初很生氣,很委屈,也很難過。 大伯是師父的親哥哥。 卻如此的厭惡自己。 后來,隨著一點點長大,經歷的事情多了。 陳黃皮嬉笑怒罵的看開了。 不能怪大伯,畢竟他后面連自封大乾仙朝的資源都拿不出來,只能選擇和仙界開戰。 而且說來說去。 這事確實也是應在了自己身上。 至于那次,自己在大康皇宮之中,在那青銅門后差點被升仙令帶進大乾仙朝,結果陳皇動用太歲殺劍砍自己的事。 師父也說過。 大伯陳皇不會傷害自己,他只是不想讓自己那么早去大乾仙朝而已。 但現在,杜慎維動用陳皇的斷指,為自己找出進入那已經消失的湯谷,尋一個解決辦法的時候,卻被這斷指一點,隨后說出了去大乾仙朝這句話。 陳黃皮心中,有萬般悸動。 他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炸開了。 大乾仙朝會是什么樣? 聽說還在和仙界大戰,是不是封印出了什么問題? 那里還有靈氣,還能夠修行。 是不是一個沒有邪異的地方? 還有,大伯究竟出了什么事? 為何自己那次感覺,他好似狀態很不好,如同一具死尸。 “我要去大乾仙朝。” 陳黃皮捂著跳動的心口堅定的道:“師父和大伯說過,如果他回不去,那就會讓他的徒兒替他回去看看。” 這是師父和陳皇兄弟二人之間的約定。 而自己,同樣和易輕舟有過約定。 凈仙觀的師兄們都來自大乾仙朝。 算上天地異變之間的那些歲月,他們真的已經有一萬八千多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沒有回家看一看了。 他們死了。 但自己還活著。 這時候,黃銅油燈忍不住道:“陳黃皮,你剛出六陰神,這斷指就讓你去大乾仙朝,你不覺得這事太巧合了嗎?” “還有,陳皇的親兒子都當了叛徒。” “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陳皇肯定也是個王八蛋啊!” 黃銅油燈惡意揣度道:“這斷指肯定故意扔這的,想著陰你呢,等你去了大乾,說不定立馬就被抓起來,送去當礦奴,又或者壓進天牢,要你永世不得翻身啊!” “再過分一點,那就是直接宰了你啊!” “別忘了,他手里有洞真啊!” 要說是以前,那黃銅油燈自然是喜歡拱火,巴不得陳黃皮跑到大乾仙朝去。 可現在不一樣了。 它記憶恢復以后,真仙,仙人有多厲害不好說。 因為它自有意識時就已經近乎于道了。 這個層次的存在是真的強到離譜。 “黃二,你相信我。” “本家,我一直都相信你,但是我信不過陳皇啊!” 黃銅油燈這話說的可是真心話。 除了觀主,阿鬼,狐貍山神,其他的有一個算一個,即便是王明道父子,還有這杜如歸,黃銅油燈都只是覺得人不錯。 要它真心相信這些外人。 那是不存在的。 只能說,它在相信他人話語的時候,也在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搞鬼。 “回去找觀主問問就是了。” 這時,索命鬼的聲音幽幽響起:“況且這斷指讓咱們去大乾仙朝,這大乾仙朝怎么去?湯谷已經沒了,那條路走不通。” “得從那青銅門下手吧?” 此刻的陳黃皮他們還不知道。 那青銅門實際上已經被陳皇一劍毀滅了。 截天教僅剩的兩個道人,都躲在三才大陣里裝模作樣不敢暴露這事。 索命鬼提醒道:“還有這根斷指如何處理?” 這些話說來多,但心神交流也不過是幾個呼吸而已。 陳黃皮抬起頭。 他盯著那截要被杜慎維收走的斷指上前一步。 “這是我大伯的指頭。” 陳黃皮懇求道:“能不能給我,我想帶回去給我師父看一眼。” 這斷指疑似陳皇留在人間的伏筆。 就是在等著自己過來。 而師父 師父離不開十萬大山。 只能開個小號邪道人在外面,而且師父好似沒有回大乾仙朝的念頭。 或許,這是他們兄弟二人唯一相見的機會。 然而,這話聽在杜慎維耳中,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他看向自己的弟弟杜如歸。 “他確實很會吹牛,而且臉皮比你說的還要厚。” “大兄,這” 杜如歸不知所措,對陳黃皮無奈的道:“這斷指乃是仙人,你說他是你大伯的手指,這你之前也沒提過你還有個仙人大伯啊”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就是你陳黃皮,該不會是到了杜家,看到了這仙人斷指以后就起了心思,然后瞎編了一個誰聽著都覺得離譜的理由討要。 杜如歸把陳黃皮拉到一邊,背對著自己兄長,悄悄傳音道:“你就是想要,你私下里一開始就應該跟老夫說,咱們一起編個像樣的理由不好嗎?” 陳黃皮道:“我沒有編理由,我說的都是真的。” “那之前” “之前我沒見到,我還覺得這是我師兄們的斷指呢。” 可話雖如此。 杜如歸還是有點不太相信。 或者說,他能相信就有鬼了。 這根斷指最早在月亮上,杜如歸算過,這斷指的主人早就已經死了,生前極為尊貴,命格貴不可言,而且死于刀兵之禍。 也就是一場大戰,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掉到了月亮上而已。 杜家得到這枚斷指以后,不僅將斷指上的寒毛煉成寶物,還吸收里面的仙氣,變得更加強大。 這斷指有靈,更符合拜靈天的教義。 可以說,此物對于杜家而言,其重要性只比那前赴后繼,無數代人嘔心瀝血建造出來的飛舟差那么一籌。 這玩意就算是放在任何一個家族,也都是重寶中的重寶。 站在杜家的角度。 杜如歸是不可能將這斷指給陳黃皮的。 可站在他的角度。 陳黃皮對他,那也是仁至義盡,生死之交。 “罷了罷了,你且等著。” 杜如歸嘆了口氣,扭頭對杜慎維道:“大兄,愚弟這輩子沒求過你什么事,年輕的時候也都是你求著我,讓我不要鬧事。” 說到這,他已經走到了杜慎維面前。 這渾身一塵不染的杜家另一脈家主,神色冷淡的道:“仙人斷指乃杜家所得,機緣際會,沒有這仙人斷指,我如何溝通太陽?” “太陽沒什么好溝通的!” 杜如歸道:“你若是想溝通,為何這么多年一直猶豫不決?還不是你也知道那東西不是什么好玩意?” “那也是我的事。” 杜維覺得,他已經幫了陳黃這一次,人情已經償還的差不多了。 或許還欠著人一些。 但不至于把仙人斷指都給出去。 “他不是要歸葬法嗎?” 杜慎維皺眉道:“這法給他就是,另外,我也答應他,日后可以再如今日這般,替他拜靈求果,三次,五次都可以。” “那若是我非要呢?“ 杜如歸直直的看著自己兄長。 兄弟二人的臉色都變得冷淡了下來。 劍拔弩張,像是隨時都會大戰一樣。 陳黃皮看著這一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雖然想要帶走這截斷指。 但還真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僵。 “其實我可以用別的東西換這斷指 “不用了。” 杜如歸擺擺手,頭也不回的道:“陳黃皮,你也知道,老夫其實沒什么太大的本事,杜家也不像那些世家一樣有著不世積累。” “我杜家一窮二白,除了飛舟和這斷指外一無所有。” “老夫拿不出別的東西還你,這斷指你要,那老夫就一定讓你帶走!” 說到這,杜如歸的神色變化。 從看著不冷不淡,處變不驚的老者氣度,變得有些桀?,有些狂躁,像是個蠻不講理的莽夫狂徒一樣! 杜慎維冷冷道:“把你的話收回去,你斗不過我。” “啊,大兄,有些話說的不要太慢。” 杜如歸桀驁的笑了笑,然后一低頭,伸手就去搶奪那根萬靈九方爐中的斷指。 “可笑。” 杜慎維冷冷的點出一指。 可下一秒。 杜如歸喉結聳動,一口唾沫直接吐了上去。 ““ 杜慎維像是被電了一下似得,一頭白發全都根根豎起,整個人立馬后退數步。 待意識不到不好。 杜如歸已經一把抓住了那根仙人斷指。 “呸呸呸呸!” 他連吐四口唾沫,將那斷指遞向杜慎維,獰笑道:“大哥,我自從去了人間,到這次回來,我可一次牙斗沒有刷過。” “哦,對了,我之前死過一次,被種進了土里又活了過來。” “說不定我體內長滿了蛆蟲。” “你之前不是搞過什么天眼,發現人身上都是細蟲嗎?你說這仙人斷指上,現在有多少細蟲?” 杜如歸拿著斷指向著杜慎維走去。 后者臉色陰沉,咬牙切齒的道:“你這混賬東西,給我站住!” 杜如歸嗤笑道:“大兄,你都罵我是混賬東西了,我要是乖乖聽你的話,那你豈不是白罵了?大兄,仙人斷指你還要不要啊?” 說著,他還扣了扣鼻孔,順帶著往那仙人斷指上反復涂抹。 “不要的話,我可就拿去送給陳黃皮咯。” “滾!滾!” 杜慎維黑著臉轉過身去,猛地一揮衣袖。 整個人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太了解自己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了。 從小囂張跋扈,和自己是兩個極端。 時過境遷,年紀大了以后,自己這個弟弟總算是沉穩了不少,里里外外都有個長輩的樣子。 可這次干出這種事,真是豁出去不要臉了。 到底是自己親弟弟。 都做到這種程度了,自己還能怎么說? 由他去吧。 大不了不溝通那太陽就是。 至于仙氣,杜家現在也沒有再生育后代,等到天地異變結束之后再說吧,要是撐不過去,那就再想別的辦法就是。 “大兄,你確定同意了?” 杜如歸這老頭,歪著腦袋,用衣服擦拭仙人斷指,無比擬人的道:“你身為杜家之主,可不會干出什么反悔的事吧?” “要不立個字據吧?” “我再說最后一遍,滾,有多遠滾多遠,一百年內,我不想看到你。” “哈哈哈,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杜如歸猖狂的大笑著,猛地一跺腳。 這飛舟甲板上的傳送陣立馬亮起。 眨眼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待其離開后。 那杜慎維長嘆了一口氣,掐指一算,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老夫總覺得拜天的教義不如這數算術有趣。” “若是能將一切未知也納入進去,豈不是符合天數五十,大衍遁一的道理?” 他覺得要是能做到這種程度。 那陳黃皮突然開口討要仙人斷指的事,肯定也能算的出來。 而這,是拜靈天的教義做不到的。 想到這,杜慎維便伸手一點,化出麻布和水盆。 一邊擦著先前幾人走過,站過的地方,一邊神色迷茫,似是瘋癲一般的念叨著他的數算之術。 在杜家的那艘主舟內。 杜如歸的書房之中。 “先前老夫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你們可千萬不要說出去。” 杜如歸鄭重的將擦干凈的仙人斷指交給陳黃皮。 “老夫還是要臉的。” “你也不要怪大兄那副態度,他一直都那樣,很不好說話。” 陳黃皮接過這根斷指,將其收進勾魂冊之中。 他倒是不會生氣。 只是覺得杜家這兩兄弟實在是有點,嗯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一口唾沫解決大壯。” “單數能逼的二杜徹夜難眠!” 黃銅油燈怪叫道:“杜老頭,你們兄弟倆是真奇葩,你就不說了,你那兄長看著實力比你還強,怕不是都相當于返虛修士了,結果居然有這種弱點。” “要是有人和他交戰,直接一泡尿畫地為牢,他豈不是要坐蠟?” “哈哈哈,那是自然。” 杜如歸得意的捋了捋呼吸,正要說出當年舊事,卻像是想到了什么,咳嗽了幾聲,改口道:“此事不能于外人講,總之,到此為止。” 說罷,他又對陳黃皮作了個揖。 “杜老頭,你這是作甚?” “賠個不是罷了。” 杜如歸由衷的道:“老夫雖不知你在那大乾仙朝究竟是何來頭,但想來根據第一次算出的卦象,你也肯定不是什么凡俗之輩。” “這一路走來,老夫言語上多有得罪之處,雖不知你說的那些是真是假,但如今細細想來,倒也是有些說法。” 說到這,杜如歸頓了頓道:“你向來不拘小節,但老夫總不能真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過去了。” 他作揖行禮是為了自己。 既是為先前毫不客氣的嘲笑陳黃皮的那些話致歉。 也是為這次送出仙人斷指之事,答謝陳黃皮,償還了人情的感慨。 “嘖,杜老頭你這人還挺講究的。” 黃銅油燈繞了杜如歸一圈,伸手拍了他的肩膀道:“就沖你今天干的事,說的這些話,要是哪天你落難了,就在心里大喊觀主救我。” “這次不是給你小子挖坑,關鍵時候是真有用。” 杜如歸怔住,皺眉道:“所以,你這破燈之前一直忽悠讓老夫念叨觀主,是準備陰老夫?” “桀桀桀” 黃銅油燈怪笑道:“防人之心可以有,害人之心不可無,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總之,你記住今日我說的話就成。 這次,它倒是不自稱本燈了。 杜如歸無可奈何的搖頭道:“成,老夫記住了。” “陳黃皮,你呢?接下來要去大乾仙朝?” “我要回大康,先去找我師父。” “也好,那便祝你一路順風,事事稱心。” “知道了。” “什么叫知道了?“ 杜如歸失笑道:“莫非臨別之際,你就沒有什么話與老夫這生死之交講起嗎?” 聽到這話。 陳黃皮咧嘴笑道:“沒有,不過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們杜家。” “什么禮物?” “且等一等,馬上就知道了。” 陳黃皮走到書房的窗前,他的看著窗外的這方殘破的小天地。 這是杜家老祖,那位拜靈天弟子的丹田世界。 能開辟丹田世界,起碼也是一尊仙。 想來,他應當是臨死前生生挖出了自己的丹田世界,為杜家的后人留了一個庇護之所。 后來杜家拿這丹田世界造出飛舟。 可時過境遷,那杜家老祖的意志早已經湮滅,只剩下一點隨時會消散的靈光。 這丹田世界也逐漸崩塌縮小。 杜家人不錯。 起碼陳黃皮覺得不錯。 無論是只有一面之緣的大杜,還是相識許久,經歷甘淵之事的二社。 還有這構造奇異的飛舟。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陳黃皮輕聲道:“天黑了,現在是晚上了。” “然后呢?” 杜如歸十分不解,這丹田世界里依舊是白天。 陳黃皮所說的天黑了,實際上是指的整個玄真道界。 b 一陣風吹過。 陳黃皮猛然回過頭看向杜如歸。 他的雙目之中,隱隱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升起。 他的樣貌變得冷峻奇異。 他身上的破爛道袍也瞬間化作一身如同夜幕的長袍。 眉心的金黑色豎紋浮現。 如一般的發絲在身后飛舞。 夜幕降臨,明月高懸。 陳黃皮以六陰神之軀再次顯化世間。 杜如歸渾身一震,他想到了什么,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他欲言又止。 陳黃皮輕笑道:“白日里,有些事我做不到,可到了晚上,在這無主的小天地之中,我的話還是作的了數的!” “天心即我心,我意即天意!” 他此刻周身涌現出一抹恐怖的氣息。 眉心的金黑色豎紋似乎隱隱有要睜開的意思。 轟隆隆!!!! 小天地之中,陰云密布,雷霆炸響。 杜家的那數千子弟,全都在這一刻從居所,從正在檢修的飛舟各大樞紐之中沖了出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天上的異相。 所謂的小天地,為什么有個小字? 正是因為這不是真正的天地。 沒有所謂的日月運轉,也沒有所謂的風吹雨淋,雷霆閃電。 而現在,這異相沖天。 整個小天地好似活過來了一樣。 可這怎么可能呢? “快看!邊界停止崩潰了。” “不對,丹田世界在擴張!” “四十里,五十里,八十里” “天吶,是老祖顯靈了嗎?” 道道雷霆從天上劈了下來,劈到這丹田世界的邊緣,硬生生的將其拓寬出去。 或者說,正在恢復曾經的大小。 陳黃皮體內的精氣不停的消耗。 腎廟,肝廟,心廟。 三座廟宇不停的震動,無窮無盡的精氣噴涌而出。 杜如歸此刻已經完完全全說不出任何話了。 他知道陳黃皮很厲害。 而且入夜以后,出六陰神的陳黃皮更加強大。 都能掌控生死了。 即便無法影響時間,可這能力是仙人都無法做到的。 但杜如歸想不到。 做夢都想不到,陳黃皮竟然能以己代天。 直接把這殘破,走向崩潰的丹田世界給硬生生的扭轉回來。 一拓三百里! 雖然達不到這小天地曾經的那般大小。 可對于杜家而言,這已經是只敢在做夢時候幻想的事了。 嘩啦啦…………… 一場大雨傾盆落下。 雨水滴落的地方,有嫩綠的草木生長了出來。 這丹田世界,再次充滿了生機。 而不是先前那看似一片生機勃勃,實則只是鏡花水月,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死寂,空洞。 這,就是陳黃皮送給杜如歸的禮物。 對于杜家而言。 這禮物,比仙人斷指重要太多。 杜如歸沖進了那雨中,任由雨水將自己打濕。 等這場雨結束以后。 他再一回頭。 卻發現書房中的陳黃皮早已消失不見。 “飛舟,我很喜歡。” “而你兄長的那套數算之術,讓他以后別琢磨了,這種旁門左道之術聽的我頭疼死了,枯燥又乏味,一點意思都沒有。” “不過,天地異變結束以后,我希望還能看到你們。” “另外,我答應你的事,依舊作數。” 這些話在社如歸耳邊響起。 他有些不知所措。 “陳黃皮,你究竟是誰?” “還有你答應老夫了什么事?” 杜如歸看向四方,大聲的呼喚起陳黃皮。 只是,再無任何回應。 過了許久之后。 杜如歸悵然若失,他知道陳黃皮這是真走了,不會再給自己任何回應了。 21 他看向遠處。 一身白衣,一塵不染的杜慎維走了過來。 此刻,杜慎維的臉色無比復雜。 “xr“ “得天之幸,受著吧。” 杜慎維道:“天地異變結束之前,杜家子弟都不要再離開飛舟了,省的給他添麻煩。” 杜如歸迷茫的道:“為何?” “等你把數算之道研究到為這程度,想來大概就有一個模糊的答案了。” “可他說你的數算之道是旁門左道。 “旁門左道也是道,人又沒說不讓為繼續琢磨。” 杜維面露古怪之色,對著天上拱了拱手,他心中暗忖道:“陳黃皮,真是一個好名字,隱而不顯,天地異變后再見。” 他沒算出來陳黃皮是黃天。 準確的說,是什么都沒算出來。 這樣的存在。 在杜家的老祖宗留下的典籍里有過描述。 近乎于道。 夜色如墨。 紅月在天上悄然掠過。 午夜時分,安州城內躁動不安。 一簇簇神火照亮四方。 在神火映照的范圍內,整個安州城內部的景象全都被照的如同白晝。 這里是大康的一座城池。 位于許州城東北方向一千四百多里。 而現在,這安州已經是等同于李家的自留地了。 城內的大片建筑被直接推平抹去。 那數百萬百姓則被圈養了起來,安置在八個如同豬廁的巨大建筑之中。 這種建筑,凡人做不到。 但神明們卻可以。 無盡的人氣被神明們抽走,時時刻刻都有凡人死去。 “不夠,不夠!” “金丹傀儡太少了!” “需要更多的人氣!讓那些凡人再生一批后代!” “人氣不夠,那就出去抓人!” 距離宋、李、孟、韓四大世家開始造神已經過去了數月。 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 劉家被直接分成了四份,連同其余七大望族一起納入四大世家手中。 賣身契一簽,生死不由人。 但光是這些資源都還不夠。 李家有能人計算過。 若是想要短時間內湊齊造神的黃泥,李家如今掌握的那些地龍翻身留下的通道之所在,得日夜不停,周而復始,發動無數修士去挖,去用命填才能做到。 他們頭一次深刻的體會到。 什么叫以人為本。 什么叫,人到用時方恨少。 但凡是有點資質的,直接用人氣半天時間堆到金丹境界,然后直接煉制成元傀儡。 能成神的世家子弟直接立地成神。 “安州這里還有多久能完成定下的黃泥份額?” “起碼十日!” “十日太久!我頂多給你們三日!” 一尊州城隍腰掛方印,怒吼道:“宋家那邊已經快要成了,還有京中,京中的那位也已經快要坐不住了,現在除了明面上過得去,私下里都已經撕破臉了。 “老祖宗下了死命令,人氣不能浪費,但如果失敗了,那要再多人氣又有何用?” “地龍翻身就快來了!” “很多地方都有異動,抓緊時間,地龍翻身那一刻,是成是敗必見分曉!” 這樣的一幕不止是在安州。 大康兩京三十四省,下方諸多城池全都如火如荼。 越是離京城越遠的城池,就越是肆無忌憚。 而越是往京城去。 就越發的顯得安寧祥和。 當然,那是相對的。 四大世家現在已經是徹底瘋了。 宋家老祖,李家老祖,孟家老祖,韓家老祖,全都是?桌上的?徒,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壓了上去。 他們要挖穿地心。 直接順著那些通道挖到黃泉陰土去。 哪怕如今地龍翻身隨時有可能發生也不愿停下來。 在京城之中。 從上到下,風起云涌。 四大世家老祖的法身坐鎮京城。 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同時也是為了隨時察覺大康皇帝的動向。 安插在大康皇帝身邊的那些臥底,時時刻刻都在向他們匯報消息。 宋家府邸,燈火通明。 宋家老祖面無表情的坐在祠堂的首位,手中的龍頭拐杖早就已經換了一根。 原本的那根被他昨日給生生捏碎了。 “皇陵里的那尊神像沒了。” 宋家老祖陰冷的道:“若不是辰一是陛下的心腹,若不是陛下催他催的急迫,恐怕至今老夫都被蒙在鼓里。”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陛下自幼聰慧過人,把老夫瞞的好慘啊!” 大康皇帝近來的動作不少。 不僅給了那王太宇兵權,讓其在京中如同瘋狗一樣的對大大小小的世家動手,還將那些被打入天牢的世家子弟們直接煉制成金丹、元嬰傀儡。 而且,那皇陵就是個障眼法。 看似大部分人力都投入其中。 可實際上,皇陵里居然還有一條通道,直通大康的陪都地下。 那地底下的通道都已經挖穿了。 宋家老祖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坐立難安。 他昨天自從知道這消息以后,到現在幾乎腦袋里不停的思索這些如同亂麻的大小事。 大康皇帝的那尊神像不翼而飛。 實際上,這位陛下再次啟動造神的時間點,和四大世家幾乎是同一時間。 但陛下的這一手玩的巧妙。 硬生生的拉開了差距。 “造神成仙” 宋家老祖眼中閃爍著精光,在這空無一人的祠堂之中低吼道:“真的能成仙嗎?造神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何到這一步,老夫卻覺得入了天局。” 他很害怕,也很恐懼。 害怕的是自己賭上身家性命的一搏,終究是要輸給大康皇帝。 恐懼的是,他覺得這造神之事,或許最終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是為了成仙。 大康皇帝要做什么,宋家老祖現在已經完全想不出來了。 他覺得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這位陛下布下的天局里的一環。 不到最后一刻,他看不清,看不透。 可是 宋家老祖也覺得,這或許也是陛下故意為之,就是在誤導自己,實際上就是自己想的那樣,造神成仙!與天地同壽。 “噗” 宋家老祖心中劇痛,吐出一口鮮血,其神色這才舒緩許多。 他的眼睛通紅。 像是凡人上火一樣,布滿了血絲,猙獰兇狠。 “老夫輸不起!“ 宋家老祖再次捏碎了那根龍頭拐杖,瘋癲的道:“都是上了賭桌的瘋子,你是莊家又如何?老夫跟你?到底!” 這類似的一幕,在李家、孟家、韓家之中同樣正在發生。 每個人心里都壓著一團火。 這火燒心,急需一場暴雨讓他們冷靜下來。 宮中,養心殿內。 正在和辰一下棋的大康皇帝,卻打算繼續澆油。 “辰一,你跟了朕許多年,朕能相信你嗎?” 大康皇帝落下一子,神色冷漠。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辰一,好似能看透人心。 辰一渾身一震,立馬退后下跪。 “辰一愿為陛下赴死。” “去把丑四殺了。” 大康皇帝低吼道:“朕安插在李家的臥底傳來消息,這丑四,是李家的人,朕待他不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背叛朕?” “什么?” 辰一神色大變,不可置信的道:“他跟著陛下的時間比臣還要早,他怎么可能是臥底” “?!!!” 大康皇帝做噓聲手勢,神經質一般的道:“這宮中多有耳目,不要聲張,殺了他以后記得制造成意外,還有,后天” 說到這,大康皇帝猶豫了一下。 辰一故作疑惑的問道:“陛下,這后天是?” “不要再問了。” 大康皇帝搖頭道:“總之,你做好準備,后天朕有用得到你的地方,這大康近來風起云涌,也是時候告一段落了。” “是,陛下!” 辰一聽令,直接消失在黑暗中,要去殺掉那丑四。 而大康皇帝則神色不變,拎起一枚棋子猶豫不決。 似乎,他心中同樣急躁不已。 可若是有人此刻能看到他的雙目,便會發現,這大康皇帝的眼神,冰冷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 他眼中倒影著錯綜復雜的棋盤。 黑子和白子糾纏不休。 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手中的這一枚棋子,將會落在何處。 截天教的道人已經只剩下了兩人。 至于玄陽子那些人。 大康皇帝從一開始,就在推動他們去追殺陳黃皮。 他知道陳黃皮的強大。 也知道那些人必死無疑。 如今,他要動那尊廣目邪神,再也沒人能攔得住他。 后天,他便要落下這一子。 至于為什么告訴辰一。 “朕生的太晚了,有些事,朕一人做不到。” 大康皇帝心中默默的說道:“世家,是朕最好的幫手,從始至終都是。” 隨后,他站起身,將這棋子收入袖子里。 “傳朕口諭,告訴王太宇,四大世家的罪證收集的差不多了,明日開始收網。” 這,又是在將四大世家往絕境里。 從安州到京城。 從百姓到世家。 從世家到大康皇帝。 上上下下,全都被這位要與上蒼賭天命的大康皇帝推的連軸轉。 但在這京城之中的黃泥巷。 那最深處的一間老屋內。 其實,這老屋并不存在。 只是對于他人而言,這屋子是切切實實,從黃泥巷建造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而黃老漢,則是這黃泥巷里的老住戶。 若是有近乎于道的存在此刻殺進來。 或許能看出這地方的不對。 隱隱有著另一個天地存在。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只是,這天地并非是丹田世界。 而是葬神墳! 葬神墳中有著一個祭壇。 那是仿造真正的祭壇建造而成。 但此刻,這假祭壇卻無比巨大,一層疊一層。 看著,當真像是真正的那尊祭壇。 祭壇的八個方位,更是有著八件事物。 地書,石塔,鎖龍井,九冥神燈、金頂天燈、九離鐘、洞真、飛仙圖。 外加祭壇,便是九件重寶。 但這些都是煉假成真的產物。 這里的九離鐘,也不是真正的那一個。 真正的九離鐘,已經被送到過去,和那些舊時的盜主們大戰去了。 但這不代表這里沒有一樣真貨。 起碼,祭壇中心放著的那個事物是真的。 在祭壇的角落,膚色蒼白無比的一名青年道人是真的。 這青年道人名為易輕舟。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醒來的,也恢復了神智。 此刻,易輕舟眼神復雜的看向祭壇中心,那里盤坐著一名身穿黑色道袍,邪氣無比的老道士。 “觀主,您真的要這樣做嗎?” 許久過后。 那老道士轉過身,淡漠的道:“你這孩子,自醒來以后就一直不說話,臨到這時候突然開口,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 易輕舟卻不說話。 因為老道士轉過身的時候,露出了其身前放著的一樣事物。 那是一個蛋。 不大不小,三尺上下。 蛋上布滿了裂紋,用不知道是什么事物的泥漿黏在一起。 似乎,是破碎的蛋殼拼湊起來的。 但易輕舟卻能感覺到,這蛋殼之中,正在孕育一個存在。 可他不理解,陳黃皮早已破殼而出。 即便是死胎,也是在由死轉生。 那這昔日破碎蛋殼拼湊出來的蛋,里面的東西又是什么? 真真假假,他已經分不清了。 只是,那蛋殼他很清楚。 那就是孕育黃天的蛋殼。 因為這東西做不了假,任誰看上一眼都會立馬知道其代表的含義。 即便是道主也造不了假。 “觀主,弟子想出去。” 易輕舟輕聲道:“弟子和陳黃皮有約定,弟子要去履約。 他是邪異,即便如今恢復了神智,也只是暫時的。 元神里的那根釘子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 他已經不一樣了。 不是曾經的那個凈仙觀的弟子,那個真仙。 他和陳黃皮立下約定,待陳黃皮變得更強的時候,要幫他解脫,把他的腦袋和一封書信送回大乾仙朝,送到他母親那里。 他不想失約。 而且,也活夠了。 邪道人怔了一下:“天地異變結束以后,你便能活過來,若是黃皮兒殺了你,那你就是真的死了,你不后悔嗎?” 易輕舟躺在地上,喃喃道:“人各有志,弟子不想做什么異,這具身體無時無刻都在折磨弟子,弟子不想再忍了。” “況且,觀主您的布局太大了,弟子這點本事也派不上什么用場。” “倒不如成全了弟子。” 說到這,易輕舟側過身對邪道人說:“觀主,弟子做了好久的邪異,久到快忘記做仙是什么感覺了,不過做仙其實也沒什么意思。” “長生久視不是弟子所求。” “活的如意,死的痛快,這才是弟子平生所愿。” “不后悔?” “絕不后悔。” 邪道人點點頭,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易輕舟,隨后伸手一指。 易輕舟神色微變。 他周身死氣全都消失。 漸漸地,那早已化去的一身仙氣涌現了出來。 “一日之內,做你想做的事。” “多謝觀主。” “以后,稱師尊吧。” “是,師尊。” 易輕舟站起身,朝著邪道人跪了下去,連連叩首:“多謝師尊成全,弟子走了,若是還有來生……………… “罷了,還是不要來生了,省的還得折騰您老人家。” 易輕舟再次起身。 現在,他又是真仙了。 哪怕只有一天,也依舊是真仙。 可以體體面面的死去,等腦袋被陳黃皮送回大乾仙朝、南道州,萬劍閣,他母親面前的時候,定不會讓母親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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